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以来，浙商通过海外直接投资实现了新的发展，我们认为浙商海外直接投资实现高质量发展面临三大重要挑战。

第一，三大劣势叠加成为阻碍浙商海外直接投资高质量发展的直接原因。所谓三大劣势，是指外来者劣势、后发者劣势和来源国劣势。外来者劣势来自跨国公司对东道国不熟悉而产生的额外成本。对于传统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来说，这一劣势可以通过企业特有优势来弥补。但是由于同时存在后发者劣势，浙商跨国公司在企业特有优势、在全球经营经验方面相对不足，这就加剧了浙商海外直接投资所面临的劣势。与此同时，浙商企业还面临着来源国劣势，即东道国对中国企业的不良刻板印象，使得浙商企业不得不在东道国承担刻板印象所带来的歧视性待遇。三者叠加在一起，使得浙商海外直接投资难以简单地依靠OLI模型所强调的企业所有权优势和国际化过程模型所强调的“干中学”来实现成长。那么，浙商依靠何种力量在全球化时代站稳脚跟？

第二，去全球化时代的复杂制度环境强化了浙商的合法性获取困境。去全球化已经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重要特点。全球对外直接投资在2007—2011年达到峰值，全球也开始面临更大贸易和投资约束（Witt，2019）。全球化的支持性制度（例如WTO）开始弱化，作为全球化主要力量的美国也在强调工业回归以提升国内就业，这都弱化了全球各个国家的相互依赖性，从而降低了彼此的贸易和直接投资（Witt，2019）。虽然一些替代性的全球化制度体系开始建构（例如中国政府的“一带一路”倡议），但是还没有成为全球化进一步发展的核心力量。那么，去全球化时代给浙商海外直接投资的合法性获取带来更大的困难。因为去全球化时代的制度性保障开始弱化，更加多元的制度裁判以及相应的合法性标准开始出现，制度性冲突开始大量出现。典型例如中美贸易争端的发生。制度裁判以及相应合法性标准的多元化，也带来了企业海外直接投资合法性标准的模糊化。那么，浙商的海外直接投资自然也难以跳出这一总体发展格局。特别是结合外来者劣势、后发者劣势和来源国劣势，浙商海外直接投资的合法性获取就面临更大的环境不确定性。

第三，技术范式竞争凸显了浙商的全球高端资源获取困境。高端资源获取是浙商海外直接投资的重要驱动力。数字技术时代的蓬勃发展，带来了新一轮的技术范式竞争。技术范式竞争开始从企业间竞争和供应链间竞争转向产业生态系统间的竞争，系统的适应性和动态能力成为一国获得产业长期竞争力的关键（黄群慧、贺俊，2013）。因此，各个国家对于新一代技术范式也会开展更为严格的技术管制、实施更高的技术安全标准。中国作为重要的新兴市场国家，以及重要的世界大国，在全球技术范式竞争时代，自然也会招来更为强烈的来源国劣势。与此同时，浙商在高端资源获取中也面临着更为严峻的资源整合问题，这种资源整合不仅涉及企业内部的资源整合，还涉及与国内整个产业生态的整合。(www.daowen.com)

浙商海外直接投资诚然面临诸多挑战，但是也存在诸多的潜在机会。首先，去全球化时代中国政府“一带一路”倡议的积极推进，为浙商海外直接投资铺设了有力的制度性基础设施。习近平总书记“一带一路”倡议提出近六年来取得了伟大的成就，正在从“大写意”向“精耕细作”的高质量发展转变。浙江省始终是落实“一带一路”倡议的积极践行者，并提出以“一区、一港、一网、一站、一园、一桥”为框架的“一带一路”建设总体格局。特别是《浙江省标准联通共建“一带一路”行动计划（2018—2020）》等文件的出台，标志着浙江“一带一路”建设也已从单纯货物贸易逐步推进到制度层面标准建设的新阶段。“一带一路”倡议已经成为全球治理体系的重要部分，并且也在因时因势而作动态调整。因此，中国跨国公司作为重要的参与者，不仅可以享受“一带一路”倡议所铺平的制度性基础设施，也可以参与到“一带一路”倡议的规则制定之中，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以西方发达国家为核心的全球治理体系，为浙商海外直接投资的合法性获取提供了制度支持。

其次，浙商全球化发展所形成的密集网络为浙商海外直接投资提供了坚实的网络基础。浙商海外直接投资的第二个重要优势是浙商长期海外发展所形成的密集网络，这为浙商海外直接投资克服外来者劣势、破解来源国劣势起到重要作用。这种密集网络的第一个表现就是广大侨商在东道国定居所形成的浙商网络。典型案例是青田商人，一个县城在海外有30余万人，并且大部分集中在欧洲，为浙商的发展提供了重要助力。由于青田侨商在欧洲长期发展，很多青田二代开始融入当地，成为有效沟通浙商与东道国的重要桥梁，对浙商有效获得东道国信息、克服外来者劣势、获得东道国的合法性具有重要作用。除了广大的侨商之外，一些浙商也在国际化发展过程中构建了一系列的商业平台，从而成为浙商实现高质量海外直接投资的重要跳板。典型的案例是在外发展的温州商人。温州商人十分擅长在国外建立商贸平台来整合中国的产品优势和东道国的市场优势。这些商贸平台不仅成为浙商企业出口的重要平台，成为浙商企业建立海外营销中心的重要凭借，同时也成为浙商海外直接投资的桥头堡。除了侨商网络、商贸平台之外，浙商还形成了诸多的境外经贸合作区，成为浙商海外直接投资的重要支持。这些境外经贸合作区不仅为浙商海外直接投资提供土地，而且还提供更为直接的各项服务，为海外拓展浙商企业的合法性获取提供有力支持。

最后，浙江省内产业与技术的持续发展，为浙商海外高端资源获取和整合提供坚实基础。OLI模型强调企业内部垄断优势，即企业特有优势，是跨国公司海外直接投资克服外来者劣势的重要凭借。虽然新兴市场国家跨国公司会因为后发者劣势而难以形成内部垄断优势，或者企业特有优势不显著，但是新兴市场国家跨国公司往往可以依赖国家特有优势来提升跨国公司在东道国的比较优势。浙商可以依赖浙江省内产业与技术优势来提升自身在东道国的优势，从而弥补其外来者劣势。与此同时，浙江省的产业和技术优势也为浙商实现有效的资源整合提供条件，因为资源的吸收与整合需要整合者具有一定的知识基础，浙商背后的浙江省产业和技术优势为其高端资源的整合提供了知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