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老乡聊天,听说农村除了专业养猪户以外,大部分农户几乎不养猪了,问其原因,答曰有臭味不卫生。问其过年吃什么,答曰到养猪场买猪杀着吃。还有的说喂猪麻烦、费事。这几条不愿养猪的理由,细想起来都是经济发达的表现。六七十年代每家每户都养猪,不养猪的家庭会遭人耻笑,说这家子人不会过日子。一般家庭养一两口,最多养三口猪,养多了喂不起。养一口猪的,用来解决过年和平时吃肉吃油问题。养两三口的,除了解决过年和平时吃肉吃油问题,还为了解决家庭大项开支。有的特困户虽然也养一口猪,但不是自己吃,而是全部卖掉,解决比吃还紧要的问题。
古语道:“家藏万贯,带毛的不算。”那些年猪瘟很多,时常就有猪瘟来袭,听说来了猪瘟家庭主妇彻夜难眠。猪瘟发病快死亡率高,无药可医,最严重时几天之内一个自然村的猪全部死光,死猪既不能吃又不能卖只能埋。后来听说肉联厂做高温肉,说把带病的猪宰杀之后,进行高温消毒灭菌处理后食用,但是对于急病猪还是来不及宰杀就病死了。有的一家两三口猪一场猪瘟即刻清圈,家庭主妇一连数日以泪洗面,痛惜养猪的艰辛和经济损失。那时没有用好粮食喂猪的,最好的猪食是谷秕子、荞麦花,在卖猪和杀猪前一个月进行育肥,把谷秕子和荞麦花轧碎,掺上苞糠和晒干的山野菜熬熟了。喂猪时要与其他猪分开喂,还要有专人看着防止其他猪抢食。记得那时候每当给猪上食以后,我母亲每隔几天就要用手量一下猪的长度和宽度,急盼快快长大、长肥。猪上食是猪一生中最好的待遇。夏天喂泔水、山野菜、树叶子、甜菜叶子、撇拉疙瘩叶子等,冬天喂泔水、谷糠、苞糠、荞麦花、粮食的皮子和晒干的山野菜。山野菜有的用开水焯一下,有的直接放在泔水缸里糟一下喂猪。那时人都没吃的,所以猪也很担待,给什么吃什么,不像现在的猪这么挑剔。猪吃喝不好自然长得就慢,一头猪从春养到冬,长到一百七八十斤就算快的,那时养一口猪真不容易。
正常年景,一般人家每年都能卖上一口商品猪,最多能卖上两口。那时候个人卖猪一般都卖给收购站,很少有个人之间买卖的。实际国家每年都下达猪的养殖计划,因为农民养得多,一般都能大大超过国家下达的计划数,所以养猪的计划很少下达到生产队。收购站每年收两次商品猪,猪的收购按着等级以质论价。六七十年代一等猪每斤(毛斤)五毛二分钱,二等猪每斤(毛斤)四毛多钱。大点的猪一般在二百斤左右,小点的猪在一百二十斤左右,大多数都在一百五十斤左右。大的肥的都能卖到一百多元钱,一般都能卖到七八十元钱。对农民来说,这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有很多大事等着这个钱来办,有很多饥荒(欠债)等着这个钱来还,卖一口猪相当于卖四五只羊的收入。
当时收购站的质检员那是真神气,是个实权派人物,猪的等级完全由他们定,他们说几等就是几等,他们可以把一等的说成二等的,也可以把二等的说成一等的,当然这是少数,大多数是公平的。在收猪前,公社收购站的质检员要到卖猪的社员家提前确认一下,对符合收购等级的发给一张收购证,卖猪时凭证出售,不够等级的不予收购,当然也就不给收购证。当时对等级的要求很苛刻,主要是收购站一家收购,没有竞争者参与,另外社员养猪多也是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之一,也说明当时社员养猪的积极性还是蛮高的。有特殊情况急等用钱的,有因饲料短缺喂不起的,如果基本达到收购标准却没被质检员看中的,这时就要托人说情,否则是不收购的,特殊关系的除外。
收购站质检员在收猪前提前到社员家检质这个办法出发点是好的,因为收购站都设在公社附近,偏远生产队离收购站有三十里路,如果不提前检质,把猪送到收购站,因不够等级再把猪弄回家,不但浪费了时间、人力和物力,还会把猪折腾坏。收购员每到一处,都能受到热情的欢迎,特别是急用钱、喂不起、猪又小的社员更要加紧“溜须”,达到收购标准的也要“溜须”,为的是能卖个好等级。想招待质检员一顿饭可不容易,一般关系的农户是请不到的。这些没有官衔的“无冕之王”,可不像当官的有所顾忌,他们对事物的态度和评价标准伸缩性非常大,所以农民们谁都不敢惹,谁都不敢得罪他们,能拿到一个比较公平的等级也就非常满足了。
