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方毅同志对金川公司的关怀和支持
王文海
1980年我们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同时也经历了太多的艰难。正当金川红红火火灶开展科技联合攻关,一个个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生产建设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通知,由于国民经济调整,国库镍超储,要求金川停产限产。这当头浇来一盆凉水,使我们感到太扫兴。方老知道后很是吃惊:“中国哪里是镍多?保证钢材品种和质量的先进水平,它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要有相当于钢产量千分之一的镍。”当年钢的产量是3500万吨以上,而镍产量只有几千吨,连国内最基本的需要都满足不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镍,是远远不够的问题。”方老的话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我们迅速派人进京向有关部门反映,省、部领导也积极上书,力陈不能停产。后来经过协调,确定由国库收购一部分镍,金川停产的事暂时搁置一边,但是问题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
国库胀着肚子,金川也休想活得舒服。我们决定出去闯一闯,跳出槽头,另辟天地,调查市场,朝拜“上帝”。我把这个想法向方老汇报,他十分赞同,并提醒我“要有充分的改革精神,思路要宽一些,要敢于打破一些老框框、老习惯,敢于提出新观点、新办法。凡是有利于国家繁荣富强、有利于人民富裕幸福的,就要放手大胆地去干”。方老这些极富前瞻性的话,给了我启迪和勇气。我立即组织人员奔赴全国24个省市,走访老用户,寻找新用户。这一次闯海收获很大,签订意见书2.5万多吨,当年计划生产的9千吨被抛售一空,把1981年安排生产的镍都算上,仍留下一个大缺口,不得不向国库借几千吨镍堵缺。事后,方老欣喜幽默地对我说:“老兄,你这是买空卖空啊,你可小心点,你订出去那么多,可是你年产量还不足1万吨,你这是卖期货。”从方老诙谐的语气中,我感受到了一种坚定的支持,一种巨大的鼓舞。
1982年8月,方老第四次来金。那时,金川的科技攻关已基本扫清了前进中的“拦路虎”,生产建设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新局面,市场也已打开了。方老以他战略家的远见卓识,提出了“三年三大步,提前十年翻两番”的奋斗目标,为金川描绘了一幅更上一层楼的宏伟蓝图。方老提出这个目标的时候,我还没有认真去想过这个问题。解决过去遗留下来的一大堆难题,已使我苦不堪言,现在刚刚有了起色就要迈这么大的步子,我思想上没有准备,感到很难接受。方老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敏锐地看到,经过3年多的科技攻关和生产建设,金川已具备了快速发展的条件,应该把资源综合利用和生产建设推向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他详细分析了已具备的条件,也谈到了面临的困难。他说,我理解你们的困难,但全国的困难更大。现在各方面都急需镍,很难平衡,只好实行限量配额。我们只有一个金川,不指望你们再指望谁?你们要把金川摆在全国总棋盘上去考虑问题,你们的进退决定这盘棋的存活。如果你们畏难不进,我们对全国人民无法交代。
话说到这种地步,我已经没有了退路,但能不能完成心里没有底。方老看透了我的心思,关切地对我说:“老王呀,这几年你工作很有成绩,现在你应该大跑步前进了。我要你在1983年1万吨,1984年1.5万吨,1985年2万吨。给你一点时间,好好核实核实,拿出一个比较靠得住的答复来。要不然,我就把火车票退了吧。”
我感到自己身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连续找来了3个矿山的矿长和冶炼厂厂长,在执行所的一间大屋里,一点一点地分析矿山、冶炼的形势,一采场一个采场地碰数字。虽然桌上摆着切好的西瓜,我们算得大汗淋漓也无暇去享受,不时啃一两口,也全然不知西瓜何味。当时最叫人吃不准的是矿山所能提供的金属镍量,加来加去,怎么算,到1985年也只能产镍1.8 万吨。矿长们已经无可奈何了,我心里却有了另一本账:在冶炼系统加几套收尘装置,再采取点其他措施,缺口就可堵住。于是我拍着胸脯说:“够了,我只向你们要1.8万吨,其余2000吨包在我身上。”
这一夜,我们没有睡,方老也是一夜没有合眼,早晨5点钟,我把记录着实现“三年三大步”的关键数据的措施的纸片——“军令状”交给了方老。他郑重其事地把它折好,放进上衣口袋里,神情严肃地对我说:“我可放在这里了,过几年进行验收。”我回答也很干脆:“我不怕,方毅同志,你可以大量复印,广为散发,反正我们已经豁出去了。1985年一定要拿下2万吨,信不信由你。”
我们计算过,迈出第一步问题不是太大,更难的是后两步。因为金川一期工程的设计生产能力只有1万吨,要生产2万吨,必须对一期工程进行一些改扩建,这需要投入资金,可国家资金紧张,几个亿的投资难以全部解决,不干又实现不了目标,两难之际,我们想到了国库超储的镍。10多万吨镍躺在国库睡大觉,何不借些来销售,变死物为活钱,待金川生产上去了,再用生产的镍归还国库,这样既可以解决建设资金不足,又能满足国内众多行业和厂家对镍的急需。方老听了我们这个“借镍还镍”的建议,很是支持,并积极为实现这一建议充当“说客”。经过层层研讨,国务院批准了这个建议,一下子解决了3.3亿元,弥补了建设资金的不足。
