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霖与褚时健

2012年，在我告别26年央企职业生涯独自创业时，恰逢“褚橙”通过互联网销往北京等地大卖之际。当时，在出租车等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广告词——人生总有起落，精神终可传承！这让我印象尤其深刻。

我比褚时健年轻33岁，我们都曾在国企工作过；他被称作“烟草大王”，我也做到了外界所称的“航油大王”；我们都坐过牢；他75岁重新创业种褚橙，我年过五旬开办投资公司。我们俩的人生轨迹何其相似！

2015年，在我的新作《地狱归来》出版时，有朋友建议，可否让褚老帮忙写一个序言；之后，又有朋友提出建议，能不能由他来安排我与褚老做一个对话，这个对话一定会比当年北大安排我与国际投资大亨罗杰斯的对话更加火爆，更加引人注目。对于这两条建议，我欣然答应，但是，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去拜见褚老爷子。

2015年的中秋节之前，我的老朋友信诺传播的曹秀华董事长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九霖哥，中秋之夜，要不要去云南和褚老爷子见个面？如果愿意，就带着夫人一起，去褚老爷子家过中秋。”我一听，欢呼雀跃。

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中秋之夜，我们在褚老先生位于玉溪的别墅里共进晚餐。看完《新闻联播》之后，他和我聊起了当年的“中国航油事件”。

“当年的航油事件传得沸沸扬扬，但外界并不清楚内幕。”他略有感慨地说。

看到他有些不解的样子，我就简单地把“中国航油事件”的前因后果给他叙述了一遍。

“你当时也吃了很多苦啊！”褚老感叹道。后来，他又询问了我离开央企后创办北京约瑟投资有限公司的情况。我们相谈甚欢，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www.daowen.com)

在做企业方面，许多企业家都能从褚老那里学到经验。但是，在和褚老见面，并参观褚橙庄园之后，我发现，做得比褚老更好的企业家也有很多。而且，与其他很多成功的企业家相比，褚老在商业模式、资本运作等方面还略逊一筹。比如，褚老只知道企业以“滚雪球”的传统商业模式从小做大，只知道从银行借贷等间接融资，而没有现代企业发展中的连锁经营、复制迭代、资本运作等思想，他甚至还说：“上市都是骗人的鬼把戏。”

但褚老身上的闪光点很多。王石自称是褚老的粉丝，称赞他是中国匠人精神的杰出代表；严介和说中国最稀缺的是像褚老那样的企业家；柳传志说褚老“就是一个下金蛋的母鸡”……我觉得，在褚老身上，最值得商人甚至其他各界人士学习的恰恰是他的企业家精神。

关于企业家精神，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等提出了创新、冒险、合作、敬业、学习、执着和诚信七大要素。褚老先生身上就具有许多这类品质。他曾经在辉煌中跌倒，但在跌倒后又一次创造了神话，这股不服输的劲儿不正是德鲁克所说的执着吗？

2010年5月20日，科学界传出这样一条爆炸性新闻：数十名科学家历时十余年，成功地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个人造生命“辛西娅”（Synthia，意为“人造儿”）。科学家向“辛西娅”注入了一列“水印”DNA，其中的一句话是：“去活着，去犯错，去跌倒，去胜利，去从生命中创造新的生命。”这句话与司马迁对古之成大事者的慨叹如出一辙：“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褚时健跌倒过，而且，跌得头破血流。但是，可贵之处在于，他活下来了且创造了新的奇迹，他发愤了且有了新的创造！

巴顿将军说：“衡量成功的标准，不在站立顶峰的高度，而在跌入低谷的反弹力。”做企业如同人生，注定要克服诸多困难。褚老能够从失败中崛起，能够从谷底再次攀上高峰，这种精神最值得敬佩。

著名经济学家张维迎曾经说过：“商品经济=价格+企业家。企业家是市场的主体，无论是资源配置，还是技术进步，都来自企业家精神的发挥和应用。”在眼下这个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年代，资金、技术等要素供给日益充裕，而企业家精神恰恰成为最珍贵的稀缺资源。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一个遵循摩尔定律[2]的信息时代，技术与商业模式创新日新月异，企业家只有以夸父追日般的执着，咬定青山不放松，才能屹立于市场而处于不败之地。对一个企业家来说，不敢冒险是最大的风险，不能面临挑战和逆境是最大的弱点。化危为机，把逆境当作反弹前的历练，是褚老面对困境时的本能反应，而这也正是对企业家精神的完美诠释。

在褚橙庄园的中秋晚会上，褚橙庄园董事长、褚老的夫人马静芬女士邀请我上台讲几句话。我在台上将铭记于心的与褚老有关的两句话说了出来：“人生总有起落，精神终可传承。”我指着当时挂在褚橙庄园上明朗而圆满的月亮说，我愿以这两句话祝愿褚老的企业家精神，就如同中秋皎洁的月亮，照亮世人，传承久远！

[1]本文于2015年10月发表于《中国企业家》，原文章标题“人生总有起落，精神终可传承——中秋拜访褚时健先生行”；此处有删减。

[2]摩尔定律，最初指的是当价格不变时，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元器件数量，每隔18～24个月便会增加一倍，性能也提高一倍。后指信息技术提升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