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孔子
纵观中外教育史,孔子是启发式教学的首创者。他有一段至理名言:“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187]就是说:教导学生,不到他想求懂而未懂的时候,不去启示其思路;不到他想说而说不出来的时候,不去开导其表达。举出一个方面的事理启发他,而他却不能自动推辞领悟,与此相连的三个方面的事理,我就不再告诉他。孔子要求教师要在学生“愤”、“悱”的心理状态下,进行启发教学,要求学生触类旁通,由无知到有知,由知之片面到知之全面,由知之错误到知之正确,最终独立获得知识。
这种启发教学包含三个基本要点:第一,教师的教学要引导学生探索未知的领域,激发起强烈的求知欲望,积极去思考问题,并力求能明确地表达;第二,教师的启发工作以学生积极思考为前提条件,其重要作用就体现在“开其意”、“达其辞”;第三,使学生的思考能力得到发展,能从具体事例中概括出普遍原则,再以普遍原则类推于同类事物,而扩大认识范围。
孔子的启发教学运用得相当成功,甚为学生所赞服。其弟子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188]从教学方法论分析,核心是“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即循序渐进,这是启发教学的本质特点。孔子“无欲速”、“欲速则不达”,即是要求循序渐进。
孔子在教学中运用教学和循序渐进的方法很多,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由浅入深,由易到难。孔子经常针对学生提出的问题,加以启发引导,层层深入,循序渐进地回答学生所提问题,一步一步地提高学生的知识水平和认识能力。如《论语》中记载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子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在何谓君子的问题上,子路连问三次,孔子连答三次,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难,最后最深最难,连孔子最崇拜的尧舜都做不到。子路步步深入的提问,孔子“小叩则小鸣,大叩则大鸣”,由浅入深,由易到难地回答。
第二,能近取譬,推己及人。这是孔子非常喜欢的教学手段。《论语》中记载的他与子贡关于“仁”的问答即采用这种方法。“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孔子告诉子贡理解“仁”的方法,就是能近取譬,推己及人。他给其他弟子讲“仁”,也采取这种方法。如他对颜渊、仲弓说“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己所不欲,勿使于人”。还有他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也是取一去不复返的流水为比喻,说人生光阴易逝,由己推向学生进行珍惜时间的教育。
第三,叩其两端,攻乎异端。这是孔子的教学方法。孔子提出:“攻乎异端,斯害也已。”[189]意即反对两端不正确的东西,祸害就可以消灭了。这也成为了孔子启发教学的一种方法。如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190]子张和子夏一个过,一个不及,在个性上各居一端,孔子采取攻叩两端的方法,得出“过犹不及”的结论,是符合唯物辩证法的。
还有孔子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191]他把叩攻两端当作由无知向已知转化的条件,并经常用之于教学。如有一次,子贡问:“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示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示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192]孔子回答用攻叩两端的方法,否定了“乡人皆好之”和“乡人皆恶之”两端,从而得出以“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为评价人的准绳是正确的。
(二)孟子
孟子特别重视怀疑的精神。他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193]又说:“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194]这是把孔子所重视的“阙疑”精神向前推进了一步。在启发思维过程中,他除了继承孔子“近思”和“中庸”的手段外,还提出了“时”与“权”的思想,重视思维的灵活性。他说:“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195]
孟子认为“其进锐者其退速”,[196]进程过于迅疾,势必影响实际效果,致使退步也快。他把学习看成一个自然发展的过程,必须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直至学有所成,不能一蹴而就。并以流水为喻加以说明,他说:“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197]“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198]这是指正确的进程应当像源源不断的流水那样,注满一个洼坎之后再注下一个洼坎,未注满时决不下流,由此渐次流入大海。
他还通过“揠苗助长”的寓言告诫人们必须注意到教学是一个自然有序的过程,人们应当关注并促进教学过程的实现,但决不能用“揠苗”的方法去助长,否则,“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他认为教师不应诉诸强制的手段,而要适时的点化。他说:“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199]他认为,教育应当像“时雨”那样有化育万物的魅力。理想的教育“有如时雨化之者”,不需要任何强制。
(三)董仲舒
董仲舒在《春秋繁露·玉杯》中提出教学要“造而勿趋”的要求,强调教学要量力而行,循序渐进。他还提倡只要深察慎思,做到“得一端而多连之,见一空(孔)而博贯之”,就能尽知天下。这有助于促进学生的思维发展。所谓“多连”和“博贯”,就是要求读书上不可就事论事,而应融会贯通,做到“合而通之,缘而求之”。(www.daowen.com)
