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知识 赵文诗教观与晏欧词-江西文史2012年第1辑

赵文诗教观与晏欧词-江西文史2012年第1辑

时间:2024-08-2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赵文的诗教观与晏欧词文◎顾宝林赵文,字仪可,另字惟恭,号青山,江西庐陵(今吉安)人。其次,对于近来的诗歌趋势,赵文列举了种种误入歧途的现象,并对这些诗歌的气格、情感和艺术手法的不当之处表示担忧。赵文的上述诗论直接影响了他的词学观,铸成其对词的认识也带有儒家诗教的痕迹。在这种观念指导下,赵文才开始论道:“观晏、欧词,知是庆历嘉祐间人语。”

赵文诗教观与晏欧词-江西文史2012年第1辑

赵文的诗教观与晏欧词

文◎顾宝林

赵文(1239—1315),字仪可,另字惟恭,号青山,江西庐陵(今吉安)人。宋景定、咸淳间入学为上舍。宋末一度入文天祥幕府,后失散归。元初为东湖书院山长,选授南雄文学。著有《青山集》八卷。其词存《元草堂诗馀》9首,《宋词》收词31首。关于赵文的词学创作可参陈水根《论凤林书院词人赵文的词》一文。

赵文为文“皆自抒胸臆,绝无粉餙”。论诗则重儒家功用及主性情之论。如《陈竹性删后赘吟序》:“诗之为教,必悠扬讽咏乃得之,非如他经可徒以训诂为也。古之学诗者,必先求其声,以考其风俗,本其情性,后世学诗者不复知所谓声矣。”认为诗歌必须声调悠扬情感含有讽咏才能够教化民众之目的,而不是仅从字面考古训诂可以得到的。因此诗歌与风俗性情相关,诗必须考风俗人情而后作,观诗亦可以知民风人情之得失。赵文的论诗观,其实是深受传统儒家诗教的影响,一方面注重人的自然才情,另一方面又强调不要违背儒家礼仪。他的另一篇诗序更流露这种看法:

自三百五篇以来,发乎情者,流动发越,诚无所底滞,使无止乎礼义,则情之流者将何之?骚体起于南国,跌宕怪神出乎风雅颂之外,而其归于忠君爱上,则诗之礼义未尝亡。近世诗人,髙者以才气凌驾,无复细意熨帖;下者纤软稚弱,固不足论;工者刻削过当,去情性絶逺;疎者则苟简灭裂,虽律诗亦不必留意属对矣。

赵文认为《诗经》以来,不少诗篇情感滥发,超越了礼仪的限制而无可制步,不知这种倾向将把诗歌的真情性引向何方?即使是后期的楚辞离骚,其情感发越甚有巫怪鬼神之物超乎诗的规范,但它的核心还是忠君爱上,因此儒家的要求并被没有丧失。其次,对于近来的诗歌趋势,赵文列举了种种误入歧途的现象,并对这些诗歌的气格、情感和艺术手法的不当之处表示担忧。

赵文论诗虽主儒家风教,但对诗之性情似更偏重。明人曹安《谰言长语》有记云:“宋《真西山集》:‘古之诗文曰文章正宗,其于诗必关风教而后取。’庐陵赵仪可讥之曰:‘必关风教云乎?何不取六经端坐而诵之而必于诗。诗之妙正在艳冶跌宕。’”文中所谓“诗之妙正在艳冶跌宕”,依笔者的理解即是强调诗歌的蕴情性。

赵文的上述诗论直接影响了他的词学观,铸成其对词的认识也带有儒家诗教的痕迹。今《青山集》诸多题序中,唯有一篇涉及曲子词,即《吴山房乐府序》。吴山房,其人不详,迨与赵文友好,同为元初之文人。作为宋末诗词家,赵文的词论极少,而本序无疑是其词学观的集中表现。序涉及晏欧等词人,现不避繁琐,抄录如下:

