生产队集体经济时期,各级政府对农产品、农副产品的分配都有相关的政策,多少年一贯制,特别是对粮食的管理是极其严格的。在当时的社会经济条件下,要解决好几亿农民和几千万城市居民吃饭问题非同小可,所以政府对各种用粮都有严格的规定。各种粮食的价格也是由国家确定的,生产队无权改变。由于农产品、农副产品的分配直接涉及社员个人利益,所以社员对分配问题很敏感,也十分关注。
那时生产队产出的粮食主要用于种子、牲畜料粮、社员口粮、公粮(农业税)、购粮、储备粮等。
第一要留足种子。那时种地都是自己选种、留种,有个别品种到外队进行调换,所以为了保证第二年的种植,首先要留足种子。下年种什么粮就留什么种子,种多大面积就留多少种子,新增粮食作物品种要到外队提前调换。粮食作物种子用量不大,所以准备的种子要高于实际用量很多,为春季调整种植面积做准备。土豆种子用量很大,生产队要挖两个大窖,用来储藏土豆种子,队长和保管要定期下窖检查,防止腐烂。为防止土豆种子丢失,窖口要做一个窖门子,用一个大铁锁锁上,窖口上面还要盖上一些柴草防冻。生产队把种子作为最重要的用粮放在各种用粮之首,留好种留足量。
第二要留足料粮。牲畜的料粮很重要,是下年春种的保障。料粮不足牲畜体质下降,体力不支,难以保证春种顺利进行。无论怎么缺粮,使役大畜的料粮是要留足的。那时使役大畜的料粮,政府规定的标准是:每头每年不低于三百二十斤,最高每头每年不得超过六百斤。专门用于配种的种公畜料粮每头每年五百斤。小畜与大畜比起来就寒酸多了,每只小畜每年只留五至十五斤的料粮,根据收成好坏可适当增减,留给小畜的料粮只能满足产仔母畜和特别瘦弱畜的用料。由于饲草不足和料粮的严重不足,生产队和社员家每年春天都饿死一些羊,先是趴蛋起不来,后来再喂什么也无济于事,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那时冬春两季晚上圈羊时,羊倌时不时地就告诉生产队长或某个社员家,说队里或社员谁家的羊在哪趴蛋了,人们拿上抬筐扁担,奔赴羊趴蛋的地方,如果羊还活着就抬回来,如果羊死了就把羊毛剪回来。那时无论怎么挨饿,瘦死的羊和死羊羔子是没人吃的。那时料粮的品种主要是黑豆、青豆和玉米。在当时看来使役牲畜的料粮比人的口粮还要重要。
第三要留足公粮。公粮就是上缴的农业税,按照每个生产队土地面积计算出粮食的常产,再按粮食常产总产值(总收入)的8%上缴农业税。用粮食来交农业税,以粮顶税以价核算,国家一举两得,第一是能够将农民的农业税及时收缴;第二是把这些粮食用作城镇居民的口粮,一入一出减少了很多中间环节,既减少损耗又节省支出。那时我们生产队一年的农业税在五百元左右,折合成粮食五千多斤。打完场把公粮交到老府粮站,粮站给生产队开个收据作为上缴农业税和生产队支出下账的凭据。
第四要留足口粮。农民的口粮标准是政府规定的,上限每人每年不得超过四百六十斤原粮(带皮的谷物),下限每人每年不低于三百二十五斤原粮。因自然灾害收成不好,生产队分给社员的口粮每人达不到三百二十五斤的,国家用返销粮补足三百二十五斤,即国家按粮食的收购价格卖给农民口粮,生产队垫钱或社员筹款统一从粮站买回分给社员。土豆要折合成粮食作为口粮分配,每四斤土豆折合一斤原粮,社员分得豆类不顶口粮指标。
对死亡、迁出、迁入和新出生人口的口粮分配有着严格的规定。
死亡人口:当年十月一日十二时以前死亡的,不分给当年口粮和农副产品,已经分到手的农副产品生产队也不再收回;十月一日十二时以后死亡的,分给当年口粮和农副产品。
