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才是最美的』—— 东阳木雕代表性传承人冯文土

蒋　帅　魏继涛　李　玲

冯文土（1944— ），高级工艺美术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2012年被评为“亚太工艺美术大师”，首批入选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从事东阳木雕50余年，共创作作品数百余件，培养了一大批木雕专业人才，独创自形木雕、树皮胞雕、根石雕等多种木雕技法和形式，并对东阳木雕理论进行总结，著有《冯文土东阳木雕艺术》等作品。

素有“婺之望县”“歌山画水”美称的浙江东阳，是我国建筑之乡、工艺美术之乡，被称为“民间故宫”的卢宅便坐落在这里。卢宅是我国古代民间建筑的杰出代表，而卢宅之所以闻名于世，正是因为东阳木雕的精华尽藏于此。东阳木雕作为东阳的城市名片，于2006年5月20日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7年6月5日，冯文土被确定为国家级非遗项目东阳木雕的代表性传承人。

一、潜心为学，一步一个脚印 名师授道，不骄不躁前行

1944年，冯文土出生于浙江东阳市黄田畈镇一个普通的农民家里，童年时期的冯文土热爱大自然的花花草草、鸟兽虫鱼，并喜欢将这些东西画下来。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玩泥巴，喜欢用泥巴捏造各种小人、小动物，并乐此不疲。而这一时期物质生活的匮乏使年少的冯文土深知生活的艰辛，同时，耕地资源的匮乏也使他了解到掌握一门糊口手艺的重要性。在这种情形下，15岁的冯文土凭借着天赋和兴趣，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东阳木雕技校，成为东阳木雕技校的第一批学生，正式与东阳木雕结缘。

在校学习期间，除了在课堂上努力学习师傅们传授的课程，他还利用课外时间去作坊捡拾废弃的木料，苦练木雕雕刻的基本功。那时看连环画是冯文土的一个娱乐活动，连环画中的故事情节、人物形态等都吸引着他，这使他有了创作的灵感和动力。于是，他将连环画故事中的《哪吒闹海》雕刻了下来。《哪吒闹海》显示出了冯文土的

冯文土东阳木雕四大名著之《红楼梦》（龚明伟 摄）

天赋和灵气，受到了技校师傅们的高度赞赏，并把它当做其他同学学习的示范作品。

冯文土工艺木雕馆木雕

扎实的基本功和过人的天赋与灵感使冯文土受到了“木雕宰相”黄紫金的青睐。1960年，冯文土正式拜黄紫金为师，进入东阳木雕总厂，开始系统的木雕学习。据冯文土说，他受师傅启发最大的就是师傅独特的学习技巧和方法。黄紫金经常带着冯文土去欣赏传统戏曲，并要求冯文土仔细观察舞台上人物的造型、服饰、动作和喜怒哀乐。此外，黄紫金常常欣赏名人书画、留心观察生活中各种事物的兴趣和习惯也感染了冯文土。这些都使得冯文土的雕刻水平迅速提升，创作的灵感和思路也更具新意，雕刻的作品开始栩栩如生、形象生动起来。1960年，电影《刘三姐》上映并红遍全国，冯文土从中找到创作灵感，于1962年独立创作了木雕作品《刘三姐》，并获得浙江省优秀工艺美术作品展三等奖，这是冯文土的作品第一次获奖。

冯文土在木雕创作实践中深感东阳木雕传统师徒传承模式中的不足，同时受师傅影响，逐渐对国画产生浓厚兴趣，并发现国画艺术对木雕艺术具有极大的借鉴价值，便渴望通过接受更好的国画教育来提高自己的木雕技艺。为此，冯文土进入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前身）国画系进修，开始了对绘画和美术理论系统的学习。

二、植根沃土，艺海勇创新路 雕刀行文，神工铸就高台

在浙江美术学院进修期间，冯文土的绘画水平进步极快，通过对工艺美术理论的学习和对现代美术的接触，他的艺术视角得以扩展，审美观念也发生了变化。木雕图稿绘制设计水平的高人一等，加上扎实的雕刻基本功，使得冯文土在木雕界名声渐起。离开师傅之后，冯文土谨记师傅的教诲，能够熟练运用师傅传授的全部木雕技法，并创作了许多令人赞赏的作品。1982年，冯文土随浙江中日友好代表团赴日本，其间他曾现场表演中国传统木雕技艺，创作壁挂《霸王别姬》，使得日本同行纷纷赞叹，称他那紧握刻刀的手为“神奇的手”。(www.daowen.com)

跟随师傅黄紫金学的是传统东阳木雕的艺术形式和雕刻技法，而冯文土却不甘于守旧，这时冯文土尝试着将某些历史题材和传说故事中的情节或人物压缩展示在同一台屏上。1984年，他用了将近三个月创作完成了《杨八姐游春》，首次将独创的立体半圆雕技法应用于这一作品。之后，冯文土又创作了大型壁挂《西双版纳的春天》，在这幅作品中，他成功地将东阳木雕的所有传统雕刻技术充分运用在现代题材上，刻画出了一个各族人民大团结、祖国事业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整幅作品以参加傣族泼水节的周恩来总理为中心，达到了布局丰满而又层次分明，主题突出兼具形象生动的极佳效果。

