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代呼唤清静无为
思想意识是社会存在的反映,某一时期流行某一思潮或学说,与其时的社会需要是密不可分的。以清静无为为特点的黄老之学,虽源于战国中期(约当公元前4世纪末至公元前3世纪初)的黄学和老学,亦即黄帝之学与老子之学,简称“黄老之学”,很长时期,我们只对老学即“老子”有所认识和了解。而对“黄学”却一无所知。这是因为“黄学”成为古佚书的缘故。自从1973年长沙马王堆3号汉墓出土帛书《老子》甲、乙本和《黄帝四经》等古佚书之后,才为“黄学”提供了可靠的物证。所谓“黄学”,是托名黄帝的书。据《汉书·艺文志》著录,属于“黄帝之书”的有《黄帝四经》:《黄帝铭》、《黄帝君臣》、《杂黄帝》、《力牧》等。这些著述,几乎全部亡佚。从佚书出土之后,始知黄老各自代表着原始道家的两个不同流派,算是同源而异流。如果仔细加以区分,虽各具不同特征,但其共同之点,则是都主张“无为”“自然”。老子的“无为”是“任其自然”,比较消极;“黄学”的“无为”,则是有条件的,其条件就是既定秩序下安守本分,较老子为积极。政治上主张无为,不仅是黄老学派大力提倡的思想,即使创建儒学的孔子也并不反对,他曾发出“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论语·灵公》)的感叹和赞美。经过战乱纷争的战国年代,无为清静,日益为人们所向往;秦汉之际,倡导无为学说形成两个中心:一个是楚国,是从老庄学派演化而来的;一个是齐国,在齐地是发于稷下学派。据刘汝霖著《汉晋学术编年》记载,齐之黄老术,相传于战国末,有位河上丈人,明老子之术,自匿姓名,隐身修道,著《老子章句》,传业于安期生,安期生老而不仕,时人以“千岁公”相称。继传毛翕公,毛翕公教乐瑕公,乐瑕公教乐臣(一作巨)公。臣公独好黄老,恬静不仕显闻于齐。瑕公、臣公都属赵人,赵为秦所灭,遂潜逃至齐高密。以后盖公师事臣公。盖公居胶西。后受曹参聘用。到西汉初年,陆贾接受刘邦指示,撰著《新语》,陆贾在《新语·无为篇》中明确提出:“昔虞舜治天下……寂若无治国之意,漠若无忧民之心,然天下治。”可见他非常推崇黄老无为政治。贾之所以如此赞颂政尚无为,说明他抓住了时代的脉搏,认清了长期战乱和专制残暴之后的社会需要。其时,社会上的形势和条件,也为黄老无为之政创造了出台的条件。
其一,汉王朝诞生于秦末农民起义的战火烈焰之中,贫苦农民“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形象,对于刚刚登上皇帝宝座的统治者是个惨痛的教训。刘邦不止一次地探讨秦所以失天下、汉所以得天下的原因。陆贾从暴秦之政中就悟出“事逾烦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奸逾炽,兵马益设而敌人逾多”(《新语·无为》),从而认识到秦所以速亡“乃举措暴众而用刑太极”的缘故。暴秦的政繁法苛,正是汉统治者之大忌。于是老子的“为者败之,执者失之”(《老子》第29章)、“法令滋彰,盗贼多有”(《老子第57章》)的思想,自然乐为汉统治者所接受。“无为而治”的黄老之学,恰恰适应了当时统治者的胃口。
其二,继长期战乱之后,建立的西汉王朝,面临土地荒芜,人口剧减,经济凋敝,满目疮痍的局面。其时“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天下既定,民无盖藏,自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汉书·食货志》)面对如此形势,哪里还有力量从事重大的兴革和建设?“不尚繁华,精简无为”(王夫之《读通鉴论》),自然成为人们乐于接受的现实。(www.daowen.com)
其三,作为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之间的两大对抗阶级的矛盾和斗争,经过秦末农民起义的冲击,得到一定程度的调整,确实有所缓和。但在封建制度固有的规律制约下,矛盾不仅依然存在,有时可能表面化、严重化。至于统治阶级内部的权力之争,如汉中央皇室与地方诸侯王的斗争,大臣之间的相互猜忌,刘邦去世后,大权旁落,吕太后左右政局,诸吕一度阴谋篡夺政权,连丞相陈平也只好以“不治事”“口饮醇酒戏妇人”(《史记·陈平列传》)的逃遁手段,掩饰自己。正像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指出的那样:“母后悍,权奸张,内难且作,更张未几,而祸发于中。势将指创制显庸为衅端,天下抑且以修明制作为戒”(王夫之《读通鉴论》)。主张退让,以柔克刚的黄老无为思想,在统治集团的权力争斗中,成为一部分人保命存身,等待时机的斗争手段;黄老顺其自然的思想,也必然起着安抚人心,消解斗志,遁世避祸的灵丹妙药,同时也是进行与邪恶势力搏斗的一种武器。
汉初统治者,正是希望以黄老无为、好静、无事、无欲为手段,以便收到“民自化”、“民自正”、“民自富”、“民自朴”的效果,达到“天下治”的宏伟目的。
王夫之认为“秦之苛严,汉之简略,相激相反”(《读通鉴论》卷二)是合乎实际的。姜辰英在《黄老论》中,对无为之政所以盛行于汉初有如下的看法:“盖汉当秦焚书之后,《诗》、《书》佚失,其一时之人,心志耳目,荡焉无所寄;而黄老之教,不言而躬行,缙绅先生之所以口传而心授者,所在皆是。”(转引于迎春《秦汉士史》第三章)事实是汉初历经反暴秦,刘、项战争之后,人们普遍欢迎黄老无为的政治。执政者力行简易,务求少事的无为宽政,自然成了应衰补弊的权宜之计,相当程度上,采取因循秦制,略加损益,表面上虽表现为清静,而实质上仍严守法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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