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贾沿袭了战国晚期法家集大成者韩非在《五蠹篇》中阐述的进化论观点。认为历史是不断发展进化的。韩非把以往的历史划分为上古、中古、近古;或划分为上古、中世、当今。以为“上古竟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逐于气力”。从进化的观点出发,引导出厚今薄古的主张。正是基于这一点,韩非对儒家的崇古卑今的思想持反对态度。不赞同用道德品质之高下评判历史;而把物质条件和利益视为古今差别之根源,以这样的历史观勾画了社会进化的大趋势,反映了新兴地主阶级积极进取的精神风貌。陆贾在《新语·道基篇》中同样也对人类历史的发展有一个概括的叙述。他认为人类历史是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过程,先后经历了先圣、中圣、后圣三个阶段。
人类一开始,“食肉饮血,衣皮毛”。到神农时代,已感到“行虫走兽,难以养民”,进而追求猎物之外的可食之物,于是“尝百草之食”,逐步知道种植五谷,摆脱“野居穴处”“与禽兽同域”的生活;从黄帝以后,始知“伐木构材,筑作宫室,上栋下宇,以避风雨”,及至后稷、舜、禹的岁月,才有条件“列封疆,画畔界,以分土地之所宜,辟土植谷……种桑麻”。那时洪水为害,禹亲率人民“决江疏河……致之四海”,“高下相受,百川顺流,各归其所”。然后,“民得去高险,处平土”,并“驾马服牛,制作舟车”和各种器械,以后皋陶“立狱制罪,悬赏设罚,异是非,明好恶,检奸邪,消佚乱”。(均引自《新语·道基》)上述事迹,即是先圣阶段的基本情况,这一漫长岁月的所谓先圣阶段,其实是社会尚处于原始氏族部落时期,生产力水平十分低下,劳动成果仅仅能够维持劳动者的最低生活需要,没有或基本没有剩余产品,提供他人进行剥削的可能。到了先圣晚期,随着生产水平的逐步提高,才开始出现私有制,剥削与被剥削现象逐渐形成,当时,作为压迫工具的阶级统治国家初步创建起来。
到了中圣阶段,私有制有所发展,阶级对立形成了,国家确立起来而且愈益强化,随着经济的发展,文化教育也有长足的进步,于是“设辟雍庠序之教”,上下间的礼仪制度和君臣关系日臻完备和发展,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不断消长。社会上出现了强烈的“强凌弱,众暴寡”的历史现象。陆贾对此十分不满,他希望从政者,即被他视为中圣的君主,必须把建立上下之仪,“父子之礼”、“君臣之义”,当做治国的要务,使“强不凌弱,众不暴寡”,甚至期望在上者放弃人间的“贪鄙之心,兴清洁之行”(《新语·道基》)。但实际的效果,则是另一回事。虽经在上者的不断努力,依然是“纲纪不立,后世衰废”。(同上)从此进入了后圣阶段。
至于后圣时期,为了挽救中圣晚期衰废之势,后圣意图用“定五经,明六艺”的教育手段加以补救,旨在“穷事察微,原情立本,以绪人伦,宗诸天地,纂修篇章,垂诸来世”,达到“以匡衰乱,天人合策,原道悉备”。(www.daowen.com)
诚然,陆贾把人类历史划分为低、中、高三个发展阶段,从经济形势、政治制度,到文化教育、伦常变化,说明社会的发展是进化的。这符合历史发展的客观实际,不用说是具有进步意义的。不过他把这一历史变化,归结为少数圣人的创造,明显地陷入了历史唯心主义的泥沼。他之所以如此认识,是因为他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站在刚刚取得统治政权的汉王朝的立场上,期盼新朝君臣应谨慎执政,做到政清国治,达到国强民富。从这一基点出发,以为只要当政者清正廉明,忠国益民,汉室自然昌盛兴隆,其谋国忠君之用心昭然可见。
陆贾与韩非不同之处,还在于韩非主张“法后王”,而贾却多少带点“法先王”的倾向。不过他反对一切遵古,一切泥古,主张依据古今形势变通行事,认为“合之者善”。他说:“善言古者,合之于今;能术(述)远者,考之于近。”(《新语·术事》)说明他在一定程度上,承认历史的发展具有进步性,这正是他的可贵之处。
陆贾虽以儒者自诩,但与早期儒家学者毕竟有所不同。早期儒家大都持“今不如古”的思想倾向,而陆贾则主张古今并重,以古为鉴。他在《新语·术事》中明确提出:“说事者上陈五帝之功,而思之于身,下列桀纣之败,而戒在于己。”而且认为“道近不必出于久远,取其致要而成。春秋上不及五帝(指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下不至三王(指禹、汤、周武王),述齐桓、晋文之小善……足以知成败之效。”这些都充分说明他的历史观在于“古为今用”,从史中汲取有益的东西。正如《新语·本行》中强调的“追治去事,以正来世”。清楚地表达了追忆过去了的史事,就是为了使未来的事业干得更好,更正确。所以,贾竭尽全力地主张:“制事者因其则,服药者用其良,书不必起仲尼之门,药不必出扁鹊之方,合之者善,可以为法,因世而权行。”(《新语·术事》)陆贾的进化史观,毫无疑义是值得予以肯定的。他受儒家影响,虽然具有好古思想倾向的一面,但并不迂腐,不认为凡古皆好,而是主张根据形势发展变化,变通行事,把往昔作为一面镜子,处处以之作为鉴戒。其要旨在于教育当政者。用心之所在,是一目了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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