迁入人口:当年十月一日十二时以前迁入的而且各种手续完备,分给当年全年口粮和农副产品;十月一日十二时以后迁入的,不分给当年口粮和农副产品。
迁出人口:当年十月一日十二时以前迁出的,不分给当年口粮和农副产品;十月一日十二时以后迁出的,分给当年全年口粮和农副产品。这样既保证了搬迁人口能分到粮食,又不会在迁出、迁入两地漏分或分得双份口粮。
新出生的人口:当年十月一日十二时以前出生的,分给当年全年口粮和农副产品;十月一日十二时以后出生的,不分给当年口粮和农副产品。那时生育无计划,完全是一种自然状态的生育,所以生育时间也都是随机的。不像现在计划生育,能计划孩子的出生年月,剖宫产还能计划出生的日时。那些年无计划生育,村里哪年都有在十月一日前后出生的孩子,十月一日前几天出生的孩子就很有脸面,全家都乐得合不上嘴,说这孩子有福,一出生就给家里带来好几百斤粮食和农副产品。十月一日后几天出生的孩子就没有那么体面了,大人们会不高兴地说:“这孩子真没福,生的真不是时候,只差几天就没分到口粮。”细想起来这与孩子无关,如果要骂也应该骂自己。
秋收打场时,在场院把口粮直接分给社员一大部分,减少生产队的库容,减少出入库的中间环节,最后到生产队的粮库里找补。平时不借粮或借粮少的户,从场院里一趟一趟、一口袋一口袋地往家里分粮食,借粮大户只能帮着别人家扛粮食,自己却分得很少或一点也分不到,心里空落落的。特别是丰年粮食质量特别好的时候,分不到粮的社员说:“今年这粮食真好,可惜咱分不到啊!”言语里带着几分凄凉,听着这些话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第五要留出购粮。购粮也叫征购粮,是根据生产队当年粮食产量按比例确定的卖粮数,是一种任务,多卖不限少卖不可。征购粮是供应城镇居民的口粮、战备用粮和工业用粮。生产队交的购粮,国家按着当时的粮食价格付款。那时每年的秋天,公社、大队都要组织各生产队长到各个生产队进行粮食产量评估,生产队长生怕把自己队里的粮食产量估高了,如果粮食产量估高了,下达的购粮任务就大。
第六要留储备粮。储备粮虽然也有数量限制,但是它有很大的灵活性,丰年可以多留些,歉年可少留些。按规定储备粮主要用于农忙时劳动补助用粮,外出民工补助粮,大会战补助粮,专业队人员补助粮,招待用粮和一些应急用粮等等,实际主要是用于社员借粮的周转用粮。
生产队种的杂粮很多,有些是必种不可的,比如,贫瘠的山顶地种植生长期长的作物难以成熟,只能种植早熟作物,如莜麦、大麦、小麦等。荞麦主要是因春旱种不上地或种上没出苗的补种作物,因为荞麦生长期短,补种时没有可替代的粮食作物。有些杂粮是生产队为了调剂粮食品种而种的,比如黏谷产量和谷子差不多,品种好的比谷子产量还要高一些。种这种粮食不仅是调剂粮食种类,更主要的是村人办红白喜事、搭房盖屋和生产队夏锄时管饭的主要饭食用粮,也是馇腊八粥、过年时撒年糕不可缺少的粮食种类。黍子、糜子虽然更好吃一些,但因为产量太低,好地舍不得种这些低产作物,在薄地上适当种一点分给社员做几顿差样饭吃。豆类种的比较多,大豆适当多种一些分给社员过年过节、办红白喜事、搭房盖屋做豆腐、生豆芽。青豆、黑豆主要用作牲畜的料粮,六十年代后期生产队把豆子榨油分给社员,把豆渣子给牲畜做料粮。豌豆、蚕豆少种一点分给社员二月二炒着吃。红芸豆、花豇豆这两种豆子角不能吃而且产量又低,社员很少种,生产队在薄地上适当种一些,分给社员撒年糕、蒸豆包、馇腊八粥、做点豆饭改改口味。种点向日葵榨点油分给社员。地头和豆地里混种点麻子分给社员,数量比较多时熬点麻籽油,少的时候把生麻籽压碎了过滤后熬豆角子。(www.daowen.com)
