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家庭结构变迁与空巢商店的经营风险

家庭结构变迁与空巢商店的经营风险

时间:2023-05-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续上表)与外岛华人联姻给原生家庭带来的最大考验就是婚后居住模式和家庭结构的变迁。父母辈认为商店和家庭生意的延续是根本,所以坚持守店并希望子女能够留居特尔纳特。这种无法避免的代际冲突也使北马鲁古群岛华人商业家庭的结构发生了变化,出现了“空巢”商店的现象。由于子女长期在外,这些留守商店年长的华人店主在很多方面更加依赖于商店中的工人与保姆。

家庭结构变迁与空巢商店的经营风险

“以店为家”与“多处为家”策略之所以能够维持平衡,很大程度上是由年长一代华人牺牲了自己的闲暇时间而促成的。特尔纳特华人常开玩笑说的一句话是:“年轻的时候做牛做马做到老,老了做不动了,就做狗来看家。”联合家庭共营是北马鲁古群岛华人经商的基本策略,但实际上每个家庭中5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才是商店日常运作的主导者。尽管年轻一代也参与到店铺的经营活动中,却远没有像父辈那样全身心投入。笔者对特尔纳特的100个华人商业家庭进行了调查,发现子女长期与父母共居在特尔纳特的华人家庭所占的比例非常小。而半数以上的家庭都是子女一半时间留在特尔纳特,另一半时间待在外岛的家中。而父母只有趁子女回特尔纳特看店的时候,才能外出谈生意、购物和检查身体,或者等到圣诞节至西历新年的假期与子女一同外出度假。

对年轻一辈而言,除了经商需求和大城市生活的吸引力之外,与外岛华人联姻是造成他们长期离家的重要因素。由于北马鲁古群岛华人少,因此早期的中国移民主要是和当地原住民及其他族裔的移民通婚,所育后代有些逐渐融合于本地族群。20世纪初,随着北马鲁古群岛新客华人的大批涌入,再加上荷兰殖民政府实施的种族区隔政策,当地华人形成了族群内部通婚的传统。根据特尔纳特岛华人妇女李玉红回忆:“我的丈夫一开始是和我的好朋友美兰谈恋爱,但是美兰的妈妈瞧不起我的丈夫,因为他的妈妈是印尼人。”北马鲁古群岛华人将与当地原居民结婚称之为“Asimilasi”,意思是两种文化或族群的融合。20世纪下半叶以来,北马鲁古群岛“Asimilasi”的情况越来越少,例如特尔纳特华人娶本地原住民为妻的4例,嫁与当地穆斯林的1例,先改信伊斯兰教后与本地人通婚的3例。这些与原住民结婚的华人往往还要承受来自家庭的压力。如,上文提到的许明璇女士的小儿子Rigo(叶世新)离婚后想与托贝洛的原住民Lisa结婚,后遭到许明璇的强烈反对:“马鲁古已经没有华人了吗?你要和一个印尼人结婚。”受到社群文化传统、族群差异以及阶层分化等因素的影响,绝大多数的北马鲁古群岛华人仍在华人社群内部选择配偶。

图2-1 特尔纳特华人家庭居住模式分析图

表2-3 特尔纳特华人青年婚姻状况表(样本总数50)

经过数代的族内通婚后,北马鲁古群岛华人之间形成了较为密集的亲属网络。此外,自20世纪60年代特尔纳特岛的华文学校被迫关闭后,华人子女90%以上选择去特尔纳特唯一的天主教会私立学校念书。而其他族群的居民子女则去政府公立学校以及伊斯兰教私立学校就读。直到今日,特尔纳特天主教会创办的私立幼儿园、小学和中学的学生仍以华人为主。从小同校接受教育使特尔纳特华人青年彼此间非常熟悉,但却大大降低了结为夫妻的几率。许多年轻人更愿意在外出求学、经商以及在外岛的家居住时,在当地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笔者随机选取了50对40岁以下的特尔纳特华人夫妻进行了调查,发现夫妻二人均来自特尔纳特岛的仅有7例。

(续上表)

与外岛华人联姻给原生家庭带来的最大考验就是婚后居住模式和家庭结构的变迁。远嫁外岛的女儿一般会脱离原生家庭,只有极少数会因为生活困境而重新回到北马鲁古群岛。年长一辈当然希望儿子结婚后能留在特尔纳特,帮助打理商店。因此,有些家长会要求儿子即使在外岛择偶,也要“找一个守本分,能够帮助看店的儿媳妇”。而现实的情况却是,外岛城市华人的谋生方式已经日趋多样化,越来越多的华人从事商业以外的其他行业。即使经商的那部分华人的经营模式也与北马鲁古群岛传统的“华人”商店经营有很大不同。不少外岛大城市嫁入北马鲁古群岛的华人年轻女性向往更自由和丰富的生活,而不愿长期看店。尤其是年轻女性怀孕、生产的时期,即使是本地的华人妇女也更愿意待在外岛。已经怀孕4个月的李心怡就说:“这里的医生不行,所以我如果检查就会回泗水。等到我怀孕5个月以后,我就长期待在泗水了。因为这里没有好的保姆和月嫂,如果从泗水请来的话,会非常贵。”(www.daowen.com)

