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 边 城
沈从文(1902~1988)
沈从文的长篇小说《边城》是一部杰作,它的艺术独创性主要在两个方面显现出来:作为中国现代文学牧歌传说中的顶峰之作,它发展和深化了乡土抒情的模式,继鲁迅《阿Q正传》之后,重塑了中国形象;作为近代以降守成文化主义思潮在文字上的提炼,揭示了主体民族对自我诗意想象的虚拟性和策略性。
——著名学者 刘洪涛
★20世纪中国10部影响深远的小说之一
★一支湘西山村生活的牧歌
★《亚洲周刊》20世纪100部最优秀的中文小说第一名
沈从文的生命和作品,无疑是一部大书——一部富于传奇体验的大书。他出生行伍世家,长于湘西边城,只具有高小文化却孤身闯荡都市,而且能在大家云集的现代文坛上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以亲身经历成就了一大奇迹。无论是成名前还是出名后,沈从文总是谦虚地自称“乡下人”,而其一生80多部作品集的辉煌成就使他成为作品数量最多的现代文学家之一。“星斗其文,赤子其人”是对这位心怀万古的大家最恰如其分的评价。他永远充溢着一份引领众生昂然上路的自信,以毕生的心血追寻缪斯女神,笔管中满灌着永不衰竭的真诚与热爱。他的创作力异常惊人,影响力更是有目共睹——20世纪80年代以后,国内掀起一股经久不息的“沈从文热”。而历尽了人生风雨的沈从文,以其一世的感悟铸就了最负盛名的小说《边城》。
一部《边城》足以让沈从文在现代文学中笑傲于世人,也足以让他走出国门,与世界文坛的顶级作家们相比肩而毫不逊色。作为沈从文最著名的经典作品,这本小说用优美抒情的调子将沈从文的人生理想唱了出来,是沈从文作品中最明丽、最洁净、最唯美的篇章,寄寓着沈从文“美”与“爱”的哲思理想,是他表现人性美的艺术上最突出的作品。沈从文以独特的个人风格为文苑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反映湘西人民生活的艺术珍品,使小说获得了“震动中外文坛”的美誉。其体现出来的人性美与艺术美珠玉生辉,高度一致,谱写了一段至纯至美的理想生命旋律,是一支湘西山村生活的牧歌,也是一颗晶莹圆润的艺术明珠。《边城》不仅仅属于沈从文,更属于湘西,属于我们的民族。
旷世杰作
KUANGSHI JIEZUO
沈从文被誉为现代中国的“风俗画家”,他的小说恬静冲淡,不但具有小品散文的笔调,还以古典诗词曲令的意境,描绘出湘西边城的美丽风光。代表作《边城》,则充分体现了他的小说艺术的主要特点。
这部被文学界交口赞誉的小说描写了山城青年天保和傩送与摆渡人的外孙女翠翠曲折的爱情悲剧。20世纪二三十年代,川湘黔三省交界处的边远小城,有一个名为“茶峒”的宁静乡村,风光秀丽、人情质朴。古渡头边住了一户人家,品性善良的70岁老船夫和他的15岁外孙女翠翠相依为命,摆渡的生活恬然平静,与世无争。茶峒城码头大哥顺顺有两个儿子,长子天保、次子傩送。两年前,在端午节赛龙舟的盛会上,翠翠偶遇傩送,从此念念不忘。而几乎同时,哥哥天保也喜欢上了美丽清纯的翠翠,开始托人向翠翠的外公求亲,翠翠因为更中意雄健俊朗的傩送,始终不肯答应婚事。而地方上的王团总也看好了傩送,情愿以碾坊作陪嫁把女儿嫁给傩送。傩送不要碾坊,只想娶翠翠为妻,宁愿一生摆渡。两兄弟于是按着茶峒人的习惯,在夜晚上山唱歌,约定谁的歌声得到翠翠回答便算谁赢。天保知道翠翠喜欢傩送,也知道自己唱不过弟弟,为了成全弟弟傩送,于是外出闯滩,却遇上激流淹死了。顺顺因天保的死而怪罪老船夫。傩送觉得自己对哥哥的死负有责任,又得不到翠翠的明确爱意,只好乘船出走他乡。而老船夫也在一个风雨之夜,因外孙女的婚事没有着落而生病,遽然逝世,留下孤苦的翠翠独守渡口,在惆怅和期待中生活,盼望傩送有朝一日能够归来。
湘西那沐浴着湿润与和谐的水边小城,蓬勃着人性的率真与善良,展现出一个诗意的自然环境与人类社会。湘西古城的居民在“自然”、“人事”面前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只能一代又一代重复着悲情人生。而与此同时,沈从文创造出的闪耀着神性之光的理想人物,既体现着人性中庄严、健康、美丽、虔诚的一面,也同时反映出沈从文身上的浪漫主义与古典主义情怀。小说容纳了现在和过去、生存和死亡、恒久与变动、天意与人为等诸多命题,笼罩着一种无奈的命运感,寄寓了作者个人以及对于民族的隐痛。
经典导读
JINGDIAN DAODU
叙述的潜流
《边城》的好处如世上的水无边无际——不单每个读者都能够从《边城》中得着些温暖,就连故事中的一篁竹,一草莺,一白塔,一大星子都能从沈从文身上得着些亲切。一个人文字中律动着的生机,俏皮,爱意,惆怅,竟会那样通通融融,毫无滞障地流动在另一个人的血脉里,这个化境,是现代文学里,唯有沈从文可以达到的语境。
华文精选