观晏、欧词,知是庆历嘉祐间人语;观周美成词,其为宣和、靖康也无疑也。声音之为世道邪?世道之为声音邪?有不自知其然而然者矣。悲夫!美成号知音律者,宣和之为靖康也,美成其知之者乎?“绿芜凋尽台城路”、“渭水西风,长安乱叶”,非佳语也。“凭高眺远”之余,“蟹螯”、“玉液”以自陶写,而终之曰:“醉翁[倒]山翁,但愁斜照敛”。观此词,国欲缓亡,得乎?渡江后,康伯可未离宣和间一种风气君子以是知宋之不能复中原也。近世辛幼安跌宕磊落,犹有中原豪杰之气,而江南言词者宗美成,中州言词者宗元遗山,词之优劣未暇论,而风气之异,遂为南北强弱之占,可感已。《玉树后庭花》盛,陈亡;《花间》、《丽情》盛,唐亡;清真盛,宋亡。可畏哉!吾友吴孔瞻所著乐府,悲壮磊落,得意处不减幼安、遗山,意者其世道之初乎,天地间能言之士骎骎欲绝,后此十年作乐歌,告宗庙,示万世,非老于文学,谁宜为?

赵文此序的核心观点是移用其儒家诗教主张观瞻评判一代宋词发展脉络,认为曲子词是世道声音的直接反映,通过感触词体可以窥见社会盛衰的现实状况。为了阐述这一观点,作者从北宋中期的晏欧词说起,一直到南宋后期的词坛风气,认为词体蕴含的精气神都与社会兴衰存亡息息相关。

儒家经典《礼记·礼仪》指出:“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曲子词作为一种音乐文学,既有声律的谐婉,亦有文字的叶韵,作为来自社会的产物,自然与社会生活息息相关。因此赵文所谓曲子词“声音之为世道、世道之为声音”实质与儒家的“声音之道,与政通”一脉相承,只不过更加一层:声音不仅可以观世道,世道同样可以影响决定声音。在这种观念指导下,赵文才开始论道:“观晏、欧词,知是庆历嘉祐间人语。”要理解这句话,必须明白三点:一晏欧词的气格特质是什么;二北宋庆历、嘉祐年间的社会情形怎样。三是二者是否具有对应关系。我们说晏欧词作最大的特点是风流华美,词气安详,或平易畅快之中有冲逸之气,前者尤指晏殊词,雍容有度,颇有富贵气象。如他的系列《浣溪沙》《采桑子》等词大多表现从容闲淡的台阁士大夫文人生活以及些许的人生思致和感喟。这种词作特色是与晏殊生活的北宋前期,文人士大夫正享受着历经山河整顿、经济正处恢复而上升的承平社会现实休戚相关。正如他自言:“太平无事荷君恩。”(《望仙门》)社会的安定平淡,仕宦的稳健无虞,北宋台阁高待遇的宰辅生活和皇家倡导的娱乐休闲方式以及他自身具备的文化教养,足以使他“能以从容淡雅的词笔,自写其富贵之态,写得雍容而典雅,神清而气远,风流而蕴藉”。而稍后的欧阳修词则与之同中有异,有所区隔。欧词中也有写男女恋情、相思离别的词作,这是晚唐五代以来的小词题材的通病,也是当时社会生活和词体文学功能的实际反映。文人雅会,佐酒佑觞,歌女唱词,宴席题咏,基本都是这一类所谓“普泛化”的词作。当然欧词还是有所别致的,写的男女人物更富有生活气息和情调,比如《南歌子》(凤髻金泥带)即是。而对大自然景物的精心结撰与描绘,也是欧词的一大特色之处,这主要体现于对颍州西湖无限风光的赞美与怀念,譬如《采桑子》。这种词刻画了欧阳修对大自然的深情拥抱和热爱,也是陶冶作者情操、调节心胸气度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如现代人所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只有一个热爱大自然的人,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人才会有这种幡然醒悟,才会有这种人生真谛的体味与感叹。我们认真体会欧阳修对大自然的精心描绘,或许才会懂得晚年的他为什么要退居颍州西湖畔的真实缘由。当然欧阳修词对宋词最大的贡献是加强了词的士大夫抒情特质,注重主观情感的抒发与表露。这也是他对苏词影响最大的地方。主要生活于北宋中期的欧阳修,没有如晏殊般那样幸运——无论京内京外基本可以过着闲适自在的生活,毕竟彼时的日子确实没有多大的波澜,社会正处欣欣向荣一派和气端详的面貌(当然各种问题和弊端也在滋生暗长,为后续的社会埋下了隐患),但是到了欧阳修进入权力中枢之时,北宋前期这种雍容闲度的宦海生活已经成了历史——党争急剧增加而且明显地带有朋党意气。这种党争超越了国家利益之争而演变为帮派团体的政治斗争,从北宋庆历年间前后一直持续到南宋末年。欧阳修恰恰生活于其间,他的人生进退、宦海沉浮基本都带有党争的影子,我们从欧阳修后期的不少辞章中能感受到他的这种人生况味和命运悲叹。“世路风波险,十年一别须臾”(《圣无忧》)。只有一个饱经挫折岁月、体味人生悲凉、屡睹友朋离散之人才会发出这种深深地感喟。这种人生悲叹和后来的辛弃疾“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鹧鸪天》)同等深重;“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浪淘沙》)在残酷的现实斗争中,曾经志同道合的朋友一个个贬谪遣散或老去,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词人不得已发出知交零落的苦叹。此外,他的六首组词《定风波》等等无一不寄寓感怆世路、哀叹生命的心绪情感。

