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写豆角和土豆呢?前面虽然说过土豆和豆角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起的重大作用,但我还觉得没有说透。这两种普通的作物,在那个年代不知解决了多少人的苦难,救了多少人的命,实在应该为他们大书特书。
我记得每家每户的小镐头地(后来一部分小镐头地改为自留地)除地头种些麻籽防止牲畜糟蹋庄稼之外,其余几乎全部种豆角和土豆。豆角的品种一般都是“开锅烂”“老来少”等,土豆的品种全是清一色的老紫皮。后来生产队为了提高产量,就从河北省引进“大黄瓤”“河北五号”等品种。到了七月中旬,几乎隔上一两天人们就要到自家的镐头地(自留地)里转一转,看看豆角开花了没有,看看土豆地裂纹了没有。当看到豆角开花了,主人便高兴地说:“咱家的豆角开花了,用不了几天就有吃的了。”第一茬豆角不能长太大,太大会影响到下一茬的接角和生长,即村人们常说的压喷[pèn]。
当第一茬豆角摘回家,人们看着那久违了的“面孔”就像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豆角谦虚地弯着腰,让人们掐掉自己的“角”,抽掉自己的“筋”(丝),下到开水锅里,为饥饿的人们填饱肚子。这时候的豆角在餐桌上是绝对的主食角色,连盛豆角的容器都发生了变化。做副食当菜吃的时候,人们把熬熟的豆角盛在一个小菜盆里,放在桌上供全家人一起享用;做主食当饭吃的时候,用盛饭的碗每人盛上一大碗,自吃自的。记得我们家人口较多,而且大部分是饭量大的男士,熬豆角的时候用九印大锅,豆角上面再摆上一层土豆,一顿饭下来所剩无几。豆角还有一种吃法叫豆角干饭,把洗净的豆角切成小段,放在锅里清炒一下,放上调料和盐,少加点水,把捞出来的小米饭放在豆角上面,盖锅、烧火,待水快干时停火,然后把豆角和米饭搅拌均匀即可食之。到了晚秋人们把未长大的豆角纽儿(小豆角)摘下来,掐掉“角”用开水焯一下,放入轧碎的韭花里腌上,翠绿翠绿的很好吃。豆角秧是牲畜的好饲草,人们把它储存起来留着冬天喂牲畜。
当豆角到了结角旺季,土豆也可以吃了。扒土豆要看土豆秧周围的地面有无裂缝,裂缝大的土豆就大,这时每棵秧最多扒两个大土豆,小的不能扒,留着慢慢长。土豆扒出后把土回填,防止晒青了长着的土豆。土豆含淀粉很高,一般都在30%以上,所以土豆充当主食一点也不勉强,连生产队分土豆都要顶口粮,每四斤土豆折合一斤原粮。土豆和豆角混在一起吃,就是无可争议的主食了,有时一连几天都是蒸土豆熬豆角,烀土豆熬豆角。烀土豆是困难时期最常见的吃法,先把锅里填上一瓢水,然后在锅底上扣一个小盆,小盆的周围摆上土豆。如果做饭汤就把小盆口朝上,盆里填上水放上米,在小盆的周围摆上洗干净的土豆,然后盖上笼头烧火烀之,待圆气之后揭开笼头,土豆烀熟了饭汤也做好了。有时烀土豆锅里还可以放些小胡萝卜,橙的、黄的好看又好吃。也有把甜菜疙瘩切成瓣放在烀土豆的锅里烀也很好吃。到了晚秋土豆成熟了含淀粉量很高,当你揭开烀熟的土豆锅时,啊!满锅的大白花真像放大了的爆米花,又像一锅绽放的白兰花和白色的芍药花。把烀熟的土豆扒了皮,放在碗里捣碎,然后放上胡麻盐、芝麻盐、豆盐或玉米盐,搅拌均匀,香喷喷得很是可口(不过要小心点,口大会噎着),再加上一盘小葱拌白菜,就是一顿可口的晚餐。
过去吃土豆也有中毒的时候,因为缺吃的,有时把露在地面晒得发绿的土豆和储藏在窖里长芽子的土豆也都吃了,口感发辣,中毒症状表现为头晕、恶心、呕吐。因为发绿和长芽子的土豆含有大量的有毒物质“龙葵素(茄碱)”,正常每一百克好土豆含十毫克龙葵素,而发绿和长芽的土豆含龙葵素是好土豆的五十倍以上。尽管人们不知道吃土豆中毒是龙葵素作的孽,但是都知道吃发绿和长芽子的土豆容易中毒,可是人们因缺少食物却舍不得扔掉这些变质的土豆。到了秋天就好办多了,人们把小的和发绿的土豆磨碎提取淀粉,把土豆渣掺上点面做土豆渣干粮。
镐头地(自留地)的大土豆,在夏、秋季节都扒着吃了,到了秋收时地里的土豆所剩无几,留在地里的几乎全是小土豆,但人们还是用犁杖把土豆地认真地挑三遍捡三遍,尽量把土豆收干净。那些年生产队种的土豆也很多,收土豆时每人能分几百斤。人们把自家的土豆和生产队分的土豆挑一遍,把中等以上的大土豆放在窖里储起来,留作种子和冬天食用,把小土豆、晒绿的土豆和储不住的坏土豆,加工成淀粉和土豆渣分开储存起来。加工过程是将土豆洗干净用刀剁成小块,上碾子轧碎,把轧碎的土豆放在缸里,放适量的水用木棍搅拌,再用笼布过滤,使土豆渣和淀粉分开。为了把过滤出来的土豆渣中的淀粉滤干净,把过滤出来的土豆渣再放到缸里,放上水用木棍搅拌,再过滤。将过滤两遍后的土豆渣攥成豆包大小的团子,放在墙头上或房顶上晾干后储存。吃的时候,把干土豆渣用碾子轧成面,掺点玉米面贴饼子、蒸干粮,做出来的干粮黑黑的。也可以用土豆渣面掺玉米面擦饹饹豆,吃着溜滑的口感还可以。还有直接用比黑淀粉粗、比大土豆渣子细的小渣子掺上粮食面做干粮的,做出的干粮也是黑黑的,口感比干土豆渣面做的干粮更好吃些。(www.daowen.com)