异地分居是北马鲁古群岛华人夫妻生活中常见的现象。为了更好地经营自己的核心家庭,年轻丈夫也要花去大部分的时间去外岛陪伴妻子与孩子。居住模式的改变直接反映出北马鲁古群岛华人家庭中的代际冲突。父母辈认为商店和家庭生意的延续是根本,所以坚持守店并希望子女能够留居特尔纳特。而年轻一辈虽也帮助料理家庭生意,但更注重核心家庭的发展及与妻子和子女间的情感经营。这种无法避免的代际冲突也使北马鲁古群岛华人商业家庭的结构发生了变化,出现了“空巢”商店的现象。由于子女长期在外,这些留守商店年长的华人店主在很多方面更加依赖于商店中的工人与保姆。

案例四:陈平昌夫妇,祖籍福建永春,托贝洛的基督徒,会说简单的闽南话。2007年儿子娶了望加锡的华人女子后留居在望加锡,每年只回特尔纳特住3个月。据陈平昌所述:“我家有一个来自哈马黑拉东岸农村的男孩,从2005年就跟着在我们店里打工。我们对他很好,给他读书,前两年还给他结婚。我们讲闽南话他都能听得懂。半年前的时候,他说有了家庭想自己工作,我们就给他涨了很多工资。到现在我们要去哪里,也都是他和他的老婆跟着我们。”

东南亚华人传统型商铺里的工人的职业性质更接近全职服务人员。他们不仅吃、住在店主家,平时除做好与商店有关的本职工作外,还要承担很多华人店主私人领域的活计。相比常年在外的子女,他们更了解华人店主的日常生活,甚至与之有着更为亲密的接触。劳工群体中的佼佼者凭借着个人的勤劳与努力,获得了华人老板的信赖,彼此间建立了超越雇主与店员、资本家与工人、华人与原住民身份界限的特殊情感。这些工人在北马鲁古群岛华人商业的发展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当然,这些与华人店主亲如一家的工人在北马鲁古群岛整个劳工群体中极为少见。华人老板与贫穷劳工间的阶级界限和隔阂仍然十分明显。贫富差距大是北马鲁古群岛的主要社会特点之一。北马鲁古群岛的华人老板、穆斯林香料园主非常富有,而来自哈马黑拉岛的基督徒劳工每月的平均工资则为人民币400—750元。在社会秩序稳定的时期,不同群体在北马鲁古群岛社会的产业链中各司其职,和谐共处。然而一旦群体间发生利益冲突或受到地方政治力量的煽动,处于区域社会最底层的劳工群体易受到潜藏的民族主义情绪以及“仇富心理”的影响,实施针对华人店主的暴力事件。留守“空巢”商店的老人,由于缺乏子女和家庭成员的保护,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这也给极个别心理失衡的劳工提供了犯罪的可乘之机。例如,2012年9月,经营副食品批发的华人独居老板李天泰遭到住宿在店铺里的男性工人的抢劫与杀害。笔者在特尔纳特岛调查时还亲历了一次华人店主被辞退工人杀害的事件。事情的起因是华人家具店店主KoTiti在一周前以懒惰为由辞退了一名18岁的男性工人,当时双方发生了口角。一周之后的周日清晨6点,这名男子从瓜马拉马商业街背后的巴刹潜入店铺的二楼阳台,到一楼商店关掉电源总闸,随后潜入二楼店主的房间,在偷窃一定数额的现金后,将KoTiti杀害,并打伤其妻子Ci Hong,最后从二楼阳台跳下逃逸。Ci Hong在特尔纳特岛孔教协会以及华人亲友的帮助下料理了丈夫的丧事,之后关闭了店铺,跟随其子搬到泗水居住。

这次事件使整个瓜马拉马商业街被愁云所笼罩。华人社群内人心惶惶,一些华人老板给店员加薪,许多店主则加固了用来间隔家庭居住区与工人宿舍区的大门。尤其是“空巢”商店里的华人店主更加害怕:“虽然这只是个别事件,但是我还是非常害怕,因为不管有没有男性工人住在家里都很危险。我打算让我的女儿和女婿下个月从万鸦老回来,以后就把生意交给她们来做。”经历了苏哈托长达32年的统治时期,作为北马鲁古群岛绝对少数族群和弱势群体的华人一直小心翼翼地处理与各种政治力量的关系。经商所带来的收益是缺乏政治资源的华人在当地的立身之本。商店经营不仅是帮助华人融入地方社会的主要途径,更是常居在北马鲁古群岛的华人家庭和个人生活的全部希望。因此,由家庭结构变化所引发的经营隐患也造成了当地华人社会安全感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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