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国古典音乐情感美的范围

前面说过，人们的情感有多种多样的内容，其中有好的，如热爱祖国的情感;也有不好的，如嫉妒的情感。因为情感美是一种健康高尚的肯定性情感，是音乐最重要的审美特征，所以它所表达的范围，应主要从“美”这个字来体现。凡是人类美好的情感，都属于情感美的范畴。这种人类美好的情感，不是本文所能全部概括的。本文仅论述人类几种常见的最美的情感，来作为音乐情感美的代表。

一是深沉的爱国情。爱国情是一种最高尚的审美情感。中华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是一个对人类文明有着重大贡献的民族，也是一个深深热爱自己祖国的民族。在中国音乐史上，涌现了一大批优秀的表现爱国情的音乐作品，这些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深沉的爱国情，是华夏历史上动人心魄的精神文明之花。如古代歌曲《苏武牧羊》，就通过苏武奉命出使匈奴，被匈奴贵族囚禁十九年，但苏武受尽折磨，始终不屈，最后持节南归的故事。歌颂了苏武“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的坚贞不屈，坚定执著的爱国情。作品通过流畅的音调，矫健的节奏，昂扬而壮烈的感情，完美地表现了这一古代歌曲深沉执著的爱国之情，给欣赏者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二是浓烈的思乡情。中华民族有着浓厚的思乡情结，而思乡情结正是爱国情结的基础，很难想象一个连故乡都不爱的人会爱自己的祖国。思乡情这种高尚的情操，蕴含着对故乡亲友的挚爱，对故乡山山水水的依恋。古代作曲家写有太多的表达思乡情结的音乐作品，这些作品抒发着各种不相同却又极为相似的思乡情感，深深地打动了今天的听众的心。如古琴曲《胡笳十八拍》中所表现的蔡文姬的思乡之情，就具有非常感人的艺术效果。在汉末的战乱中，蔡文姬被迫流落到匈奴，并出嫁匈奴的左贤王。为左贤王之妻达12年之久。曹操平定北方，将蔡文姬接回。但蔡文姬身为左贤王之妻，既舍不得离开自己和左贤王所生的两个孩子，又怀念生养自己的故乡。全曲就描写了蔡文姬这种既思念故乡，却又舍不得骨肉分离的复杂感情。《胡笳十八拍》是一首著名的具有悲剧性审美特征的古琴曲。全曲除第11、12两个段落外，全部是凄婉伤感的情调，一是哭诉自己背井离乡，受尽颠沛流离的悲愤感情。一是抒发与骨肉离别撕心裂肺、肝胆俱碎的悲怨之情。但是，唯独在抒写自己思乡之情得以实现的段落，却呈现出欢快明朗的色彩，表达了自己终于回归故土的喜悦之情。最终，蔡文姬在通过极其痛苦的抉择之后，还是选择了离夫别子，回归故乡，可见故乡在她心中的烙印之深。其对故乡的深沉、执著的爱，也激励着后代每一个人为自己的故乡的繁荣昌盛而贡献自己的一切力量。

