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要突出一个“快”字,确保一个“净”字。秋收包括收割(割地)、码地、拉地(挑地)、打场等环节,每个环节都完全由人工来完成,没有任何机械的参与,秋收的整个过程几乎全部采用传统的方式。所以为了确保粮食颗粒归仓,防止到手的粮食损失掉,就得抢时间争速度,在秋收的各个环节中,收割是重中之重。庄稼割倒了风就刮不走了,没有割倒的庄稼特别是荞麦、谷子等,可能在一夜之间被风吹走四五成粮食,这些快到手的粮食是社员一年的血汗。那时种的谷子多,占总面积的一半以上。赶上春旱,翻种的荞麦也很多,荞麦最怕风,招风就落,一场大风过后荞麦只剩下一二成的粮食,而且都是不太成熟的。地头的麻籽也是最怕风的,一般都提前拔下来。这些麻籽不可小觑,一个夏天熬豆角可都指望着它呢,麻籽多的时候还要熬点油,添补食用油的不足,有时为了改善口味还要做点麻籽小豆腐。无论是谷子还是荞麦或者是其他作物,被风刮走的都是最成熟的粮食,而剩下的都是一些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粮食。
我们那地方白露以后就逐渐开始收割,尤其到秋分以后,队长和老农们天天观察着天气的变化,发现要变天,队长就会发动全生产队的男女老少上山突击割地,遇到特殊天气,学校也要放假,让学生回到生产队搞秋收。收割时节社员们早出晚归,中午吃口饭顾不得休息就得赶紧上山,先割荞麦和谷子,然后割糜子、黍子、豆类等。割地时要确保一个“净”字,就是要割干净,不能落下,割地时还提倡多割一刀草,要求割谷子时把镰刀贴近地面,割地技术好的割过的地上看不见庄稼茬子,不会割的会留下白花花几公分高的庄稼茬子,队长会把社员们叫到现场看看差的、参观好的,割的不干净的丢掉粮食的,队长会严肃批评。
割谷子五人为一组,每人割一垄,十条垄为一趟子,一个来回算一遭地。开趟子的人在最前面,其他四人依次排在开趟子的右侧后面,前后距离一米左右。开趟子的负责在他左侧的垄上开要窝,后面四个人负责打要子(用来捆谷子),谷子当时不捆,码地时再捆。割其他作物如麦子、莜麦等,开趟子的负责割要窝,当中三个人打要子,最后一个人负责打捆。远处看来,满山、满坡金黄色的庄稼地里,割地的人们弯着腰距离相等,井然有序地劳作,庄稼有的立着,有的变成了等距离分布的“珍珠”,像是一幅画供人们欣赏。几百亩、上千亩的庄稼不可能在几天的时间里割完,秋天的天气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会云、一会雨、一会雹、一会风的,风灾对成熟的庄稼损失极大,人们常说“雹打一条线,风刮一大片”,特别是荞麦、谷子、糜子、黍子、麻子,遇到大风一夜之间可刮走好几成粮食。记得有一年秋收时刮起了大风,黑黑的荞麦粒子落了一层,黄黄的谷粒落了一地。秋天是庄稼成熟、增加籽粒饱满度的最佳时间,所以人们在天气允许的情况下总是把收割的时间尽量往后推,这样既能促进粮食成熟,又能增加粮食产量,所以,适时收割是秋收的关键。
就是把庄稼相对集中放在一起。割庄稼时有的庄稼打捆,比如谷子、糜子、黍子、莜麦、麦子、麻子等;有的庄稼不打捆,比如豆类、荞麦等。码地时十个谷子码一摞,顺着垄沟挨着码三摞,隔十条垄对着再码三摞,这六摞谷子上三摞下三摞当中隔着十条垄,拉地时马车就停在这十条垄中间,方便装车。不打捆的庄稼每一堆叫一铺子,人们把一铺子一铺子的庄稼也相对集中在一起,和谷子一样分上下两大片,上下两片相隔十条垄也是为了方便装车。每隔一段距离码上两排。码地是个粗活,比割地要快许多,人们舍不得占用白天时间,一般都在晚上搞夜战。晚上吃完饭,青壮年们听到出工的哨声齐聚到生产队门前,也不用带什么工具,跟着领工的直奔劳动地点,在月光下有捆的有搬运的,几个小时一个坡面的庄稼就整整齐齐地码了起来。割谷子时要子发脆,一折就断,要困三五天才能打捆,但又不能困的时间过长,时间长了就会落[lào]要子(捆庄稼的要子干了一折即断)。
