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派”是指在过去三十多年中,以表现“意”的美学为核心的中国当代艺术倾向。“意”是指艺术家的冥想状态,是艺术家或者诗人观察和思考事务的一种方法和角度,“意派”就是表现这种冥想的艺术。1990年代以来,个人被都市主义的迅速发展所淹没,个人冥想成为“意派”艺术家疏离社会的途径,这个时期的“意派”艺术家更关注在艺术创作过程和重复劳作中对自己的心境、材料和环境的私人体验,这个时期的“意派”表现的是“意场”。(高名潞)
“意派”是高名潞对三十年以来中国抽象艺术的命名。是他从“理性绘画”、“极多主义”的命名发展而来的。高名潞是中国当今对抽象艺术投以最大热情并且做了大量的推广工作的著名理论家和批评家,他致力于推动中国抽象艺术的巨大无私热忱让人感动。他用心良苦的命名,目的是想和西方现代抽象主义加以区分,以找到一条独立知识产权的、民族化的“抽象艺术“道路,建立一套属于自己的“意派”理论体系。
但是,高先生在研究的方法论上,没有真正建立自己的审美体系和价值体系,基本上还是沿用了西方抽象主义的思路,来研究和推广他的“意派”。
“意派”没有摆脱西方抽象主义中的社会化、主体化、精英化的思维模式。西方早期抽象主义从康定斯基、到蒙德里安,都十分强调抽象艺术的主体精神,康定斯基以音乐性来强调抽象艺术中的个人精神,认为这种精神是抽象艺术的主体精神。蒙德里安也在他的视觉图式中加入了他对城市和时代的解读,这些艺术形式尽管在视觉上是抽象的,但是都投入了艺术家的“编码”和“叙事”。到了马列维奇的“极少主义”那里,抽象艺术的主体精神性并没有改变,本质上,马列维奇和康定斯基、蒙德里安是一致的。到了美国的抽象表现主义时期,德库宁、波洛克继承康定斯基的“热抽象”衣钵,继续强调着抽象绘画中的个人自由和精神性,并且由格林伯格一手将这种“自由”提升到一个国家精神的高度。
高名潞似乎想走出西方抽象主义的影子,走出西方抽象主义惯用的精神乌托邦和个人主义的“编码”,但是最终却没有能够如愿。他的“理性绘画”总结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艺术家用形式艺术对社会艺术形态的逆反,“极多主义”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中国抽象艺术家出现的一个以繁复和重复的视觉符号,来制造一种“无空间”的满构图绘画,以“极多”的笔触和符号,来表达艺术家的生活状态和人生态度。本质上讲,“极多主义”只是西方“极少主义”的逻辑翻版,和“极少主义”异曲同工。图式不同并不等于体系不同。“极多主义”并没有创立独立的审美体系、文化体系和价值体系。
“意派”是高名潞近年来试图用一个中国化的名字,来彻底和西方抽象主义分道扬镳。他强调中国三十年来的抽象艺术,“是‘意派’而不是抽象”。我们可以理解他强调“中国抽象艺术”是“意派”而不是“抽象”的用心,但是难以接受“意派”命名所带来概念矛盾。
抽象艺术的本质特征是形式,是非理性、非具象的纯粹视觉形式。这是抽象艺术的极端本质,也是形式主义的极端本质。但是形式是变化的,我们强调“不一样”的形式,必然会产生“不一样”的“意味”,这个“意味”因形式不同而发生差异。西方人的形式会产生西方人的“意味”,东方人的形式会产生东方人的“意味”。“意派”强调的是东方人的意味,东方人的意味肯定是由东方人的形式来完成的。东方人的形式和西方人的形式的区别只是语言风格、图式的区别,而不是“抽象”的区别。因为无论是东西方的形式图式,都必须是抽象的,这点是无法改变的,能够改变的只是图式语言风格,和由不同风格产生的不同的“意味”。如果“意派”只是这个层面上的意义,那么,它只是一个抽象学术流派,或者是一种风格绘画,并没有改变“抽象”本质,最多只是名称叫法不同,实质上“意派”和“抽象”没有区别。
高名潞强调“‘意’是指艺术家的冥想状态,是艺术家或者诗人观察和思考事务的一种方法和角度,‘意派’就是表现这种冥想的艺术。”冥想是一种生命的感悟方式,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禅意和顿悟相同。冥想的境界如果是“空”的境界,那么和纯形式的“空”应该是一致的,因为非理性的本质就是“空”,因“空”而生“灵”,因“空”而生“有”,因“空”而感悟。这是我们对禅意的理解。如果“意派”只是如同“禅派”一样的“旧瓶”,需要艺术家用这样的方式来完成抽象艺术“编码”, “意派”和西方抽象主义的“编码”方式也没有本质区别。因为,抽象艺术的创作过程,就是从“实”到“空”的过程,就是脱离人的社会属性走向人的生命属性的过程。是理性回归非理性的过程。(www.daowen.com)
用“意派”来取代“抽象”,不仅是多此一举(如果仅仅是满足不同谓称好),还存在一个范围划分问题。在中国,有的艺术家是用“中国传统文化思维”来创作抽象画,就是通过中国元素带有主观意念表达东方意境的绘画方式,具有明显的东方视觉情愫,可以归类到“意派”。但是,如果画家采用了国际抽象思维模式,抽象画是国际视觉图式,毫无“中国元素和境界”,那么,这类画家是否能用“意派”来归纳呢?就说赵无极和朱德群,他们能算“意派”画家吗?
“意派”并没有改变艺术的抽象形式,只是赋予抽象形式以主观的“冥想”。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说,艺术是不需要“编码”作者的“叙说”的,审美者拥有自己对作品的“编码”、“解码”、“叙说”的独立性和自主性。这也符合当代审美观念。个人自由主义越突出的时代,对个体精神的弘扬不仅是艺术家的风格,也是大众风格。“意派”刻意要传递给大众的“苦思冥想”,而当代审美群体个个都是“接受美学”,对“意派”的“编码”不以为然,对自己的“解码”充满自信和胸有成竹。那么,“意派”意义何在?
要为抽象艺术起个“中国化”的名称,曾让很多人纠结。因为“抽象”是外来语,有人觉得不舒服,就仿佛这个“孩子”是领养的,不如亲生的“贴肉”。这种心理障碍大可不必。因为中国语言中很多重要的词汇都是外来的:哲学、原则、科学、商业、干部、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美学、美术、证券、刺激、概念、细胞、系统等等,使用频率都要高于“抽象”这个词。
重要的不是命名,更不是阐释,而是视觉形式、语言风格和表现方式,是“不一样”的“面孔”,和隐含在这个“面孔”后面的神话般的文化脉络。
作为中国抽象艺术,重要的是抽象艺术的“中国面孔”。“中国面孔”只有到黄皮肤和黑眼睛人的历史中去寻找,找到属于他们的抽象文化基因,找到这个民族的文化符号和气息,然后用世界流行方式来表现。“不一样”的表现!我们可以在中国当代艺术的成功者那里找到案例:徐冰、蔡国强、谷文达、陈箴、黄永砯。他们的作品几乎都和中国文化元素有关,几乎都处在中国抽象艺术的队列前沿。而代表华人在世界抽象艺术阵营获得最高荣誉和成就的赵无极和朱德群,更是用西方视觉形式,演绎着东方抽象艺术意境的传奇。
20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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