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风云际会游士献身

秦的暴政，激发了人民如火如荼的反抗浪潮。原来“虎视何雄哉”的始皇帝所做的一切郑重许诺，什么“黔首大安”，什么“黎庶无徭”，什么“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的美好前景，都成了毫无价值的空头支票!无法兑现的骗人鬼话!尤其残暴的焚坑政策，更彻底地暴露了他的狰狞面目。继劳苦大众手执干戈而起的饱学儒士，有的虽获“博士”大名，也不过是一些毫无实责的“虚名”，最多只是朝廷的摆设，“备员弗用”(《史记·秦始皇本纪》)的角色而已!至于六国的旧贵族，更是怀着亡国之痛，急谋趁机恢复昔日的天堂，心甘情愿地投身义军;还有社会上的奔走无靠的游士、侠客，也乘势大展纵横之术，在动荡的岁月中，千方百计地献身举义首领的帐下。鲁国儒生，手持孔子的礼器投奔起义首领陈胜者大有人在。著名的如孔子九世孙孔鲋曾受到陈胜的礼遇和重用，与之共存亡;祖父、父亲五世相韩的旧贵族张良携客及铜锤袭击始皇于博浪沙中，以误中副车，遂浪迹天涯，在下邳意外地得遇黄石公，获太公兵书，后来投刘邦帐下，做了闻名的谋士;齐人娄敬是个出戍陇西的戍卒，途经洛阳，身着“羊裘”，挽着车子要拜见刘邦，将军嫌他这身装束过于寒酸，劝他换身像样的着装，他却坦然地表示:“臣衣帛，衣帛见;衣褐，衣褐见，终不敢易衣。”(《史记·刘敬列传》)其期待召见的心情何等迫切，而且表达了对刘邦的无限信任和倾慕之情!陈留高阳人郦食其，好读书、家贫落魄，衣食无着，当陈胜起义时，虽欲参与，但以其将只重“小节”，“好苛礼自用”，遂“深自藏匿”(《史记·郦生陆贾列传》)，后来发现沛公刘邦为人“大度”，乐于入伙，经过同乡沛公骑士的介绍，食其始得入谒。但沛公待人简慢，又不喜儒生，食其为达目的，不以儒生自居，高叫道“我非儒生，乃高阳酒徒”，且对沛公令女子为其洗脚而不辍十分看不惯，遂正颜厉色地予以斥责，沛公自知非礼，立刻改变态度，才愉快地完成了会见。其时以游、侠之士投身起义者为数当不在少。正如蒯通说的:“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遝，烟熛至风起。”(《史记·淮阴侯列传》)一时风云际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反秦洪流。

楚人陆贾，大约也在这一反秦波涛汹涌的大潮中，卷进了抗秦的浪花之中。有关陆贾的生年身世、生平事迹，史记记载不详。据李鼎芳先生根据陆贾于高帝十一年(前196)出使南越，判定贾时年40岁，推断陆贾约生于公元前236年，即秦王政十年，到汉文帝初年去世，估计活了60岁左右(河北大学学报1980年第1期李鼎芳著《〈陆贾新语〉及其思想论述》)。就陆氏的姓源考察，说法有二:其一，陆氏，出于春秋时陆浑国之后，陆浑居今河南北部，属陆浑之戎。戎属藏族的一支，其生产方式似乎已由游牧转入农耕，但习惯依然保留游牧方式，以后为晋所灭，其酋长陆浑子逃往楚国，贾可能就是这一支的后裔。此说见于《陈留风俗传》)。另据《陆氏谱》载，“齐宣公支子达食菜于陆。达生发，发生皋，适楚。贾其孙也”(二说俱见《史记·陆贾传索隐》)。齐宣公其实就是齐宣王田氏，食采陆乡，号陆侯，即陆氏的始祖。据上述二说，陆贾或出于陆浑之戎的后代，或出于齐的陆侯。二说哪种可靠呢?尚难以作出明确判断，无妨同时存疑。依前说，贾祖籍或系今湖北人;据后说，陆乡原在楚的东北部，距刘邦故里丰沛不会太远，战国时代，这一带是游士活动的主要地区之一。(www.daowen.com)

据《史记·陆贾列传》记载，陆贾，人多以陆生相称，古代称“先”或称“生”，其含义系指先生。他是一位善于言辞的人，时称“辩士”。早年他与当时著名的学者包邱子(即浮丘伯)相善。包邱与李斯都曾师事荀卿(《盐铁论·毁学篇》:李斯与包邱子俱事荀卿)。包邱与陆贾曾同处一地，受其影响，《诗》、《书》等先秦典籍无所不读，是一位满腹经纶的巨儒，同时，从他后来为汉所作的献策考察，贾又广泛涉猎了道、法等诸子百家的学说，称得上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大知识分子。以后陆贾投身刘邦领导的反秦起义军，一直以“客”或“客卿”的身份追随刘邦，显然处于幕僚的角色!据史书记载看，他不像其他诸如郦食其、娄敬、叔孙通那样的人物，热衷功名利禄。他一开始参加刘邦集团，没有提出值得称道的献言或建议，也没有令人惊奇的意外行动，而是默默无闻地追随刘邦左右，干他乐于干的事。据《陆贾本传》记载，仅有“常使诸侯”几个字的简单表述。是否由此说明，陆贾只是一位平庸之辈，或不值得重视的人物呢?当然不是。根据以后的实际贡献分析，那时除了为刘邦做一些提供咨询或临时出使交涉之类的事务外，他大部分的精力，都在考虑全局的大事，考虑有关整体利益的重要任务。他既不同于一般入伙的游士谋臣，更不同于与刘邦开初聚义丰沛的萧何、曹参、陈平等著名知心人物。况且他不喜声张，也不怎么受青睐，因此有关陆贾投身刘邦反秦集团的初期活动事迹，不大可能为人所重视，司马迁撰写史书，自然也只能阙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