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太学教师——博士
汉代太学讲授经书,教授学生的教师称“博士”。“博士”一词,始见于战国前期,是对学者的泛称,而不是官名。随着各国兼并、战争的剧烈,割据称雄的大国,礼贤下士,任用贤才辅佐国政。到了战国末年,鲁、齐、魏、秦等国相继设立博士官,参与议政,博士由学者变成了官职名称。
秦始皇一统天下,仍立博士,为奉常的属官,掌《诗》、《书》和百家言,“通古今”,备咨询,参与议政,为朝廷的文化官吏。任博士者不限于儒家,也有神仙家等。汉承秦制,依旧设置博士,博士不限于经学。汉文帝虽不喜欢儒术,但从文帝时起,始设专经博士,把儒家的经典立为学官。申公、韩婴以治《诗》为博士,晁错、张生、欧阳生因通《尚书》为博士,还为《论语》、《孝经》、《孟子》、《尔雅》置博士。自然,此时博士也不限于儒家,如洛阳少年贾谊是以“通诸子百家之书”,擅长文学而被立为博士,公孙臣上书陈述终始五德传任博士。儒家也可兼综儒家之外的学说。如晁错先学申、商刑名之学,后从伏生受《尚书》,此类例子屡见不鲜。及至景帝,辕固生治《诗》、胡母生、董仲舒治《春秋》立为博士。这样五经已有了《诗》、《书》、《春秋》三经,并与诸子百家并存。此外各家博士也可以招收弟子,只是弟子的选择,尚无定制,大都由博士自由挑选,而不受朝廷政令的约束。
建元五年(前136),汉武帝置“五经博士”。这五部书籍遂为“法定”的经典,并设立博士,其他不以五经为博士的被罢黜,自此,儒家垄断了博士职。但此时的博士虽然可以授徒,并不是太学的专门教官,及至置博士弟子员后,博士的职责不为“通古今”,而为“作经师”,成了太学的专门教官,以传授经学为业,有时也参加朝廷的议政、制礼、学术讨论,或奉使巡查地方政教之类的工作。博士之长,秦时称仆射,东汉时改称祭酒。博士的俸禄初为四百石,宣帝时增加到六百石,东汉为六百石,相当于县令。但博士秩卑职尊,容易升迁,内迁可任太常、侍中,外迁可为郡国守相、诸王的太傅或刺史、州牧。许多人不以得立博士为其最终政治目的,而是通过博士弋猎高官厚禄,飞黄腾达,进入九卿或三公。君若不信,请看西汉的薛广德、贡禹、师丹、何武等都位至御史大夫,韦贤、张禹、匡衡等官至丞相。东汉的伏恭、刘弘官至司空,鲁恭迁至司徒。可谓手握青紫,策名廊庙,显赫至极。
汉代博士官,虽然是文人进取高官厚禄的捷径,前程似锦,但并非都是一般士人所能猎取的,初由征拜或举荐而来。成帝阳朔二年(前23),下诏要去慎选博士,其所举者必须“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汉书·成帝纪》),方才合格。及至东汉建立,对博士的选用更加注意,规定博士要先考试,择优录取,荐举博士要具保状,凡被荐举的人要具有一定的道德,广博深厚的学问,是研究某经或某一学派的专家,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年龄在五十岁以上。一般来说,汉代的博士大都是由有专长的名流学者充当,他们既不是头重脚轻的墙上芦苇,也不是腹中空的竹笋,而其中不少人是一代经师硕儒,家学渊源,或几代为博士者。
汉代大学博士讲经,必须严守师法或家法。西汉重师法,东汉重师家法。“先有师法,而成为一家之言。师法者溯其源,家法者衍其流”(皮锡瑞:《经学历史》)。师法是源,家法流,源于师法。如《易》施雠、孟喜、梁丘贺之学,是为师法;施家又有张禹、彭宣之学,孟氏又有翟牧、白光之学,梁丘氏又有孙张、邓彭祖、衡咸之学,是为家法。因此所谓师法、家法,简单地说就是传经者必须严守老师的经说,不得任意更改,不能掺杂异说。若不遵家法、师法,立即会被取消博士资格。如西汉孟喜因改师法竟丧失博士资格。张玄试策第一,拜为公羊颜氏博士,教授不久,太学生发现他兼授严氏、宣氏,上书揭发他不遵颜氏家法,不宜任博士。光武不得已,只好将张玄撤换。正因汉代儒笃守师法、家法,经学越来越详密,异说越分歧,出现了“经有数家,家有数说”,博士也越来越多,列表如下:(见下表)
汉代五经博士变迁表
说明:平帝时立《左氏春秋》、《古文尚书》、《毛诗》、《逸礼》等四家古文博士,因古文立于官学时间短,未统计在表内。
从上表可以看出,汉代太学从建立之日起,太学的讲台就被儒家独占,汉太学就是儒家的大学。更令人深思的是,昔日被孟子鄙视为“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之语”的齐学,如今成为汉代太学教育的宠儿,居于优势地位。你看,传《春秋公羊传》的公羊寿,是齐人,《公羊传》是五经中地位最高的一经,汉武帝提倡儒术,归根到底是尊《公羊传》,董仲舒、公孙弘,都是因治《公羊传》而博得汉武帝赏识,并显赫一时。人们争学《公羊传》,出现《公羊传》热,于是齐学大盛。《易》则本之杨何,杨何是齐人,而且杨何是自田何传来的,田何也是齐人。《书》是传自济南伏生,伏生传至张生及欧阳生,伏生、张生、欧阳生都是齐人。传《诗》的大师辕固生,也是齐人,而且“诸齐人以《诗》显贵”(《汉书·儒林传》)。只有《礼》是传自鲁,为鲁学。然而,汉武帝立的《礼》博士,乃是后苍《礼》,后苍是齐人,也深得齐学三昧的。