半圆雕技法是冯文土在继承传统木雕技法基础之上对东阳木雕技法的创新，除此之外，他所独创的自形木雕、树皮胞雕、根抱石雕等创新技法也走进了现代木雕创作之中。1986年，冯文土的作品《树皮少女》的悄然问世引起了东阳木雕界的轰动。一根极像人头的外表粗糙的椴木给了冯文土创作的灵感，冯文土顺着木料本身的人头造型进行构思，巧妙地勾勒出了一个美丽少女的头像。在这幅作品之中，冯文土既保留了椴木的粗糙外表，又对内部质地进行了精细处理，使得少女头像造型十分细腻而又清新优美。冯文土把这种木雕艺术形式命名为“自形木雕”，之后他又独具匠心地创作出了《云水怒》《浴》《喜满堂》等自形木雕作品。冯文土认为，树皮胞雕和自形木雕的出现，很大程度上迎合了新时代社会环境下人们审美观念的变化，新奇自然、轻松随意、唯美清新成为人们新的审美需求；同时这两种木雕都充分利用了木料本身的特点，因材施技、变废为宝，实现了自然和工艺的完美结合，使东阳木雕更添一份自然美。而“自然的才是最美的”正是冯文土的人生格言。

在东阳木雕界，冯文土被同行们戏称“美女大师”或者“美女专家”，其缘由便是冯文土擅长在创作上描绘和雕刻美女。冯文土的《四大美女》《汉宫秋怨》《花神》《维纳斯诞生》《阅尽人间春色》等作品都是以美女为主题的木雕佳作，这得益于冯文土在生活中对美女的仔细观察。有一次，冯文土到瑞典斯德哥尔摩承接装修业务，在火车上发现一美女，他便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端详美女之上，以至错过站点而不觉，其艺术精神由此乃见。

高超的雕刻水平、不断创新的艺术追求使得冯文土不断创作出木雕艺术精品。1991年，冯文土被授予“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称号，1993年被授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称号。这些荣誉的获得并没有使冯文土故步自封，而是更加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2000—2004年，在连续五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中，冯文土凭借作品根抱石雕《华夏雄风》、落地屏《南疆春色》和四条屏《唐伯虎真迹》拿到三个金奖，落地屏《五洲风云》获得银奖，尤其是在2003年第四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中，长达6米的壁挂《八十七神仙卷》获得特等奖，大师称号名副其实。

三、传道授业，耕耘撒播希望 为师精诚，一生一世尽心

随着东阳木雕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7年，冯文土被确定为东阳木雕的代表性传承人之一。2011年通过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法》第31条规定了代表性传承人的四项义务，即继续开展传承活动,培养后继人才；妥善保存相关的实物、资料；配合文化主管部门实施非物质文化遗产调查；参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益性宣传活动。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早在此法颁布实施之前，冯文土就已经主动承担起了东阳木雕的传承责任。

以前由于从事木雕行业的人知识水平低下，也没有人重视东阳木雕艺术的理论总结，使得东阳木雕的传承总是缺少理论性的文字资料。曾经在美院接受过工艺美术理论系统教育的冯文土便首次对东阳木雕的13种雕刻技法进行理论总结，编著了《东阳木雕技艺》一书，并由浙江科技出版社出版。此外，冯文土撰写的关于木雕艺术的论文《论东阳木雕建筑装饰艺术》《东阳木雕家具造型》《妙趣横生的自形木雕》《论东阳木雕的风格和技艺》等在各级刊物上发表，其中提到许多独到见解和创新理念，为人称道。

冯文土在创作

冯文土在作画

1986年兼任东阳木雕技校校长后，冯文土主持教学工作，着力提高教学质量，十分重视东阳木雕后继人才的培养。东阳木雕具有历史悠久、影响力大、应用范围广、经济效益好的特点，东阳木雕产业化背景下的发展前景非常可期，虽然目前从业者众多，但是现在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学习木雕技艺，传承现状并不乐观。冯文土认为导致这种现状的原因主要有三方面:一是现在的孩子多是独生子女，父母都希望子女考上大学，在他们看来学习木雕是低人一等的，不愿意送孩子来学木雕；二是要想学好木雕，没有10年左右的刻苦努力是没有能力出师的；三是学习木雕本身就要求学习者具备天赋和灵感。

冯文土说，非遗传承重在践行。在东阳木雕传承的道路上，冯文土正是这样一个坚定执着的践行者。随着年龄的增长，感到木雕技艺传承紧迫的冯文土自2008年后几乎每年都收几名徒弟，而以前是几年才收一名。目前冯文土共收徒弟15名，其中黄小明、李新民、王向东、胡先民和冯晓峰都已经被评为省级工艺美术大师，徐永平于2010年被中国工艺美术学会评为“年度中国木雕探花”。黄小明作为冯文土的第一个徒弟，现已被评为国家级大师，在东阳市已经形成自己的木雕品牌，具有很大的影响力，2005年在北京故宫皇极殿的乾隆皇帝宝座的修复工程招标中中标，并高质量完成修复工程，获得广泛赞誉。冯晓峰是冯文土的儿子，致力于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结合的探索，他所设计创作的作品《野风赞》在2008年获得第九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国际艺术精品博览会金奖，《雄风》获2009年首届中国•浙江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金奖，《兰亭雅集图》获2010年第二届中国•浙江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金奖。冯文土的选徒标准除了品德良好、刻苦努力外，还要求有设计的潜质和技术创新的能力，同时绘画、雕刻技巧基础扎实。按这种标准收下的徒弟，在冯文土的指导点拨下在东阳木雕界都已有一定知名度，成为东阳木雕界的后起之秀。

冯文土植根于传统东阳木雕艺术土壤之中，不断地从生活中汲取着艺术创作的源泉，一直传承并创新东阳木雕的艺术形式和技法。冯文土一直觉得自己缺少一个“压轴之作”，正是这种对艺术不满足的精神使得他坚持每年至少创作一件木雕精品，用自己对东阳木雕的热爱，对木雕艺术的执着追求，尽心尽力为东阳木雕做更多的贡献，创作出更精美的作品，为东阳木雕这一“国之瑰宝”培养更多的后继人才。

采访冯文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