土豆表面有很多芽眼,每个芽眼都能长出一株土豆苗来,种土豆前要把土豆芽连同周围的土豆瓤从土豆上挖下来作种子,剩下的部分称土豆楔子。那时个人家有一些土豆楔子,生产队还要按人口分一些土豆楔子,生产队分的土豆楔子不顶粮食指标,只是象征性的收点钱。人们把土豆楔子烀了当饭吃,吃不了的也用上述办法加工储存,待日后食用。
淀粉混在笼布过滤出来的水里,经过沉淀后,把淀粉上面的清水舀出,头一层是黑淀粉,黑淀粉下面是白淀粉,最底层是土和沙子。先把黑、白淀粉分开,清除缸里的土、沙子等杂质,这是第一遍。然后再把白淀粉放回缸里,放适量的水,用木棍搅匀沉淀,待淀粉完全沉淀后,把缸里的清水舀出,再将黑白淀粉分开,把白淀粉用铲子挖出来,放在笸箩或塑料布上晾干,成为干淀粉。每百斤土豆能出二十三四斤白淀粉,七八斤黑淀粉。
白淀粉可漏粉,可压粉条,可做凉粉,还可出售给供销社,换点钱填补家用。淀粉多的家也有搞再加工出售的。比如漏粉,请一个粉匠把淀粉漏成粉条,然后再到集市上出售,虽然增值的空间不大,但也能多赚几个钱。土豆淀粉虽然是自家产的,但平时也舍不得吃,偶尔吃一顿粉条、凉粉换换口味改善一下。漏粉很有意思,那时候种土豆多的地方都有漏粉艺人——粉匠,专门从事漏粉这个行当。粉匠把淀粉加上适量的白矾,用水和成粥状。用一个大水瓢(种植的水葫芦锯成两半)做漏勺,有圆粉漏勺和宽粉漏勺。圆粉漏勺的底部有若干个大拇指粗细的圆孔,宽粉漏勺的底部有若干个长约5公分、宽约1.5公分的长方形孔。漏粉时,烧一大锅开水,粉匠端着漏粉勺,把像粥一样的淀粉糊糊倒入漏粉勺里,淀粉糊糊从漏粉勺的孔中直接漏入开水锅中,水开粉条成型。粉条的粗细、宽窄在于漏勺距离开水面的高低,距离开水面越高圆粉条越细,宽粉条越窄越薄。把粉条捞出挂在架起来的横杆或铁丝上晒干。只有淀粉多的家而且把粉条作为商品的才请粉匠漏粉,一般自己食用都用饸饹床子压粉条。压粉条就简单多了,把面和的稠一些,粉条的粗细在于饸饹床子眼的粗细。因为没有长孔饸饹床子,所以压不了宽粉条,如果做宽粉条,只能用擀面条的办法做宽粉条。黑淀粉也可压粉条,只不过比白粉条短一些,大多用于蒸干粮。那时在第二年春季种地时,还能在上一年的土豆地里挑出冻土豆,人们把冻土豆剥皮晾干压成面或直接将剥皮的冻土豆用碾子轧碎,加入玉米面做干粮或擦饹饹豆也很好吃。
冬天,每家每户都在窖里储很多土豆,人口多的户能储两三千斤。人们在往窖里放土豆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破了皮,影响储藏。在漫长的冬季里,这些土豆既当粮又当菜,时不时得烀一锅当主食。土豆丝熬酸菜更是家家必吃的主打菜,还有土豆块熬疙瘩白也是常吃的,炒土豆片和炒土豆丝虽然好吃但吃不起,因为那是要用油的,油太少了会粘锅的。在那时,土豆像粮食一样在一年四季里都有它的影子。土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都吃,不但食用的频率高,而且食用的方法更是多种多样,从炖、炒、炸、烀、烧、拌、蒸、煮,到土豆的深加工等,比如炸薯条、薯片是儿童最喜欢的小食品之一。
据资料介绍,土豆的学名叫马铃薯,原产于南美洲安第斯山区,人工栽培历史悠久。我国是马铃薯的主要生产国,年产量近七千五百万吨,占世界总产量的24%。马铃薯是全球第四大粮食作物,仅次于小麦、稻谷和玉米。马铃薯的营养成分蛋白质比大豆还好,最接近动物蛋白。新膳食指南建议,每人每周应食薯类五次左右,每次食入五十克到一百克。马铃薯富有营养,是抗衰老的食物之一,是优质保健品,还可入药,性平味甘,可以治胃痛、痄肋、痈肿等疾病。马铃薯对调解消化不良有特效,是胃病和心脏病患者的良药。日本对马铃薯研究发现,每周吃五到六个马铃薯,可使中风几率下降40%。同时也发现孕妇经常食用生物碱含量较高的薯类可能会导致胎儿畸形。马铃薯含龙葵素,未成熟、绿皮或发芽的马铃薯龙葵素含量更高,有毒化合物多集中在马铃薯表皮,因此食用时一定要去皮,特别是要削净已变绿的皮,一定要把芽和芽根挖掉,并放入清水中浸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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