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王跃生亦师亦友。我是1978级研究生,他是1979级本科生。我毕业后留在北大任教,他还没毕业,所以,他一直尊称我为老师。当时我的家还没有搬到北京,我们都在一个食堂吃饭。吃饭时我们经常坐在一个桌子上海阔天空地聊,这样就既师又友了。他研究生毕业后也留校,我们是同事。尽管以后我调离北大,但都在经济学圈子里活动,也常在一起交流,真正成为友了。
也正因为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相互之间就非常熟悉。这些年中,眼看着他从一个大学生成长为知名经济学家、教授、博导,自然十分高兴。王跃生爱写经济学散文、随笔,而且赢得了一大批读者的喜爱。这本文集就是他近年来发表于种种报刊上的经济学散文随笔的汇编。他叫我写一篇序,我想这是义不容辞的。也借这一机会把他的文章又看了一遍,自然有一些想法,借此写序之际,谈出来与大家交流。
王跃生当学生时极爱读书,知识面广,记得他当年在饭桌上常有妙语新见。北大经济系着重理论功底,他当研究生时师从张康琴教授。张教授研究苏联经济,治学严谨。这些使王跃生奠定了扎实的经济理论功底。在他的文章中我们可以感到这一点。毕业后他留校任教,又去前苏联、欧洲一些国家学习和研究,见识广泛。他对苏东问题写的一些文章在学界中颇有影响。以后又研究转型经济学和制度经济学。这两种学问本来是相通的,转型关键是经济体制的转型,是制度变革。以制度经济学理论为基础来研究转型问题,就有了深度。他研究苏东问题、转型经济和制度经济学都有专著问世,出书后他都赠给我,名义是要我指正,实际上我从中学到不少东西,也受到许多启发,深感后生可畏。
读他的文章开始并不觉得理论有多么高深,只觉得有趣。但这种有趣吸引我去读、去想,从中也就悟出了一些道理。他很生动有趣地用一些司空见惯的事件讲经济学道理,让人能读下去,读了还有所得。我想这关键在于他的观察与分析是立足于现实的。例如,收入本书中的“小脚侦缉队的作用与局限”,谈的是我们最熟悉不过的事——家委会的老大娘们维护秩序(“文化大革命”中有个把小脚侦缉队员也做了坏事——如把返城的知青赶回乡下接受再教育)。但他从中引出了市场经济中制度与国家作用这个大道理。从这件事谈这个道理,不仅立意深了,读来有趣了,而且有了新意。这篇文章引起关注和争议,我也看过批评这篇文章的文章。引起争议说明他论述的问题的确有意义。一篇文章发表了,无论有人支持,还是有人反对都是好事。如果像保密文件一样没人看,或者看了没有反应才是悲剧,这就是鲁迅先生说的让你在“沉默中死亡”。王跃生收入本书的许多文章都没有在沉默中死亡,而是在争议中新生,这就是学界对他的最好评价。(www.daowen.com)
如今经济学是“显学”。当年王跃生的同学有的出国了,有的升官了,有的发财了,像他这样在学术阵地的“留守男士”并不多。其实以他的聪明才智和勤于工作的品行,也完全可以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但他选择了教学与研究的学术之路。我们从他文集中的另一类文章可以看出他在这个浮躁年代的那份平常心。他写其他经济学家的出世观其实也是他的想法。不与世争名争利,不去花花世界中潇洒一回,而是甘于淡泊的学者生涯,埋头读书、思考、教书、写书。“出世”并不是当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而是更可以冷静、客观地思考这变化万千的世界。这样也才有了这些会给人以启发的佳作。文如其人,古人不欺予也。
经济学是什么?说的高深点经济学是一门选择的科学。但王跃生认为“经济学是一盘家常菜”。经济学是要解释世界的,是要解释我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现象的。这样,经济学就应该像“西红柿炒鸡蛋”、“宫爆鸡丁”、“麻婆豆腐”这类常吃的菜那样让你觉得可亲。但做好这些家常菜并不容易。是大厨师才能做出好家常菜,这叫平凡出伟大。读汪朗先生在《财经》杂志上写的有关吃的随笔,方知家常菜大有学问。王跃生就是这样一个做经济学常菜的大厨师。他的菜端上来了,欢迎大家都来品尝。
本来应该是一篇短序,没想到写了这么长。再写就喧宾夺主了,就此打住吧。本书中有一篇文章是“果盘、甜品和正餐”,我想,且把我的这个序作为正餐之前的布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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