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土匪师爷

旧时小院

求精中学

1916年5月，求精中学放暑假，张大千和几个同学商量决定走旱路回家。“因为没有钱，于是他们就步行回去。”2011年11月，中央电视台“百年巨匠”剧组来到美国加州张大千的旧居“环筚庵”采访时，张保罗热情地讲述了父亲早年的经历。他说：“旱路常有土匪出没，很不安全，张大千和同学们商议再三，决定不改初衷，大家认为自己不过是穷学生，遇见土匪也不会将他们怎么样。”

出了重庆，就是走内江的官道，大家一路晓行夜宿，到了一个叫做丁家坳的地方。他们遇见了曾经担任过求精中学体育老师的刘伯承，刘伯承正在此地招安土匪，见同学们过来，劝他们不要再走，说下面的路很乱不安全。50年后，张大千清晰地记得刘伯承说过的话：“那下头，江水浑得很，哥子们哈不开。”意思是再走下去会更乱，他也控制不了啦。刘伯承与张大千的四哥张文修曾一同在求精中学共事。据张心廉讲，在国民党白色恐怖时期，张文修曾暗中保护过刘伯承。刘伯承的叮嘱让同学们举棋不定，但是由于思家心切，大家决定继续冒险前行。

这一天，他们来到永川、荣昌、大足三县交界的邮亭铺，天色渐暗，各家旅馆都不愿意接受这些远道而来的学生。无奈投奔镇上一座教堂，牧师也不敢收留，只得睡在教堂外墙下的青石板上。一路旅途劳顿，同学们倒头便睡。入夜时分，熟睡中的张大千被噼里啪啦的犹如鞭炮的声音震醒。土匪果然来了！同学们四散奔逃。奔逃中张大千被土匪逮个正着。土匪押着张大千来到一个叫做千金磅的地方，开始盘查底细，得知是一个学生，便叫他给家里写信。张保罗说：“抓了要钱，但家里边那个时候还没有钱呢，所以就把他给圈起来。后来这个土匪又见他字写得好，就说你别走了，你给我做师爷。”(www.daowen.com)

张大千　谢玉岑　1933年合作《孤帆远影临秦权》

林冲投奔水泊梁山，白衣秀士王伦让他下山杀一个人，即所谓的投名状。张大千也逃不过这“投名状”之规。一段时间，土匪又要下山抢劫，让张大千同去。张大千虽身居匪窝，日子倒还平静。被抢劫的是一户读书人家，土匪们翻箱倒柜，搜罗钱财，在土匪逼迫下，张大千拿了一本名为《诗学涵英》的书。返回山上，张大千每天抱书翻看，山上还羁押着一位前清进士，正在等候家人筹款救赎。张大千向进士请教平仄押韵之疑难，进士满腹经纶，讲得头头是道。事情过去多年，张大千依然津津乐道，他说：“我的诗词底子就是那时打下的。”当然，张大千的诗词也受二哥、四哥教导，以及后来曾熙、李瑞清、诗人谢玉岑等对他的写诗作词都有过指导帮助。张大千在上海学习时，所作绘画中题诗写词谢玉岑参与不少。一生中，张大千作诗写词虽然不多，却也是文笔峭拔，颇有格调，只是被其画名所掩，不为人注意。

不觉在山上度过多日，在家人斡旋之下，张大千被四哥张文修接回家中。张心廉回忆说：“后来是我父亲托地方上所谓的‘舵把子’舵爷，去跟土匪拿言语，我父亲再到山上去，把张大千接回来的。从疏通各种关系到把他接回来，刚好一百天。”

以上便是著名的“百日师爷”经历。有人说张大千一生远离政治，避世逍遥，与其早年做土匪的际遇有关，因为他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四川博物馆副馆长魏学峰先生对剧组编导说：“当了一百天土匪，这是一般人难以经历的东西，跟土匪在一起，他养成了很江湖的性格。他说只有自己一生最懂得江湖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