按照儒家的说话:诗可以观、可以兴、可以群、可以怨。晏欧词作为诗歌之一余,自然也具有“兴观群怨”的实用功能。从文学创作的角度分析,一切文学作品都是作家主观情感与社会生活的反应。“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儒家的诗教观是基于这个道理而建立的,是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的。晏欧这种词作特色酝酿于个性,发源于生活,当然可以像一扇窗口,以之观测民风民情和社会现实。晏殊、欧阳修生活的庆历嘉祐前后的北宋社会文化生态、政治生态,正如我们前面穿插的叙述:经济上较为富庶,文化上走向繁荣,社会秩序较为稳定,政治党争日趋厉害,官僚处贬常态化。因此,赵文从这个角度说,“观晏、欧词,知是庆历嘉祐间人语”是颇有道理的。其实何止晏欧词?正如赵文所说周美成、康伯可、辛弃疾之词又何尝不与当时社会环境休戚与共?

赵文的这种儒家诗教观及声音与世道之对应关系的看法在元初并不是孤立的腔调,而是当时诗学观念的普遍反映。

李好文,字惟中,元英宗至治元年(1321)进士,他说:“声音与政通,文章与时高下。原其始,则理与气合,道与时合。要其归,则亦泯然而无间。三代而上,纯乎醇者也。汉犹近古,其文则雄伟浑厚,尤其气质未漓,故其发为声音者似之。魏晋以降,剥剖分裂,作者厖乎不醇,岂风气乖而习弗善欤?至唐韩、柳氏出,启弊扶弱,刬垢易新,遂为后世作者之宗匠。宋盛于前而靡于后,金则无以议为也。”

赵孟頫(1254—1322)则说得更直接:“夫辞章之于世,不为无所益,今之诗,尤古之诗也,苟为无补,则圣人何取焉?繇是可以观民风,可以观世道,可以知人,可以多识草木鸟兽之名,其博如此。”对诗词的实用功能看得尤为开阔,不仅可以知人观世道,还可以识草木。(www.daowen.com)

张纯仁,元至治元年(1321)进士,其《康范诗集序》论道:“志发于言而为诗,情发于声而成音。是故诗之豪放而绮丽者,志乎富贵者也;冲淡而萧散者,志乎隐遁者也;平易而典雅者,志乎道义者也。是故音之和者其情正,音之怨者其情乖,音之靡者其情肆。听其言也,审其声也,斯得其志于情之所发、人之贤否,从可知也。”

在上述诗学背景下,赵文以儒家诗教的理论审美、观瞻晏欧等宋代词作及其与社会现实之关系,便是水到渠成之事,是诗学批评在词学领域中的一次反映,也是宋元以来“诗词一理”观念的一次表现。

注:

①《江西社会科学》2007年第11期。

②《四库全书·青山集提要》,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

③赵文:《青山集》卷一,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

④赵文:《高信则诗集序》,《青山集》卷二,前引书。

⑤曹安:《谰言长语》,《丛书集成初编》本。

⑥赵文:《赵文词话》,《青山集》卷二,引邓子勉:《宋金元词话全编》下册,凤凰出版社2008年版,第1914页。

⑦刘扬忠:《晏殊词新释辑评·前言》,中国书店2003年版,第4页。

⑧李好文:《程钜夫〈雪楼集〉序》,邓子勉:《宋金元词话全编》下册,同前引书,第1960页。

⑨赵孟頫:《松雪斋文集》卷六,邓子勉:《宋金元词话全编》下册,同前引书,第1986—1987页。

⑩张纯仁:《张纯仁词话》,邓子勉:《宋金元词话全编》下册,第2189页。

(作者:井冈山大学庐陵文化研究中心研究成员、人文学院副教授,在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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