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党的十七大提出来的，我在学习这个报告时，感受最深的就是为什么要提“有中国特色的农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模式有美国的，有以色列的，有法国西欧的，有日本韩国的，我们要走中国特色的农业现代化道路，到底是什么含义？我觉得要认真研究。从农业经济学的发展来说，我们把农业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新大陆国家农业，一类是传统国家农业。传统农业国家基本特征是土地开发的历史很长。像我国的农业就有7000—8000年以上的开发史，东亚、西欧这样的地区和国家基本上都有几千年的农业发展史。由于漫长的开发史，人类繁衍的时间很长，相对于新大陆国家来说，我国有自身特点。

第一，就是人多地少，这是我国的基本国情。很多同志说，我们国家的农业经营规模这么小，怎么实现现代化？应该搞大规模农业。但是，人多地少这个局面，不是党和国家的政策定出来的，它是客观现实决定的。我们的法律和政策要保证公平公正，城里吸纳不了，就得让农民在农村活下去。要扩大经营规模，很简单，就要转移农村人口。但是再怎么转移，我们只有18.2亿亩耕地，2亿多农户，户均7—8亩地。如果户均达到10亩地，要转移出去几千万农户。而户均10亩地显然是不行的，够不上规模经营。而户均100亩地呢，只需要1820万农户，这就要转移出去将近2亿农户啊！而且即使转成了，跟美国相比又算什么？我去看美国的农庄农场，上万亩是常见的事情。人多地少的基本国情改不了，这就是我们的基本国情。

第二，中国水资源很短缺。前面说过，我国水资源短缺，高耗水农业不符合中国的国情。以色列虽然干旱缺水，但农业非常发达，他们解决了节水灌溉问题。我们现在的18.2亿亩耕地，有效灌溉面积不到一半。还有一半，没有水源也搞不了。所以，要发展节水农业，发展旱作农业，我们国家也有一半地区的农业是要这样发展的，这就是我国的特色。

按照十七届三中全会决定的要求，推进农业现代化要在以下几个方面下功夫。

一要培养现代农民。什么叫有文化、懂技术、会经营的现代农民？我们现在确实要考虑，5年、10年之后谁来种地？这是我们面临的一个大的问题，不考虑不行了。日本讲核心农户，讲农业接班人。我每次去日本，他们都跟我讲农业接班人问题、核心农户的培育问题。我们现在不考虑这个问题，将来也要出大麻烦。在上海这样的发达城市，农民人均纯收入已经达到1.3万多元。谁来种地、如何增加种地的收益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我去看了黄浦江以南的一个村庄。他们通过土地整治，形成了集中连片的耕地，以每100亩地左右为一个单元，承包给专业农户经营。与之同时，利用社会化服务力量提供各项专业化服务。其中，一对中老年夫妻承包了一块，每年种一季水稻一季小麦，或者一季水稻一季油菜，种田收入大概可以达到6万元左右。他们还经营了一个养猪场，帮公司养猪，公司按照每头50元给养护费。一茬猪400头，一年养三茬，共1200头，每头50元，一年又有6万元的收入。种地和养猪一年总收入达到12万元，他们非常满足。

二要提高农民的组织化程度。在短期内，经营规模很难扩大，这是我们面临的一个基本问题。但是，靠一家一户自己又解决不了自身的困难，所以大家都在探讨出路。有的同志认为，家庭经营潜力已经挖尽了，需要换别的形式，有的就请公司、企业进来替代农民，农民把耕地租给公司、企业，然后给他们打工，这是一种考虑。有的同志认为，要大力发展农民专业合作组织，让农民自己给自己提供服务，自己给自己提供保护。还有的同志认为，要更多地发展中小型家庭农场。但从总体来说，我觉得大力发展农民合作经济组织，提高农民的组织化程度是基本的出路。

比如湖北的春晖集团，他们通过土地股份合作制、农机专业合作社、农业生产管理合作社，在一个区域流转了6000多亩地，带动了2万亩的规模来生产他们所需要的稻谷。这样农民还是生产主体，但组织化程度大大提高，生产的产品质量、效益也高。发展农民专业合作组织，在我们这样一个相当长时期内，小规模经营数量比较多的国家，是不可不做、不得不做的事情。环顾与我们条件相近的国家，日本也好，韩国也好，都是靠这样的办法引导农民走向农业现代化的。

三要加大社会化服务体系建设。因为经营规模太小，很多现代化的设施单个农户买来不经济，也用不上。而通过健全社会化服务体系，则可以为单个农户提供良好的外部条件。比如，我国实行全国联动机收，40万台小麦联合收割机从南到北作业，解决了3亿多亩麦田的收割问题。我国联合收割机的收割时间在全球是最高的，大大提高了机械装备的利用水平。(www.daowen.com)

四是要建立完善农业支持保护制度。最开始2003年的时候，国家给农民的四大补贴才130多亿，今年超过1400亿元，但我觉得还不够。如果我们给城市低收入者一个比较高的补贴，那我们的农产品价格还可以往上涨，农业的比较效益就可以大幅度提高。实现对农业的支持保护，根本的要求就是要让农业有效益，让种地的人不吃亏。

加入WTO之后，对农业的补贴规定了黄箱政策、绿箱政策等等，黄箱政策是受限制的，依据产量和价格的补贴是被纳入黄箱的，农业补贴占农业生产值的比重，发达国家达到5%，发展中国家可以达到10%，我们国家只能8.5%。但我国农业GDP是4万多亿，8.5%也可以到3000多亿，我们现在才1400亿，所以空间还很大。发达国家在加入WTO之后，基本上都转入收入补贴。

欧盟、美国都规定什么规模的农场一年应该达到多少收入水平，达不到就给你补贴。日本搞了一个居民收入10年倍增计划，而且规定农民收入要高过城市居民收入。日本实行劳动日定价，不管是什么行业的劳动者，从事一天劳动，不能低于3万日元。我在日本访谈了一个农民，他一年劳动收入就有1200万日元。这么多年来，他们的经济虽然发展不快，但农民收入一直超过城市居民收入。统计数据显示，他们农民的收入每年大概660万日元左右，比城市居民高出30万—40万。当然，日本之所以能这样做，一个基本的条件是其农民数量减少到只占国民的4%。目前，我们远远没有达到这个发展水平，但方向一定要清楚。在工业化、城镇化推进过程当中，一定要增加农民的收入，否则农产品供给就没有保障。

除了财政对农业的支持之外，还有一个重要杠杆，就是金融。在我国，金融对农业的支持显得太弱。要学习和参照发达国家的经验，政府给予费用和利息补贴，或者促使政府用法律规定，不管什么性质的银行、不管设在多大的城市里，必须拿出一定比例的存款余额交给中央银行，由中央银行用到农村金融方面去。

在工业化、城镇化深入发展中同步推进农业现代化，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也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社会问题。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要特别重视加快推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我曾经算过一个账，到2030年我国人口15亿，那时城镇化率即使达到70%，仍然有4.5亿人在农村。而实现了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农民也就有了非常大的自主选择权。只有真正倾听农民的呼声，了解农民的追求，同时了解整个经济社会发展各个方面的要求，才能更好地完成党的十七届五中全会提出的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三化”同步推进的重大历史任务。

【注释】

[1]本文是根据2011年9月28日为湖北省委中心组学习会所作专题报告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