到了卖猪的那天早晨,卖猪户是不会吝惜粮食的,用干粮食把猪喂得饱饱的,也是这头猪自打进了这个家门以来吃得最好、吃得最饱的最后一顿“饭”,真像过去被执行死刑人的最后一顿饭。一斤玉米九分四厘钱,生猪收购价格每斤五毛多钱,还是合算的。各家各户抓猪的喊叫声和猪的号叫声连成一片。我们小队距离收购站二十里路,有找推车子推着猪去卖的,有找小驴车拉着猪去卖的,一般是两家搭伙用小驴车拉到收购站。有时候村里卖猪的多,队长给安排一两辆马车把猪送到收购站。猪多时,马车只有拉猪的地儿,没有坐人的地儿,卖猪的只能跟在马车后面跑,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喜滋滋的,像是要发一笔横财似的。人们都愿早去,能排在前面早点过称,等的时间越长,猪拉尿的就越多,减秤肯定就越多。一般上午去下午一点多钟才能回来,能卖个好等级的,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回到家里边吃饭边眉飞色舞谈论着卖猪的经过。没买上好等级的,责怪着收购员的不是,有时还要骂上几句。卖猪那天,那些“要账鬼”们也云集在收购站,信用社的信贷员等着扣借款,收税的等着收税款,还有其他要账的也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们把各项费用和欠款扣完后,剩下的卖猪款才能到卖猪人的手里,自古以来就是欠债还钱嘛,无可厚非。(www.daowen.com)
六十年代中期人们的生活水平有所提高,每家都能养一口留给自家吃的肥猪,一般都是春天抓猪(买小猪),腊月宰猪,一是过年用,二是平时吃,猪的大小在一百多斤。在进入旧历的十一月,开始育肥,改善饲料结构和质量,到腊月中旬便开始杀猪了。猪小的、人口多的、会过日子的,都要等到腊月二十几才杀猪。每年社员杀一口肥猪,除了过年用,还要解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吃油、吃肉问题。猪的好赖主要看膘情,最好的膘情是猪的前槽一巴掌厚的肥膘子,三四指厚的肥膘属中等膘情,一两指厚的肥膘属下等膘情,膘情的好赖价格差距也很大。猪越肥越受客户的青睐,当然肉价也越高。当时猪油很金贵,熬菜可以不放肉,但不可以不放油,杀完猪摘完肠子油,主人马上拿一杆小秤来称一称这头猪出了多少斤油,出的油多不但全家高兴,而且女主人也很有面子,说明喂猪喂得好。猪油有三种:一是板油,是指开膛后猪肚子两边的油,因其瓷实、成张、含水量低、含油量高故称板油;二是水油,是挂在肠子上的油,因其含油量低、含水量高故称水油;三是肥膘油,是用猪肥肉提炼出来的油,故称肥膘油。这三种油如需长期储存,要用热锅把原油提炼后装入坛子里,如果储存条件好,半年不变味。
由于家庭经济状况不同,经济条件差的急等用钱的,杀了猪只留下头、蹄、下水和猪油,猪肉全卖。还有的杀了猪卖一半用来购置年货,留一半自用。经济条件稍好一点的把整头猪全留下自用。那些年我们那个生产队,每年都有几户杀不起猪的,有的是猪病死了,有的是没粮食育肥。这些农户的过年用肉就得到集市上买,有的从本队卖肉户那买几斤,实在没钱的还能赊着。买的肉不禁[jīn]吃,还不如杀了猪把肉全卖的户,能吃上一顿杀猪菜,还能留下头、蹄、下水、猪油。过年能杀口猪,大人孩子有盼头;过年不能杀猪的户,给人的感觉很凄凉、清贫,感到缺失了很多。按习俗腊月二十八(过年的前一天)要煮猪骨头,不杀猪自然猪骨头就煮不成了,不煮骨头感到寡淡了许多,所以,那时总想办法过年杀口猪。那时经济条件有限,一年当中仅有四顿饭能多吃些肉,一顿是杀猪那天,一顿是腊月二十八煮骨头那天,一顿是大年三十中午,一顿是二月二煮猪头、猪蹄那天。如果不杀猪就少了三顿。另外,进了腊月杀猪以后油腥几乎不断,杀猪那天的猪血肠和熟猪肉总要剩一些,中等人口的家庭剩的杀猪菜省着吃能热十来顿,在剩杀猪菜里有时还能碰见煮破的猪血肠,味道特殊很好吃。除此之外,还能吃到猪心、猪肝、猪肺等等。
那时候猪的品种也单一,一般都是黑笨猪,不然就不会有“喜鹊落在猪身上只看到猪黑看不到自己黑”这句话了。抓猪(买小猪)得会挑的,一般选择耳朵大而圆,嘴巴粗而短,肉皮松全身带皱褶的小猪,这样的小猪才能长得大长得快,人称大坯子猪。如是紧皮荷包猪那真是不爱长。
养猪还有一个间接效益,就是攒粪积肥。小镐头地(自留地)所用的肥料都要靠养猪、养羊来解决,一头猪管理好了一年能积上万斤农家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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