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红颜知己

《百年巨匠张大千》剧组在拍摄中

《涧壑听籁图》（局部）1926年

“秋英会”后，张大千信心满满，计划再办一个画展，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才艺。动因来自李家兄妹的支持鼓励。李祖韩、李祖莱、李秋君兄妹是张大千来上海后结识的朋友，据说4年前，李家买了一幅张大千仿石涛假画，识破后李家三小姐李秋君对家人说：“画虽假，仿造之人却是绘画天才。”李秋君是沪上著名才女，能诗善画。李家多次邀请张大千到府上做客。据说第一次来到李家，张大千见墙上挂着一幅李秋君的工笔山水画，大加赞赏，想拜画者为师，见面后，也是相互倾慕，你情我意，日积月累，两人感情与日俱增。李家有意将三小姐许配张大千，碍于家中已有妻室，张大千不敢委屈豪门之女，婚事只好作罢。李家是上海名门望族，原籍为浙江宁波附属的镇海县小港镇，曾祖父李也亭于道光年间来上海做学徒起家，到了父亲李薇庄这一辈，家境兴旺，财产丰厚，成为上海极有地位的富户。辛亥革命之后，李薇庄与首任上海都督的陈其美关系甚洽，曾出任上海民政长。在李家，张大千和李秋君双出双进，形影不离，借用台湾作家高阳的话就是“好得不分你我”。有人说张大千聪明，虽然孤身在上海打拼，遇到天作之美，却未将实情隐瞒不报，实话实说，难能可贵。张大千和李秋君同龄，李秋君仅比张大千小四个月。李家兄妹月月都有可观开支，每次领到月份，李秋君都会省出一些，供张大千在李家生活之用。那段时间，张大千身体不适，李秋君悉心侍奉，以致为张大千诊病的大夫，误认李秋君是张大千的太太。上海小报以此噱头，捕风捉影，大做文章，二人关系一时哄传上海滩。张大千甚为不安，李秋君却不以为意。

张大千赠李秋君《晚波渔亭图》

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最让人兴奋好奇，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乐此不疲。李秋君对张大千的爱绝不是有意带给世界爆料而凸显自己的声名，她敬佩张大千的才华，凭着女性的敏感和细腻，她发现这个来自四川、个头不高身体结实的小伙子总是有些特别，仿若藏着某种玄奥的力量。张大千也懂李秋君的感情，他感受到这位富家小姐所持有的精神力量以及对自己无私真诚的爱慕，他无以回报，便将“大风堂”这块对他来说神圣不可侵犯的牌子交给李秋君，他说：“我不在家的时候，李秋君可以代我收徒。”时光匆匆，1948年，张大千再来上海时，二人韶华不在，均已年届五十。那次，张大千偕新妻徐雯波同来上海，住在李秋君家里。年方20的徐雯波见到李秋君时，出于女人的敏感，多少显出不大自在，李秋君却大方地走过去拉着徐雯波的手说：“大千是国宝，咱们要好好照顾他。”也就是这一年，上海新朋老友有意为二人做五十大寿，为二人共庆。名篆刻家陈巨来特意刻制“百岁千秋”并将“千”“秋”蕴涵其中。

张大千与李秋君（右五）兄妹及好友合影

作为张大千的红粉知己，李秋君有着独立非凡的个性，她和张大千因绘画相爱，又因绘画产生神奇的情感联通，可谓心心相印，不离不弃。李秋君终身未嫁。

1949年，张大千离开大陆后，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收集当地泥土装入信封，写上“秋君亲展”。身在大陆的李秋君在“文革”中到了何香凝的保护，未遭磨难。1971年，李秋君病逝于上海。消息传至大洋彼岸，家人一直瞒着张大千。一天，徐雯波不小心说漏了嘴，张大千心中伤感，夜不成寐，写下一封长信寄至台湾李秋君二哥李祖莱处，表达内心的悲哀和伤痛。

张大千和李秋君的大哥李祖韩、二哥李祖莱关系也很好。据张大千《我的知音李秋君》回忆：记得有一次，我刚由四川到上海不久，我同李祖韩大哥去澡堂泡澡，就在澡堂里修脚时，无意间看到一份小报，上面赫然有“李秋君软困张大千”的标题。那篇文章说我到了上海，被李秋君软禁在家里，秋君要独占大千，禁我社交活动等莫名其妙的渲染和形容。当时我看了极为不安，我很不好意思地将报纸递给李大哥说：“小报如此乱写，我待会怎么好意思见三小姐！”大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胡扯，管他的！”该文还写道：“原本追求秋君的名士甚多，向李府做媒求亲的不少，其中还包括外交官，但均为秋君所婉却，我每次都想极力促成，但秋君淡然一笑置之……我们曾合购墓地，互写墓碑，相约死后临穴而葬，秋君也顾及名分并不越轨。他还说我有三位太太，不知谁先过世，因此他写了我的三种墓碑，并半开玩笑说，不知哪位太太的运气好，会与我同穴合葬，我也为她写了‘女画家李秋君之墓’。”

百岁千秋 陈巨来印，刘汉春跋(www.daowen.com)

值得一提的是，央视“百年巨匠”摄制组采访张大千女儿张心庆时，说起李秋君，年近耄耋的张心庆是这样说的：

采访者：请问您见过李秋君吗？

张心庆：“见过两次，一次是我21岁参军的，我们住在（马当路）西城里的时候她来看我爸爸，她一直叫我爸爸八哥嘛，她在和爸爸研究画画的事。一次就是我五六岁的时候看见过她。

采访者：那听说李秋君也帮着你们家带过孩子的。

张心庆：没有带过孩子。我爸爸跟她感情（好），就把黄凝素的女儿过继给她。是这么一回事。

我觉得李秋君这个人很伟大，她并没有跟我爸结婚，但是她对我爸爸的画画，那个默契、尊重，对他的爱，我们都很敬佩。

采访者：李秋君漂亮吗？

张心庆：那时候我看见她，就像你们看见我是老太婆的时候。我看见她年轻的时候，还是很漂亮的。她是上海的大户人家嘛。

在李秋君兄妹支持下，宁波会馆“张大千画展”顺利开幕。展出当天，张大千、李秋君、李祖韩、李祖莱等一干朋友早早来到会馆，随着开幕式临近，张大千竟担心是否有人观看，期盼的心情对张大千刺激不小，毕竟生平第一次画展。有人说，张大千一生中很少亲临自己的画展，皆因宁波会馆首次画展心情紧张所致。张大千自己说：“我为何不参加自己的画展开幕式，原因有三怕：第一怕我在场有兜售自己画作嫌疑；第二怕别人看见你要恭维你，我这人不会客气，说出的话对方心里不舒服，也会在后边骂你；这最最重要的是第三怕，别人看你的画是狗屁，又不好意思当面说给你，得不到真实意见。”

画展最终取得圆满结果，展出的一百幅画作以每幅20元大洋全部售光，这对张大千来说是莫大鼓励。当然，画展的成功，离不开李家兄妹暗中操心，鼎力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