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的龙州妇女队

●容　沙

1947年8月，震撼南疆的龙州大青山起义、思明爱店起义、靖镇平孟起义以后，左江地区的革命形势发展很快，斗争形式由隐蔽转入公开。各村的群众革命组织，如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出。龙州县下冻乡河渡村是红军时期左江农民革命领袖杨春秀的家乡，受革命思想影响很深。这个村早在1944年便成立了秘密妇女会。到了1947年，这个村的妇女会组织发展很快，革命活动更加活跃，一批妇女骨干在斗争中锻炼成长，为龙州妇女队的建立准备了条件。

1947年秋，国民党反动派龙州县县长李文雄，率特编队和反动民团600多人，到布局乡板吉村进行扫荡，被我驻板吉村的主力游击大队和河渡村的民兵击败，狼狈而逃。

伪保安队、特编队和民团又纠集1000多人，先占领河渡村对面弄羊村，以此为据点，然后向河渡村进攻。

这时，我主力游击大队已迂回到别的地方去了，村里只有民兵和村干部，敌人在弄羊村不断地向河渡村扫射轰击，大有非攻下河渡村不可的架势。战斗打了两天一夜，到第二天晚上，领导立即组织老人和孩子撤离河渡村，村里只留下青年男女和民兵，青年妇女会员十几个人，坚决留下配合民兵作战，我也和大家战斗在一起。我们一边帮助疏散粮食、物资和抢收附近田间的稻谷，一边帮助驻守村寨的民兵战士做饭，后来情况紧急了，我们才撤进山洞里去。

从这个山洞到河渡村去，要走一段坡路。敌人在对面弄羊村，每天用重机枪、迫击炮向河渡村里及洞口扫射轰击。妇女们虽然撤到洞里，但为解决民兵战士们的吃饭问题，每天仍然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到村里去磨谷、舂米、挖芋头。战斗非常激烈，有时守在山顶的民兵无法下来吃饭，姐妹们把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挨着山壁一步步地向上爬，从一个山顶爬到另一个山顶，把饭送到岗哨给战士们吃，然后又躲过敌人的弹雨回到洞里来。

敌人的进攻越来越猛烈。当时中共左江工委的领导同志到村里来，决定首先让妇女及病号转移到板吉村。这时部分游击队员驻守在板吉村，妇女们撤到那里又继续磨谷、舂米、炒干粮给战士们吃。

敌人占领了河渡村后，板吉村直接受到威胁。部队和民兵离开板吉村，少数病号和妇女们则转移到中越边界的越南村庄那蓬、那扣去。

敌人向布局乡进犯扫荡时，河渡、农焦、巴马、板吉、板纳、菊隆等许多村受敌人烧、抢、杀“三光”政策的残害。我们党帮助和组织这些村庄的群众及时转移到中越边界的山谷和越南的村庄去。随着家庭转移来的一些青年妇女也要求参加革命，我们就把她们组织起来，同河渡村的妇女一起，帮助驻地的游击队病号磨谷、舂米、打柴和做饭。记得有一天，通讯员来报信说，我游击队打下了龙州县五乡联防主任反动头子黄成彦的村庄，部队正在没收黄成彦家里的粮食。我们立即跟随交通员出发，连夜把反动头子家里的6000多斤谷子，从那花村挑到中越边界的念咋村。接着，连续几天，又赶紧把谷子磨好舂成米，又炒成干粮供给部队。

我们除帮助部队磨谷、舂米、做饭外，还为部队缝制军衣军帽和被里、蚊帐以及干粮袋。游击队的留守机关被疏散，我们还帮助挑行李、粮食和其他物资，成为游击队和民兵的一支有力的后勤力量。

从河渡村撤出后，我们这些妇女一直跟随部队转战各地，默默地做着后勤工作，经受了考验，得到了锻炼，逐步形成一支有觉悟、有组织、有纪律的队伍。(www.daowen.com)

1947年底，左江主力游击部队，从龙州迂回到凭祥、上金等地，为了适应更大规模的游击战争，也为更好地培养妇女干部创造条件，中共左江工委决定成立左江主力部队的同时，组建妇女队。

1947年10月，在越南的那扣屯宣布正式成立龙州妇女队。妇女队以河渡村妇女会的会员为主，共32人。任命我为指导员，黄清为队长，杨芬为副队长。妇女队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支前参战；二是学习政治、文化，培养训练妇女干部。

