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而谨慎地对待一切

事物本身是无关紧要的，是无所谓好与坏的，但要如何运用它们，则是要紧的事情。既保持镇定和安宁，又保持谨慎，既不鲁莽也不粗心，一个人如何才能做到这点呢？他是否要模仿那些玩骰子的人呢？丢骰子的平台是无关紧要的，骰子也是无关紧要的。我怎么知道这一掷结果会怎样呢？但是，小心而巧妙地掷骰子，就是我的职责。

同样，生活中的首要任务就是：先辨别事物、分离事物，然后说：“外部事物不在我的掌控下，但我能掌控意志。我应该到哪里去寻找‘好’和‘坏’呢？到属于我自己的东西里面去找。”但是，在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里面，就无所谓“好”与“坏”，也无所谓“利益”和“危害”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那怎么办呢？是不是运用这些外部事物，我们可以不小心呢？”绝不可以。因为另一方面，这样做有损意志的力量，违背了自然法则。我们应该谨慎行事，因为对事物的运用并非无关紧要；我们还应该保持镇定和安宁，因为事物本身是不重要的，在真正与我们有关的事情中，不会有谁能阻碍我或强制我。获得那些能阻碍和强制我的事物，不是我能控制的，也是既非“好”也非“坏”的。但是，对它们的运用却是在我的控制之下，既可以是坏的，也可以是好的。不过，要把这两种事物—— 一个是处理外部事物的谨慎，一个是漠视外部事物的镇定——统一在一起是有困难的，但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对待这个问题，我们应该像对待出海航行那样。我能做什么呢？我可以选择船主、水手、出海日期和出海时刻。然后，暴风雨降临了。还有什么需要我担心的呢？能做的我已经做了，其余的事情是属于别人——船主的。然而，船在下沉，那我该怎么办呢？做我所能做的，随船下沉，不害怕，不尖叫，而是明白有生就有死的道理：因为我不是不朽的生灵，而是一个人，是整体的一个部分，就像一个时辰是一天的一部分一样。我必须像时辰那样，我必须来如一个时辰，去如一个时辰。我如何死去，是窒息而死，还是发烧而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不同呢？因为我必定会以某种方式死去。(www.daowen.com)

你也会发现，在那些技能娴熟的球员身上，道理也一样。没有人会担心球是好的或坏的，而是关心投球和接球。在这个过程中，只有技能、技巧、速度和判断。因此，如果我叉开腿，可能就接不到球了；如果我投掷球，可能就被另一个人接了去。但是，如果我们接球或传球的时候焦躁不安、患得患失，那将会是一场什么样的比赛呢？一个人又将如何保持镇定，又怎么能明白比赛中的指令呢？一个人喊“投”，一个人喊“不要投”，另一个人喊“你已经投过一次了”。这就成了一场争吵，而不是比赛了。

我们为何能够说有些外部事物合乎自然，而另一些则与自然相反呢？就像说我们能够自立自足，与他人完全分离。比如，一只脚就其自然本性而言，应当是洁净的。但如果我拿它当一只脚，一个并不独立的东西，那么如果需要，它就适合去踩踏污泥、践踏荆棘，有时为了身体整体的利益，甚至要将它砍下，否则它也将不成其为脚。

同样，我们也应该这样构想自己。你是什么？一个人，如果把自己看做独立的、与众人分离的，那么健康、富有与长寿就是自然的。但如果只把自己看做一个“人”，看做人类整体的一部分，那么因为整体的缘故，生病、出海冒险、体会匮乏的滋味，甚至过早夭亡，这些都没有什么不自然。那么为什么会有抱怨呢？难道你不知道就像脚一旦与身体分离就不再是脚，人与人类整体分离也就不再是人？那么什么是人呢？人是城邦的一部分——城邦首先是神与人共同组成的，其次是次级的、作为宇宙共同体中的人间影像的共同体 在这样一个身体内，在这样一个将我们包含其中的世界中，与诸多如此这般的生命在一起，这些事情降临在我们身上是必然的。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你的职责就是以适合事情本身的方式谈论和安排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