三是执著的爱情。男女爱情，本是人类生活中经常存在的普遍现象。因此，在我国数量繁多的音乐作品中，表现爱情的作品占了很大的比重，这在传统民歌中尤其如此，从《诗经·国风》、汉魏六朝乐府民歌，到唐代民间曲子词和明清民歌，歌唱爱情的篇章不胜枚举。这些表现爱情的音乐作品，数量众多，内容丰富，真挚动人。既抒发了古人对爱情的热烈追求，追求得以成功的愉悦和欢乐，又表现了由于种种原因给爱情造成的生离死别而引起的忧伤和痛苦。这些作品笔调婉转委曲，风格动人缠绵，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如著名的云南弥渡山歌《小河淌水》就是这样一首优美的作品。全曲分为两段，每段四句(除去感叹词等衬字)。歌词如下，1段:“月亮出来亮旺旺，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哥像月亮在天上走，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2段:“月亮出来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的哥。一阵清风吹上坡，你可听见阿妹叫阿哥。”歌词描绘了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优美意境:银色的月光下，大地一片宁静，只有山下的小河不时发出潺潺的流水声。聪明美丽的阿妹，见景生情，望月抒怀，把对阿哥的一片深情，倾注在对阿哥的深情呼唤上，曲调与歌词配合十分恰当，采用五声调式的羽调式结构，以从容舒展，比较自由的节奏和回环起伏，清新优美而具有云南地方特色的旋律，表达了阿妹对阿哥的思念眷恋之情。第一句旋律向上扬起，充满激情，描绘了月亮出来，坡上洒满银色月光的优美意境，为阿妹望月思人进行了很好的铺垫。第二句旋律婉转下行，表现出阿妹对阿哥的思念和害羞的心理。第三句是第一句的变化重复，但情绪更为饱满、激动，把少女的一片深情表达得淋漓尽致。第四句是第二句的变化重复，悠扬、舒缓的歌声，为我们展现出一幅月夜下小河流映清波的静谧画面。待到连呼“阿哥!阿哥!”时，情感达到最高点，其后歌声渐渐弱下去，仿佛余音袅袅，渐渐地飘向阿哥居住的远方。这首民歌旋律优美、抒情，节奏舒展、自由，具有极强的抒情色彩和情感美的审美特征。

四是美好的友情。友情是人生旅途中激人奋进的美好情感。因为人类是群居动物，特别渴望那种朋友之间相互鼓舞，共同前进的高尚情谊。真正美好的友情是朋友间的信任和理解，是无私奉献的高尚人格的象征。这种美好情感的特征是在思想上互相帮助，在品行上互相砥砺，在学问上互相切磋，在生活上互相关心，在事业上互相支撑，快乐则与其共享，患难则共其死生。在中国古典音乐作品中，歌颂这种心心相印的情感美的作品比比皆是。共同构成了中国古典音乐作品的绚丽多彩的情感美。如古琴曲《阳关三叠》就是这样一首表达美好的友情的音乐作品。音乐的第一部分以平缓低沉的旋律，表达了作者“劝君更进一杯酒”的浓厚深情，惟妙惟肖地描摹了作者“无语凝噎”，与友人依依惜别的无比眷恋之情。乐音的高—高—高—低—高的回旋往复，与诗歌的情意密合无间，缓缓地传达出一种友人之间的绵绵不绝的深情厚谊。乐曲的后一部分，旋律加快，变化加大，以富有动力的切分节奏八度跳进到乐曲的最高音，仿佛是送别友人时发出的声声呼唤。感情激越，就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恰到好处地传达了对友人的炽热情感。三叠的旋律，总是在上行之后又下行回到低音区，表达着朋友之间对重逢的渴望，以及对永不分离的渴望和这种渴望而欲求不达的感伤情怀。人们在欣赏《阳关三叠》时，首先撞击心灵的，便是乐曲中所蕴含的这种浓浓的情感美。欣赏者在这流动而连贯的旋律中，可以想象出演奏者对即将远行的友人的无限关怀和流连忘返的真挚情感，可以想象到人类离别，特别是和好友离别所产生的那种感伤情怀。欣赏者了解了表达情感的音乐语言，就能与音乐中所表现的情感美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正因为如此，古代的离别，都要用《阳关三叠》这首古琴曲作为送别之曲，就是因为这首古琴曲具有感人至深的情感美。(www.daowen.com)

音乐情感美的上述范围永远不可能包涵所有的情感美质。如果要细到每种具体的情感美质，它也许是一本专著才能完成的任务。音乐作品的情感美，在个人与国家的关系上，表现为热爱祖国的伟大情操，这种情操将成为激励人们为了祖国的繁荣富强而不惜牺牲个人生命的坚强动力;在日常工作中，表现为严肃认真，兢兢业业、踏踏实实、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在人际关系中，表现为无私和奉献，乐于助人的博大爱心。总而言之，这种高尚的美的情感，可以升华听众的道德情感，并逐渐地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最后成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注释】

[1]费尔巴哈:《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德国哲学》，551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75。

[2]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修订本)，1035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