龙州妇女队正式成立之后，随龙州县游击大队转战，生活既紧张又愉快。1948年春，有一天，忽然接到上级通知，要妇女队从龙州赶到凭祥去执行任务。队长黄清和我立即率领全体队员，跟着交通员从板镜出发，前往凭祥。行军途中，要经过侵越法军经常出没的地段，但是大家毫不畏惧，勇敢而有秩序地通过这些地段。昼行夜宿，经过3天的行军，终于到达凭祥县边境我游击部队的驻地报到。当时正在那里指挥部队作战的左江支队司令员陆华同志，看到妇女队情绪很高且及时赶到，非常高兴。

到凭祥后，妇女队继续做支前后勤工作。一天黄昏，还没有吃晚饭，忽然接到部队通知，要妇女队到凭祥境内的一个村庄去，没收这个村反动头子的粮食和物品。我们3个干部和全体队员，不辞劳苦，顾不得吃饭，立即拿起扁担，挑起箩筐跟交通员就走。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天已黑了。大家顾不上休息，连夜把豆子、谷子和布匹等物资装好，挑回驻地。这个村离我部队驻地有相当远的路程，要爬一座很高很大的山岭，去的时候上坡，回来时下坡。天很黑，路很陡，担子又重，肚子又饿，但是大家毫无怨言，一路上欢声笑语，充满乐观主义精神。回到驻地已是深夜11点多钟了，这时才吃上晚饭。

到凭祥后，妇女队还协助中共左江工委的经济工作组做了些工作。这个经济工作组，经常绕过法国殖民军的封锁线往返越南各地，做一些布匹、火油、药品的生意，换回部队需要的一些药品，以解决部队经济上的一些困难。有一次妇女队奉命抽调队长黄清和队员谭丹、卢杏、潘月、周湘、黄凤英等人，随经济工作组去活动。黄清她们绕过侵越法军的封锁线，每人肩挑六七十斤的火油、布匹，经过越南的那岑，到高平等地出售，然后购回炸药这一类东西，送到中国境内给我游击队使用。这次行动历时4天，一路历尽艰险，往返200多公里，圆满地完成了领导交给的艰难而危险的任务。

妇女队正式成立之后，工作、学习和生活都比较正规。每天起床后，如果天不下雨，就到田间跑步、出操。早饭后，学习政治、文化，以后就磨谷、舂米，或做其他工作。妇女队的队员大多数是文盲，只有个别读过初小。她们参加革命后，很想学文化。其中河渡村的妇女，有些曾经于1944年在龙州地下党办的夜校读过书，现在更是积极要求学习。当时没有课本，我就结合革命形势和妇女的生活实际，编写一些简明的识字课本，供队员一面识字一面学革命的道理。只要不行军，不执行任务，妇女队就聚在一起识字、写字，她们学习很刻苦认真。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她们学会看一些简单的书信了，有些还学会了看报纸。

妇女队的同志，不仅学识字、写字，还学唱革命歌曲，跳秧歌舞，这教学习的任务自然落在我的肩上。一次，左江游击队和胡志明率领的越南军队举行联欢晚会，我们妇女队参加了演出，演唱了歌剧《朱大嫂送鸡蛋》、跳《兄妹开荒》的秧歌舞，记得当时真是掌声如雷。

1948年春节后，左江主力游击部队为了打破敌人的包围限制，采取迂回办法，穿插到敌人的后方去，开辟新区，发动群众，广泛发展游击战争。形势的发展，需要大量的干部去做开辟新区的工作。左江工委决定，将随军流动的龙州妇女队安顿下来，开办一个短期训练班，进行比较系统的教育培训。通过20天的学习，妇女队的同志政治思想觉悟有了进一步的提高，也学会了做群众工作的一些道理和方法。学习结束后，即宣布龙州妇女队撤销，队员分别分配到龙州县的各个村庄去做群众工作。从此以后，普普通通的一般妇女队员，变成了能够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打击敌人的妇运工作骨干。龙州妇女队在战火中诞生，在战火中成长，又在战斗过程中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每个成员都分别开始了自己新的战斗历程。

1996年1月8日

（原载《广西妇女》1996年第4期。容沙，原广西电子工业局副厅级干部，现离休在南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