有些杂粮作为口粮分配给社员,比如黏谷子、糜子、黍子、荞麦、莜麦等。有些杂粮和经济油料不作为口粮指标按人口分给社员,比如各种豆子、麻籽、葵花籽等,但社员要按照各种粮价计价付款。实际生产队集体经济时期每人每年分得的粮食、豆类、经济和油料的总量,都能超过口粮标准的30%左右。比如当年的口粮标准为三百六十斤,而实际分得粮豆总量能达到四百六七十斤,有的年份还会更多些,即便是这样,对从事重体力劳动的社员来说,吃粮的缺口仍然很大。
农副产品包括蔬菜、肉食、秕粮食等,除了吃的还有烧的、用的等等。
蔬菜,仅次于粮食,饭桌上顿顿都离不开它。个人在自家院里院外的园子里种一些蔬菜,因为面积小,无法满足社员长年吃菜的需求,所以生产队年年都种很多蔬菜。夏秋季节社员以个人种的蔬菜为主,生产队种的蔬菜作为补充,冬春季节基本靠生产队分的蔬菜。开春生产队找两个会种菜的(园头),在村子前面能浇水的地种上一些蔬菜,比如疙瘩白、胡萝卜、撇啦疙瘩、芹菜、小葱等,夏末拔了麦子种白菜、芥菜、大萝卜等作为社员的冬储菜,适当作价,按人口分给社员。生产队也种一些商品菜,比如青椒、辣椒、茄子、韭菜、大蒜、角瓜、芫荽(香菜)、西红柿、水萝卜等,不做分配,作价出售,社员照价自行购买,欠钱户现钱购买,余钱户记账购买。因为不是统一分配的所以作价较高。社员们买点青椒、茄子、角瓜等,给客人做个菜或自家改善一下伙食,五月节买点韭菜包顿韭菜馅饺子。秋天买点韭菜花轧点韭花,买点辣椒用绳穿成串晾干储起来,爱吃辣的人用来解解馋,买点大蒜编成辫晾好储起来,冬天调调味。人口多的,秋天积两大缸酸菜,人口少的也要积上一大缸,有时白菜不足,把疙瘩白切成几瓣积在酸菜缸里充数。把芥菜疙瘩、芥菜缨子单独腌在一个缸里,把撇啦疙瘩、胡萝卜、大头菜、芹菜、尖椒、香菜腌在一起,作为每天下饭的咸菜。把积酸菜、腌咸菜剩下的大白菜、疙瘩白、芹菜、胡萝卜、大萝卜和土豆储藏在窖里作为冬储菜。土豆可当主食也可作副食当菜吃。
秕粮食,是打场时风选出来的不成熟的粮食,丰年秕粮食质量相对好一些,每斤谷秕子能出四五两小米,但数量比较少,歉年秕粮食质量差几乎无粮,但数量比较多,社员们称这种秕粮食叫鸭子欻欻。好一点的秕粮食每斤作价二三分钱,按人口分给社员,质量差的秕粮食按人口分给社员不收款。土豆穰子(土豆楔子)是挖完土豆种子剩的下角料,一般不收款按人口分给社员。
肉食,那时每年过八月节,生产队都要杀五六只羊,按人口分配,每人少则六七两多则一斤,每斤羊肉三毛钱。羊油、羊血、羊下水等都按人口分不收钱,羊头、羊蹄、羊骨架等太少没法分,适当高作价现钱卖给社员。凡是能按人口分开的就要按人分,按人口分不开的按户分,按户也没法分的,适当高作价现钱卖给社员。小雪前后还能杀一两头牛,生产队留一些招待客人,分给社员一部分,每斤牛肉四毛钱,牛头、牛蹄子给杀牛的做报酬,牛下水、牛油、牛骨架适当高作价现钱卖给社员。
烧的,羊吃剩下的羊草秆子、树枝子等不分配,一般每百斤作价一元钱卖给社员。碎庄稼秸秆不收钱,按户分给社员熰炕,缺柴户则用风匣吹着做饭用。
用的,如麦秸、莜麦秸每百斤三至五元钱,卖给社员苫房用。麦糠每百斤一两元钱,卖给社员抹房用。莜麦穰子、麦穰子每百斤作价一元钱卖给社员打墙用。树木,社员搭房盖屋写个申请作价卖给社员,一般价格不高。这些用的虽然家家都用,但不是年年都用,所以一般不做分配,按着需求卖给社员,因为家家都用所以作价不高。
