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所认识的空间，一旦形成认知，就已然是社会空间；当空间被提及，就进入了人类社会。当自然和宇宙呈现在我们面前时，不是经过了论述和表意系统的转化，就是通过身体已经社会化的感官和知觉的转化，已然具有社会性（詹克斯，2017：204）。人类的空间观念，本质上反映了人与自然以及人与宇宙的关系。

现代主义建筑招致了一系列批评，被卢森堡建筑师克里尔（Leon Krier）抱怨为“违反生态的”。现代主义的城市计划主要通过单一功能的分区制而发挥作用，其结果是区域之间通过人造通道流动的人们成为计划的核心，由此产生的城市模式浪费了时间、土地和能源：“当代建筑和城市景观的符号贫困是由功能分区实践产生的一种直接后果，是功能主义千篇一律的表现。”（哈维，2015：94）

人们错误地认为这种忽略生态环境的建筑具有强大的功能性。芒福德批评现代主义建筑是没有思想、缺少创新的，钢铁玻璃创造出来的外表优雅的纪念碑，却是向虚无缥缈的实质致意：

这种风格只存在于柏拉图式幻想中，因为我们还需考虑建筑本身所处的环境、气候、绝缘性、功能及其内部活动等。这些幻想被冲动的官僚主义精神奉为神明。然而，这些幻想是空洞的、虚无的，这要比密斯的追随者意识到的更为严重。（转引自詹克斯，2017：181）

后现代主义是现代主义的继承和延续，这种思考隐藏于伦敦蛇形画廊（Serpentine Gallery）的建筑之中，这是一个象征主义实例，能够起到温柔的颠覆作用。蛇形画廊的外形像一个断裂的白色盒子，微妙地撼动着现代主义流行的老套建筑理念，即奥多尔蒂所谓的“20世纪艺术的原型”——白盒子。(www.daowen.com)

20世纪20年代以来，现代主义建筑中，白色立方体几乎随处可见。这种模式几乎统治了所有的画廊、博物馆和商店。然而与白色立方体不同的是，伦敦蛇形画廊将自然和商业的元素融入白色气氛中。它只有基本的画廊功能，却对复杂性范式进行了清晰的总结。从根本意义来说，21世纪初重新修整的蛇形环廊展现了人们对自然分形几何学的新兴趣，它映射出大自然的各个方面，包括叶子的多样化、树木的生长、云彩的变形和宇宙的进化，相互矛盾的多变性和僵硬的白色方块融为一体。根据建筑师伊东丰雄（いとうとよお）的描述，蛇形画廊是由非常简单但不断膨胀和旋转的平方算法得到的。这种极小算法能够在平面图、正视图、剖面图和整体细节等层次上形成一个复杂的自相似集合体，象征着自然的复杂性。

文化空间的建筑构成一种对宇宙的比喻。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具备一套新的复杂范式。从这座工业城市内部来看，这座建筑表现了城市的风格，体现在石头底座和正交直线上，与上面金属体狂野的碰撞形成了对比。比较直观的是从这些形状中看到隐含的自然意义，平滑的水平线像“富有美感的大腿”，闪闪发光的钛合金瓦像鱼鳞、鲸鱼、美人鱼或巨型水生动物，它像一朵鲜花被挤压在黑暗的住宅悬崖之间，又像一面镜子映照着这座移动的城市。

随着人们对美学愈发强烈的追求，六面体结构成为最佳建筑典范，科学家也加入这场竞赛。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水立方游泳馆是这种追求的顶峰。水立方的设计融合了诸多相互矛盾的元素：波状起伏的立方体、三维平面、充满活力的单调、时刻变化的同一性。美国建筑师詹克斯高度评价水立方设计：

3000年来，对在最小曲面上进行了最大填充的研究在此时达到顶点，它是一个完美的异体。当阳光照射在水立方闪闪发光的表面上时，它激起了一起异端的完美思想。水立方是最古老的宇宙愿望推动的结果，这是一种探索真理并以美丽结束的愿望。（2017：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