过去把庄稼运到场院非拉即挑,两挂马车从码完地就开始一车一车地往场院拉。偏僻的地块、没有车道的地块和不能进车的陡坡地要人工把庄稼挑进场,挑地时用绳子把庄稼捆成两捆,用扁担挑,也可用绳子和签子背,统称挑地。挑地有个要求,不管多远都不能歇着(怕庄稼掉粒子),特别是豆类、荞麦和谷子等。
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中期庄稼进场就开始打场,从六十年代中期开始,庄稼进场后要关上场院门子,开始搞农田基本建设——修梯田,一直到土地封冻才开始打场,社员们极端不情愿,因为天冷了冻手冻脚地伸不出手来,但是秋季搞农田基本建设这个号召谁也抗拒不了。一个生产队十几万斤粮食完全靠人工脱粒也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从开始打场到结束,顺利的话也得二十多天,如果赶上变天下雪时间会更长,更不得劲干。尽管如此,人们打场的认真劲一点未减,因为打出来的粮食绝大部分是要做口粮的,所以社员们对打场的每个环节都认真对待。打谷子的工作量是最大的,谷子的产量要占到粮食总产量的一半以上。
挑[tiǎo]谷子:打谷子时谷垛上有一个挑谷子的,手持二股钢叉,衣上兜别着一支笔,下兜揣着个小破本子,给掐谷子的挑完谷子随手把谷子个数记在小本子上。这个活在打场期间是个体面活,一般人摊不上,不过队长们怕摊嫌疑,每年都用记工员来挑谷子。对掐谷子的人来说挑谷子的是个实权人物,谷垛上的谷个子大小不等,他可以挑个大的,也可以挑个小的,所以掐谷子的都不能得罪这个人。
掐谷子:把谷穗从谷秧上割下来叫掐谷子,有两种方法,手巧的是用一把又长又窄的扇刀梢(掐)谷子,只见梢(掐)谷子的人抓起一把谷秧子手起刀过穗落,快手一天能梢(掐)一百五六十个谷子。笨手用镰刀掐谷子,把镰刀尖朝上,镰刀把[bà]平放在地面上,用一块重重的石头压上。还有的把镰刀尖朝上,镰刀把用绳子绑在长条凳子头上,掐谷子的人坐在长条凳的另一头,一手抓谷秧一手抓谷穗,用镰刀在谷脖处把谷穗割下来,这种方式比梢(掐)谷子慢了许多,一天最多掐八九十个谷子。那时掐十个谷子给一分工。
捆干(谷)草:掐谷子时要有专人捆谷草,除了捆草还要负责检查掐谷子质量,如果发现把谷穗落在谷草里,捆草的要让掐谷子的把谷草里的谷穗挑干净,否则不捆她的谷草。每天清早捆干草的在饲养处烧锅开水,把又细又长的谷草用热水闷上,谷草闷软后拧成要子(简单的草绳)用来捆谷草。打好捆的谷草(干草)个很大,一个干草捆儿六七十斤,能捆十来个谷子的谷草。一个捆草的能捆五六个人掐下来的谷草。捆草比其他打场的活累一些,所以也比其他打场的多挣二分工,有时按捆草的数量挣工分。捆草的怕把衣裳磨坏了,身上系个破帆布围裙。
打场:打场的一般四五个人,先把谷穗推到场院当中均匀地散开也叫摊场,摊完的场像一个圆形的大饼,两匹骡马拉着一个大碌碡,溜场的用一根长长的绳子拴在马笼头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自己的腰上,站在中心位置上,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大鞭子,想让骡马跑得快一点就挥动几下鞭子。打一场谷子四五个小时,要翻三遍叉子,把碌碡压过的谷穗子每隔一会要用木叉子(四股叉)翻一遍,目的是把谷穗上的谷粒打得更干净。翻完三遍叉子后要把谷挠子(脱完粒的谷穗)用搂场筢搂在一起清出去,再用扫帚草专门做的扫帚打略,把草叶、草棍扫出来。为了把谷把打下来(串把),还要用木锨翻两遍锨。
堆场:用一个木制大刮板,前边有两个人用绳子拉着,后边有一两个人连扶带推的,把打下来的谷粒子要堆放在场院的上风头,便于扬场去糠。(www.daowen.com)
扬场去糠:用木锨把谷粒子扬三四米高,风大可扬低些,风小可扬高些,通过扬场风选把谷子和糠分开。这是个技术活,会扬场的糠里无谷,谷里无糠。扬场风选出来的糠当地人称暴糠(谷糠),碾米时出来的糠称碾糠(米糠)。