翠翠抱膝坐在月光下,傍着祖父身边,问了许多关于那个可怜母亲的故事。间或吁一口气,似乎心中压上了些分量沉重的东西,想挪移得远一点,才吁着这种气,可是却无从把那东西挪开。
月光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篁竹在月光下皆成为黑色。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会有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啭着它的喉咙,不久之间,这小鸟儿又好像明白这是半夜,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
《边城》结构奇特。每一节、每一句里,都可以辨认出一种全新的观看方式:读者如坐江上,茶峒的民风和生活细节如两岸风光,行云流水而过。以第一章为例,有描景摹物的实写:从白河两岸风光,到小饭店门口的客人和老板娘调笑;有破入历史维度的跳写:水灾时男子救人的敏捷可观,妓寨的来历与风情;有忽而定格的特写:“永远那么静寂”,“各在分定一份日子里,怀了对于人事爱憎必然的期待”的小城生涯……视角在不同空间、时间、情绪、心理段落中穿插跳跃,浅浅深深。写实,却不是一种凝固在个人之外的场景之实,也不是导向一个预设思想的概念之实,而是与人相依相就之实,使人移步换景之实。一个开放的,流动的叙述空间不动声色地架构起来了,而沈从文对现实质地的敏感,对世界的爱恋,对人生的洞见都在这个崭新的结构中得到包容,得到释放,获得最大限度的表达自由。
《边城》的无可替代性,在于这是一件只能为文字所包容的艺术品。影像的流动并迭或能再现它轻盈的多元叙述结构,但要复述《边城》中明晰却隐忍着的时间与生命的框架,就像回答:水为何而流?在《边城》中,对人类内心体验与存在的表达是先驱性的。秉承现实主义传统的茅盾的《春蚕》、《林家铺子》是带着使命在写,而不是带着新的体验在写;把小说当绝句写的废名,以自己生命的结晶体验书写,可是却使世界只在个人的观想中存在,拉开了个人体验与对社会情境的距离;鲁迅的《祝福》、《阿Q正传》等篇打通了观与想,个体经验和社会现实,可是欠缺化合万物的爱意,他的人道主义是干巴巴的。也许个人自有使命,沈的使命全在这一方天地间,他把这一方天地的时间做整个人类的时间,也就是了。“黄昏照样的温柔,美丽,平静。但一个人若体念到这个当前一切时,也就照样地在这黄昏中会有点儿薄薄的凄凉。于是,这日子成为痛苦的东西了。”
沈从文超常的结构能力,使《边城》四溢着真正的先锋性和微妙自足的形式美。说到这里,却要提起另一个小说中的异数,韩邦庆的《海上花列传》。韩自创“穿插藏闪之法”,难以得知《海上花列传》对《边城》的投影有多深,可是《边城》中如夜明珠般的理想主义光芒,是前者无法企及的。(佚 名)
渡船悠悠,情爱涓涓(www.daowen.com)
中篇小说《边城》自问世以来,就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赞者认为这是“一颗千古不磨的珠玉”“田园诗的杰作”;贬者说它是“掏空了人物的阶级属性”“有意无意地回避尖锐的社会矛盾”;还有人认为文坛“总有一天会对沈从文作出公正的评价:把沈从文、福楼拜、斯特恩、普罗斯特看成成就相等的作家”。
小说《边城》以撑渡老人的外孙女翠翠与船总的儿子天保、傩送的爱情为线索,表达了作者内心的追求以及与这追求相呼应的田园牧歌情调。这种情调若和当时由卑鄙的人渣组成的动荡社会相对比,简直就是一块脱离尘寰的“世外桃源”。在这块世外桃源中生活的人们充满了原始的内在的“爱”。正因为这“爱”才使得湘西的边城茶峒里的“几个愚夫俗子,被一件普通人事牵连在一处时,各人应得的一分哀乐,为人类‘爱’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说明”。小说《边城》正是通过抒写青年男女之间的情爱、祖孙之间的亲爱、邻里之间的互爱来表现人性之美的。
翠翠与傩送这对深深爱着对方的年轻人既没有山盟海誓的豪言壮语,也没有离经叛道的骇世之举,更没有充满铜臭味的裙带交易,有的只是原始乡村孕育下的超乎自然的朴素纯情,有的只是“遵从古礼”的淳厚人性,有的只是含蕴的东方的传统美德。作者着重表现了他们行为的高尚和灵魂的美。在作者的笔下,翠翠是个天真无邪的山区女孩,她聪明、美丽、乖巧、淳朴、善良。傩送是个童稚无欺的乡下小伙,他勇敢、英俊、豪爽、热情、勤劳。在这人杰地灵的偏僻之地,两颗年轻的心靠拢了,他们按照自己的标准同时选择了对方。一切显得那么自然,而在这自然之中却显示了“人性”在这块尚不开化的山村的永久魅力。作者正是通过这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反映了人性美。
作者的人物虽说全部良善,但本身却含有悲剧的成分。惟其良善,我们才更易于感到悲哀的分量。这种悲哀,不仅仅由于情节的演进,而是自来带在人物的气质里的。