在如何建设冶炼系统这个问题上,我们公司有过争论。当时不少人主张另起炉灶,新建一个电解车间,认为这样保险。方老知道后提醒我们:“发展生产不能一味地铺摊子,要讲求效益,要充分利用已取得的科研成果,要立足于改造挖潜。”我们按照方老的指示,没有新建厂房,而是在科研上下功夫,通过反复试验,找到了提高电流密度,提高pH值的操作方法,使电槽的生产能力提高三分之一,电解镍质量也有了明显提高。我们应用这项成果,对电解车间进行改造,只在原厂房内增加16个电解槽,生产能力就由1万吨提高到2万吨,节约了大笔投资。电解镍一级品率也由61.75%上升到87.05%,电解镍成本下降了19.4%。
选矿系统也是利用“二矿区富矿中性介质选矿新工艺”这一科研成果,对选矿原来的三、四系列进行改造,并局部改造二系列,就解决了选矿能力不足和矿石成分变化带来的问题。
为了完成“三年三大步”的死任务,我们在强化企业管理上狠下了一番功夫,积极进行以经济责任制、经理负责制为核心的改革,让一批懂技术、会管理的知识分子走上了领导岗位。在用工制度、分配制度和职工培训方面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www.daowen.com)
1983年,金川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镍产量突破了1万吨,实现利益11361万元,分别比1977年提高81.45%和117.8%,被国家经委评为全国102年经济效益好的单位之一。1984年产镍1万5千吨,迈出了第二步。1985年,提前21天完成产镍2万吨,胜利地实现了“三年三大步”的奋斗目标,上缴利税突破两个亿。
金川每一点进步,方老都十分高兴;每迈出一大步,方老都发来热情洋溢的贺电。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对“三年三大步”这样的壮举的记忆可能淡漠了,现在想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是亲身经历过来的人,也许很难体会其中的艰辛。事后,方老在谈到这个话题时说:“现在看来好像三年三大步还可以凑合,可是1982年那阵子谁相信呢?是很有压力啊,有人骂娘啊,你们也可能有人在那里说,这姓方的胡说,胡言乱语,说我这个姓方的霸道。”
当我们这些过来人回首往事的时候,莫不折服方老对事物观察之敏锐,对时机把握之准确,对决策处置之果断。“三年三大步”,简直就是方老一幅构思严谨、挥毫刚劲、气势磅礴的书法杰作。
金川能够在短时间内改变落后面貌,走上快速发展的轨道,方老认为很值得总结,这对金川今后的发展有好处,对推动整个有色金属工业的发展也有借鉴和指导作用。当金川刚刚跨出第一步,方老就明确指出,金川的成功,突出的原因有四个方面:一是认真贯彻了科技工作面向生产建设,生产建设依靠科技进步的方针;二是战略目标确定之后,锲而不舍,一抓到底;三是发扬了社会主义大协作精神,开展联合攻关;四是有一个认真贯彻党的方针政策的领导班子,有一支有战斗力的职工队伍。
在1985年10月召开的第八次金川资源综合利用科技会上,方老又对“金川经验”作了进一步概括,金川的基本经验就是坚定不移地依靠科技进步提高经济效益,发展生产。方老常对我们说,既要善于工作,也要善于总结。只有不断总结经验,才能兴利除弊,不断前进。
针对迈出三大步之后一些同志出现的自满情绪,方老及时给我们敲了警钟。他说:“金川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不要被成绩冲昏了头脑。1990年左右,随着我国合金钢的发展,镍的需求量估计在7万~8万吨左右。在‘七五’期间金川镍产量要达到4万吨。”对二期工程建设如何干,方老也作了明确指示:建设的起点要高一些,不能沿用过去的生产流程,要采用新工艺、新技术。要重视从国外引进先进技术,或者同国外合作进行技术开发,在人家的基础上前进,是又快又好又省地提高我国技术水平的重要途径。
在二期工程建设中,我们在方老的指导下,从澳大利亚引进了先进的闪速熔炼技术,建成了国内第一座镍闪速炉。这种炉在全世界也仅有5座。这把金川的冶炼技术水平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一步,显著地减轻了环境污染,有效地回收了二氧化硫制酸。矿山的生产面貌也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半手工半机械化作业已被大规模机械化盘区开采所代替。一条长6.4公里、断面20平方米、蜿蜒伸入地下740米的主斜坡道,可通过大型矿用汽车。金川矿山已成为我国最现代化的矿山之一。
1995年,金川二期工程全面建成投产,形成了年产4万吨的生产能力。1996年生产电解镍3.8万吨,一个欣欣向荣的镍都已矗立于世界工业之林。这是方老指挥我国科技工作者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的一次成功尝试,是方老用智慧和汗水在西北大漠中铸造的一座丰碑。
(摘自《回忆方毅同志》,作者系原金川有色金属公司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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