汉武帝时代齐学处于优势,武帝之后,齐学在太学中的支配地位并未动摇。如宣帝甘露三年(前51),在未央宫石渠阁举行御前会议“诏诸儒讲五经同异”,史称“石渠阁议”。参加这次“阁议”的诸儒,据《汉书·儒林传》载,姓名可考者有《易》学博士施雠(从田王孙受业)、黄门郎梁丘临(梁丘贺子,为施氏门生);《书》博士欧阳地余(欧阳高孙)、博士林尊(欧阳高弟子)、译书令周堪(事夏侯胜)、博士张山拊(事夏侯建)、谒者假仓(张山拊弟子);《诗》学韦玄成(韦贤之子,瑕丘江公及许生弟子)、博士张长安(事博士王式)、薛广德(事王式);《礼》学戴圣(后苍弟子)、太子舍人闻人通汉(后苍弟子);《公羊》学博士严彭祖;《穀梁传》学议郎尹更始(事葵千秋)、待诏刘向、周庆、丁姓、中郎王亥及萧望之等二十三人。其中齐学派占十四人,鲁学仅九人,齐学仍为优势。“石渠阁议”之后,尽管宣帝立《穀梁传》学立博士,并未取代《公羊传》学的地位。西汉末年,匡衡治《齐诗》,贡禹治《公羊传》,孔光治《书》,张禹治《易》,平当治《书》,跃居三公,彭宣治《易》,仕至大司空,都属齐学派,显赫一时的人物。东汉时齐学派仍然占据优势,齐学的特点,不仅仅是传经者多为齐人,而且往往以阴阳五行灾异之说附会经义,多怪诞之谈。所以齐学实际上就是今文学派。(www.daowen.com)
所谓今文经,是指为老师口授传经,而以汉代通行之隶书抄写而成的。古文经是用先秦的大篆写成的儒家经典,汉时大篆已不流行,故称古文。鲁学就是古文经学派。古文经在汉初已陆续发现,虽有传本,但藏于秘府,未立博士,不列于学官。到了哀帝时,刘歆继承父业,校阅群书时,发现用古文写的《春秋左氏传》、《毛氏》、《逸礼》、《古文尚书》,心花怒放,欣然上书,于是在学术界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当哀帝令刘歆与博士们讨论之时,遭到诸博士的反对。于是刘歆写了《移让太常博士书》,致书太常博士,申述古文经、传的来历,指责博士们“专守残,党同门,妒到真,违明诏,失圣意,以陷于文吏之议”(《汉书·刘歆传》)。待刘歆的书信公之于后世,反对的声浪似潮涌,名儒、光禄大夫龚胜利立即辞职,以示抗议;大司空师丹大怒,向哀帝控告刘歆“乱旧章,非毁先帝所立”(《汉书·刘歆传》)。许多执政大臣也卷进去,一致反对立古文经。刘歆只好离开京师,出任河内太守。古文经在哀帝时始终没有立为官时,王莽辅政,召回刘歆,任京兆尹,封红休侯,一跃而为典文章的要人,再次提倡古文经,将《左氏春秋》、《毛氏》、《逸礼》、《古文尚书》立为官学,每经博士增为五人。古文经遂得到广泛的传播。光武中兴,复废古文,然而从此古文已进入学者的案头,在民间广泛流传。汉末,郑玄等提倡古文经。古文经势力大盛,自是以后直至清嘉庆年间,所行者大致皆古文经。道光之后,今文经曾一度死灰复燃。康有为是今文经学的最后一个大师,他死后今文经学派也结束了。古文经学最后一个大师是章太炎,他死后这一学派也结束了。
今古文经究竟有何不同呢?大致有下列几点:
(1)今文经家以六经皆孔子所作,系托古改制之书;古文经家则以六经皆史。
(2)今文经家崇奉孔子,认为孔子为政治家、哲学家;而古文经家崇奉周公,认孔子为史学家。
(3)今文经家信纬书,讲微言大义;古文家斥纬书荒诞,谓六经皆史。
(4)今文经家斥古文经为刘歆所伪造;古文经家斥今文经为秦火残缺之余。
古文经是真是假,闹了千余年,讫立仍是一个难解之谜。留待经学家去探索。这些争议波及太学,涉及太学教课书,所以不能不加以论述。
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说:“在我国,确能成为时代思潮者,则汉之经学,隋唐之佛学,宋及明之理学,清之考证学,四者而已。”汉代博士的教学,以说经、互相问难、谈论经义为主要的教学形式。太学解说经文,死守章句,支离蔓延,“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的教学法,扼杀人才,桎梏思想,自然不足为道,但重视讲经论义的活动,还是有可取之处。一般善于说经者,常为称道,出现了“《五经》纷纶井大春”(《后汉书·逸民列传》)、“殿中无双丁孝公”(《后汉书·丁鸿列传》)的美称。至于互相问难之事,更是频繁。自汉宣帝甘露三年石渠阁会议“平定”《五经》同异之后,博士们辩论经义之事,屡见于史书,如汉元帝令少府五鹿充宗与诸《易》家,讨论《梁丘易》(《汉书·朱云传》);汉光武帝命公卿博士名儒相互诘难,显然,汉代博士们有互相诘难的优良传统,这种辩难精神,是研究和发展学术不可少的。
我们论述了太学教授——博士,自然也可将太学生的学习及生活加以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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