——著名学者 刘西渭
《边城》的语言是沈从文盛年的语言,最好的语言。既不似初期那样的放笔横扫,不加节制;也不似后期那样过事雕琢,流于晦涩。这时期的语言,每一句都“鼓立”饱满,充满水分,酸甜合度,像一篮新摘的烟台玛瑙樱桃。
——当代著名作家 汪曾祺
《边城》中的牧歌情调不仅具有陶渊明式的闲适冲淡,而且具有屈原《九歌》式的凄艳幽渺,是真正的返璞归真。
——《中国现代小说史》
作品展现人性美的第二个方面是通过老船夫对女儿、对孙女的挚爱来体现的。作者正是通过老船夫对子女的挚爱亲情,去和当时社会的你争我夺、弱肉强食形成对照,去呼唤那久已失去的“善良人性”,去追求那“无侮无忧”的远古社会,去保存那“遵从古礼”的美德。
小说《边城》正是通过“邻里之爱”来展示这块净土上的人们是一群“未曾被近代文明污染了的”“善良的人”。从而体现作者拒绝“现代”,厌恶“文明”,以此来寄托他重造民族品德的希望。
管窥蠡测不足以道万一。从以上三个方面的陈述,我们可看出作者那“选山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的“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的“希腊小庙”中所供奉的“人性”之美。(房生海)
大师传奇
DASHI CHUANQI
1902年,在远离红尘俗世纷争的湘西凤凰县,一个苗族军人家庭迎来了他们的第五个孩子。这个孩子被起名为沈岳焕,20多年后又更名为沈从文,从此,这个名字成就了文学史的一段动人风景。沈从文的故乡凤凰城,地处湘西沅水流域,是湘、川、鄂、黔四省的交界,更是土家、苗、侗等少数民族的聚居区。生长于这一特殊地理环境中的沈从文,年幼时十分聪颖好动,经常逃学。也许是被家乡的自然风物所吸引,童年时代的他总是流连忘返于这片山水之间。沅水及其支流辰河带给沈从文不竭的经验、灵感和智慧,所以在水中或岸上讨生活的各色人等纷纷出现在沈从文笔下,为他的创作增添了鲜明的地域色彩。沈从文运用自己的想象力,把这些印象写成小说,为自己、也为读者复现出湘西人民朴素的生命形态,使我们了解了中国现代作家最偏僻的故乡背景里种种瑰丽多姿的场面。
沈从文(1902~1988)
虽然身处虚伪、自私、冷漠的都市,沈从文却醉心于人性之美。他一生共出版了30多种短篇小说集和6部中、长篇小说以及多部戏剧、散文、童话、文论,作品被译成40多个国家的文字出版,并被美、日、韩、英等10多个国家或地区选进大学课本,两度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更令人叹服的是,沈从文不仅拥有著名作家的身份,在历史学和考古学领域的研究成果也丝毫不逊色于其文学创作。他撰写出版了《中国丝绸图案》、《唐宋铜镜》、《龙凤艺术》、《战国漆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等学术专著,特别是大部头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分量极重,填补了我国文化史上的一项空白。
可以说,散淡安然的“杂家”沈从文正如一片无心以出岫的白云,毕生萦绕在中国文学的峰青峦翠之间,织造出一幅神秘的风景;他如秋水一样淡泊的性情,春水一样温暖的怀抱,也必将因不朽的作品而永久地润泽着后人。
沈从文的《萧萧》是一部与众不同的小说。湘女萧萧12岁时嫁给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做童养媳,后来被长工诱逼怀孕,事情败露后,幸而婆婆心慈手软,没让当地人按习俗处死她,还让她生下孩子。人生悲剧难免轮回,几年后,萧萧又为自己的孩子娶了一房童养媳。小说以宽和的态度,从容的笔致写尽了人性。沈从文用《萧萧》谱出了一曲牧歌,明朗而优美,因此能在湘西那方自然的土地上久久回响。
※ ※ ※ ※
延伸阅读
YANSHEN YUEDU
散文集《湘行散记》与《边城》一脉相承,都属于湘西风土人情题材,记录了沈从文重归故里的所见所闻所感。读《湘行散记》,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湘西,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真似湘西“乡下人”又不似湘西“乡下人”的沈从文,看到一颗为民族的命运、为人生的意义而默默思考的灵魂。壮美的风光和朴拙的人事交相辉映,贯穿于《湘行散记》全书的始终。沈从文用文字把湘西沅水流域构建成一个想象中的王国,使得《湘行散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为关于沅水流域的一部短而生动的历史。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