过筛去杂:去糠之后要把谷子筛一遍,把混在谷子里的草棍、石块、土块等杂物筛出去,过筛时,一个人端个铁筛子过筛,一个人用簸箕往筛子里填。
出风:就是把过了筛的谷子通过扬场风选把成粮和秕粮分开。出风时要求扬场的技能更高一些,否则就会把秕粮食混在成粮里,也会把成粮混在秕粮里。那些年生产队有几个专门出风的老农,那真是出锨一条龙,风大用扣锨,风小用撇锨,风选出来的粮食成秕分明,当然上风头的粮食是最饱满的,下风头的粮食是最秕的。把成、秕粮食分开之后,还要把成、秕粮食分别进行倒堆掺匀。
因为口粮严重不足,所以社员们不让任何杂物和秕粮混在成粮里,人们形容谷子好,说像鸽子眼一样(又圆又亮)。当然打其他粮食也都像打谷子一样认真毫不含糊,因为这些粮食绝大部分是要分给社员做口粮的。但遇到灾害年份,如早霜、秋旱等,粮食的质量就会大打折扣。
那时割地前要做好两件事:一是修山路。打完羊草生产队就组织社员修山路为拉庄稼做准备,拉完庄稼正好送粪。第二年夏天雨水把山路冲得支离破碎,到了秋季还要修山路,这是年年秋季都要做的事,因为秋天雨水少了,修好的路不至于再度被冲毁。但有的年份秋雨多,刚修好的路又被冲毁了,一个秋季修两三次路的时候也是有的。
二是压场院(杠场)。在割地前把场院压出来,为庄稼入场做好准备。这也是每年秋天都要做的事,因为每年春天都要在场院种上早熟作物,到了秋季还要压场院。人民公社集体经济时期,每个生产队都在适当位置建一个大大的场院,我们队的大场院就设在生产队部的南面,长七八十米,宽五六十米。每年春天场院里都要种些早熟作物,比如,小麦呀,土豆呀等等。入秋后老早就把场院里的庄稼收了,用翻转犁把场院翻一遍,用耢把场院托平,再用碌碡拖着树枝子压几遍,然后往地面上铺一层青草(串场草),再泼一遍水,待地面干松之后用碌碡在青草上面碾压镇实。压好的场院硬硬的光光的,不起沙,不泛土,打出的粮食无土无沙。
这个场院是多功能的,除了种粮、打场外,冬天便成为孩子们玩耍的“大舞台”,“老鹞子叼小鸡”“撞拐”“跳绳”“踢口袋”“打沙袋”“踢疆”“打球”“打尕”“搧片子”“滚铁环”等活动都在这里进行。有的年份生产队把麦糠、谷挠子、莜麦和小麦穰子都放在场院里,孩子们还能在场院藏猫猫,为了不让对方找到,钻到庄稼秸秆堆里藏身,弄得满身满脑袋都是碎秸秆,但是孩子们玩得都那么开心,那么尽兴。
秋收生产视粮如宝,从始至终贯穿着一个“净”字,一要把地里的庄稼收干净,二要把庄稼上的粮食打干净。收完的土豆地还要用犁杖再挑[tiǎo]两遍,一副犁杖后面跟着两个捡土豆的,挑第一遍时还真能捡到一些土豆,挑第二遍时就捡的很少了,说真的一天捡的土豆还不够这三个人的工钱。割倒的豆子干后角自然开裂,豆子炸在了地上,把豆铺子拉走后,还要派社员把豆铺子底下的豆子捡完后才允许孩子们捡粮食。如果谁到生产队没捡过的庄稼地里捡粮食,被队长或护秋员抓住,当场没收所捡的粮食,还要痛斥一顿。打场时打完头遍打二遍,打完二遍还要打落[lào]穰,达到颗粒归仓。打完场,场院的四周有些混在土和碎秸秆里面的杂粮(土粮食),队长安排两个老头,把那些带土的粮食集中到一起,按着户无偿分下去,土粮食里面真是五谷杂粮什么粮都有,社员把这些土粮食弄回家,用筛子筛了,用簸箕簸了,再把各种粮食分开,费了好大的事才折腾出五六斤粮食。从几个侧面不难看到集体经济时期对粮食是如何倍加珍惜的。
尽管现在的农业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农药、化肥等的污染,但是飞速发展的农业生产科技水平和较先进的生产力,使现在的生产能力达到了高产、高效、速成的先进水平,传统农业和传统的生产方式已告别了历史,但珍惜粮食的精神不能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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