(四)朱熹
朱熹认为教师的任务在于启发学生发现问题,帮助学生解决问题。他说“指引者,师之功也”,[200]教师只是“示之于始而正之于终”,[201]对学生的学习起引导、指正的作用。他坦率地告诉学生:“某此间讲说时少,践履时多,事事都用你自去理会,自去体察,自去涵养。书用你自去读,道理用你自去究索,某只是做得个引路底人,做得个证明的人,有疑难处,同商量而已。”[202]教师不做填鸭人,不要将现成的知识硬塞硬灌给学生,尽量少讲,多让学生自己践履、体察、思索、消化。教师应积极主动地启发学生,与学生一起共同解决疑难问题,而不是包办代替各种问题,使教师的主导作用与学生的主动性有机地结合起来,这恰好是启发式教学的精髓。
朱熹的启发式教学,主要是启发学生发现疑问,提出疑问。他认为疑问越多,学习的进步就越快、越大,“大疑则可大进”。他说:“读书始读,未知有疑,其次则渐渐有疑,中则节节是疑。过了这一番后,疑渐渐解,以致融会贯通,都无所疑,方始是学。”[203]学生读书学习不提出疑问,正是缺乏积极主动性的表现,“若用粗卤,不务精思,只道无疑处。非无可疑,理会未到,不知有疑耳。”[204]读书治学达到“群疑并兴”,才是学习效果大幅度提高的时刻。“学者读书,须是于无味处,当致思焉,至于群疑并兴,寝食俱废,乃能骤进”。[205]
朱熹也提出“循序而渐进”的主张。他说:“事有大小,理无大小,故教人有序而不可躐等。”又说:“君子教人有序,先传以小者近者,而后教以远者大者。”[206]还说:“圣贤之学,虽不可浅意量,然学之必自其近而易者始。”[207]又说:“圣贤教人,下学上达循循有序,……无妄意凌躐之弊。”[208]他提出“渐”与“顿”两个概念。“渐”是“顿”的原因,“顿”是“渐”的结果,如说“穷理之学,诚不可以顿进,然必穷之以渐,俟其积累之多,而廓然贯通,乃为识大体耳”。[209]“顿”起于“渐”之积累,它只能按部就班,“学问却有渐,无急迫之理”。[210]所以,他主张要像程颐说的那样,“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积习既多,然后脱然自有贯通处”,[211]其“工夫次第”,是“先成乎其小”,然后“驯致乎其大”。“小”,便是“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习”⑩的小学
⑩《大学章句序》。功夫;“大”,则是“格物致知,进而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212]的大学功夫。
朱熹认为“读书之法,当循序而有常”,[213]他解释说:“以二书言之,则先《论》而后《孟》,通一书而后及一书。以一书言之,则其篇章文句,首尾次第,亦各有序而不可乱也。量力所至而谨守之;字求其训,句索其旨;未得乎前,则不敢求乎后;未通乎此,则不敢志乎彼。”[214]读书要循序渐进,还要求应当有个通盘的计划,做出周密的安排,“读书须是遍布周满,某尝以为宁详毋略,宁下毋高,宁拙毋巧,宁近毋远”,[215]作为安排读书计划的原则。
(五)王守仁
王守仁在教育方法上采取“诱”、“导”、“讽”的“栽培涵养之方”。他说:“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游而惮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条达,摧挠之则衰萎。”[216]因此,教育儿童应从他们“乐嬉游而惮拘检”的特点出发,以诱导、启发、讽劝的方法,来代替“督”、“责”、“罚”的方法,使他们“趋向鼓舞,中心喜悦”,如春风时雨被及草木一样,“莫不萌动发越,自然日长月化”。
王守仁“随人分限所及”而施教的原则,对每个人来说,就是循序施教的意思。他说:“与人论学,亦须随人分限所及。”[217]所谓“随人分限所及”,就是教学的分量要照顾到学生接受能力的界限,在“分限”内恰到好处地进行施教,不可“揠苗助长”。他指出:“超人圣人”的捷径是没有的。他说:“学起立移步,便是学步趋庭除之始;学步趋庭除,便是学奔走往来数千里之基。”[218]所以,教学应从学生的原有的基础出发,逐步提高和加深,不可贪多图快。即使在“分限”之内,也要使学生量力有余,这样不仅能防止“食而不化”,还会使学生“有自得之美”。如授书,“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授以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余,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219]
王守仁认为教学必须参照不同的年龄特征“从本原上用力,渐渐盈科而进”。[220]一个人的发展,从婴儿到成人,有它的阶段性,应顺着其“精气日足,筋力日强,聪明日开”的顺序为学。
(六)王夫之
王夫之注重“因材启发”。他认为,学生掌握知识、形成道德观念,应该是一个主动探索领会的学习过程。若无学生的“真心内动”,光靠教师讲授,是无益的、没有意义的。他说:“若教则不愤而启,不悱而发,喋喋然徒劳而无益也。”[221]他认为启发是有时机的,必须先行学生有“自怀愤恨以不宁”的思考状态,教师才予以启发;必待学生有“若知若不知之机”,教师才予以开导。若学生“不愤”,虽予以启发,即不疑以为不必,也会视为固然,抱无所谓的态度;若学生“不悱”,虽予以开导,即能信之以为实,然而终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他说:“启发亦有时机。”
王夫之提倡“因机设教”,认为要“尽人之材”,必得“因机设教”,只要“因机设教”,则“人无不可喻”。他的“因机设教”,包含“教之时”、“教之序”两方面内容。
“教之时”即授教的时机,是指教师的“教之机”和学生的“受之时”。“教之机”依据“受之时”,两者相应而不离,相因而共存。教与学是矛盾的统一体,而矛盾的主要方面,是在教者方面。因为“受之机”不能听其自然而生,必须由教师善于期待学生的“自悟”,同时,又要求教师善于启发学生的“自觉”。
“教之序”即教学要循序渐进。王夫之认为,教师在教学中首先要“知序”,然后“施之有序”,才能使学生“行之自远”。由于“物皆有之天序”,如果教师掌握了“欲逾越而不能”的事物规律,并以此来教授学生,则难者可以易。他说:“有初学难而后易者,有初学易而后难者,因其序则皆可使之易。”[222]他认为,“施之有序”可使学生易懂、易接受;可使学生能由博反约、“知其要归”之所在,“知其精义”之所存;可使学生“于其本而图之,则相因以渐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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