生产队每年都种一片大麻(麻秆),把沤好的大麻(麻秆)按人口分下去,按比例向生产队交麻。因为队里每年都需要大量的麻,用作犁杖套、牛车套、牲畜纲绳、抬筐绳,小到口袋绳等。社员家也需要很多麻,大到柴火绳,小到纳底子绳。生产队种麻,社员扒麻,把扒下来的麻按比例返还给生产队一部分,剩余部分社员自用,互惠互利。那时候供销社大量收购麻,每斤一块多钱,以质论价,社员们还可以把剩余的麻卖了换点零花钱。
劳保用品,这些劳动保护类的用品,是生产队无偿发给一些专业人员的。比如,给大车老板子发放白茬羊皮大衣(不吊面的皮大衣)、高腰毡疙瘩、皮手闷子、雨靴,有的还发皮帽子;给牛羊倌发白茬羊皮袄,用白布刷上清油做的雨布;给饲养员发雨靴等。
上述涉及社员花现钱买吃的、烧的、用的,余钱户(劳动日挣得多的)用余款抵支,缺钱户要付现款,没有现钱的,队长又不同意赊欠的,就得找余钱户垫付。
一些缺粮大户,到了秋季打场时一斤粮食都分不到,因为他们把大下年的粮食都借光了。比如张三家六口人,应分口粮两千一百六十斤,他的借粮数达三千一百斤,扣除下年应分得的口粮数,把大下年的粮食都借了一千零六十斤。对这样的借粮大户,生产队在口粮的分配上还是要照顾的,比如杂粮还是照分不误的,像黏谷、小麦、黍子、糜子、荞麦、莜麦等等,一点不少地按人口分给每一户,把分得杂粮顶借粮。这些杂粮是用来调整伙食的,黏谷、小麦、荞麦等都是过年过节用的,因为借的粮食种类特别单调,谷子占百分之二十多,玉米占百分之七十多。杂豆不顶口粮,也能一斤不少地分给缺粮户。
一些农副产品的分配就有些伸缩性,大多数按人口分,有少量的按户分或按劳力分,不管怎么分都会有意见,这个意见谁也无法平衡。按户分,人口多的户有意见;按人口分,人口少的户有意见;按劳力分,劳力少的户有意见。大部分农副产品都是按人口分的,个别比较少的东西,无法按人口分就只能按户分。有些东西为调动劳动力的积极性,按劳力分。还有些农副产品要现金买不能赊欠,这些东西都是社员可多可少、可吃可不吃、可用可不用的,不是生活必需品。
比如大丰收的年份,粮食产量大幅增加,但是老百姓分的口粮数是有上限的,超过这个上限,政府是不允许的。为了让老百姓得到实惠多分点粮食,生产队长向上瞒报粮食产量,一是按人口分粮不记数不收款,二是成粮食按秕粮食分,少收款或不收款。这种瞒产私分的行为是违法的,风险也是很大的,一旦被上级发现,生产队长是要受处分的,轻者被罢免队长职务,重者还要受到处罚,被私分的粮食还要收回上交国家。那时社员举报的少,多数是社员与亲戚朋友说话走嘴被上级发现。那时家家缺粮,老百姓能多分点粮食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般情况下谁也不愿说出去,谁说出去了,不但得罪了队长,而且还把全生产队的社员都得罪了,所以谁也不愿当这个遭人唾骂的“坏人”。
人民公社集体经济时期的分配问题始终是人们最关注的,在物资极度缺乏的年代,生产队里的东西有众多双眼睛盯着,大的分配问题有政策,小的分配问题有社员的监督。社员们对分配问题特别敏感,那个时候,社员们吃要靠生产队,花也要靠生产队,用还要靠生产队,可以说离开生产队谁都活不了。总体来看,集体经济时期,在当时的经济体制下,产品的分配还是比较公平合理的,想达到全体社员百分之百的满意谁也做不到,回想起来谁当这个家也不容易。对任何事物的看法以及评价,都不能抛开当时的社会背景和历史现状,否则你的评价就会不准确,就会有很大的片面性。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