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诗意的钟声
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知晓英国的剑桥大学的。我知道剑桥大学的鼎鼎大名,来自于读了著名现代诗人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这首诗。
有人说:“少年时代是诗歌的时代,青年和中年时代是小说的时代,老年就变成了散文的时代。”与所有的青年人一样,在我少年与青年交替的青春时代,也是一个狂放燥热的诗歌时代,充满了绚丽的梦想色彩,间或充盈着怀春和诗歌的离愁别绪,唇间不时吟诵着唐代的诗、宋代的词和现代的名篇佳句,有时还有羞于见人的青涩涂鸦,像“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记得是我上师范学校的时候,特别地钟情于现代诗歌,当我读到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这首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诗中营造的那种欲说还休、看似超脱实难割舍的情愫表达,莫名地、似懂非懂地感染了处于青春年少的我。通过这首诗,我先知道了康桥,然后知道了剑桥大学。我天真地猜想,是剑桥的什么事使诗人如此的难舍难易?但就是没有敢设想过我有一天会来到剑桥大学,站到康桥上追寻诗人徐志摩远逝的淡淡而惆怅的诗情意绪。
但这一天真的来了,来得让我难以置信,恍若梦中一般。我的确真实地来到了康桥,来到了剑桥大学。
就在我去英国的前几天,中国主管教育工作的国家领导人刚刚考察过剑桥大学。我来到英国的第二天,就驱车来到了早已神往已久的剑桥,可以说是踏着中国领导人的脚步来到剑桥的。
事实上,从大巴车下来走入剑桥这座城市时,我并没有感觉到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城市,也没有感觉到实际上我已进入了剑桥大学。我们沿着并不规则、齐整的绿绿草地和林荫小道,来到一个并起眼的小桥上时,导游说我们已经站到了康河(也叫剑河)的一个小桥上,放眼望去,看到的就是如雷贯耳的牛顿大师建造的数学桥,而小桥旁边的一个陈旧落斑的围墙和古老的小门,这是一个学院所在地。在剑桥看到第一个小桥和第一个学院,我还真有点失望的感觉,也有一丝瑰丽梦境被打碎的心理落差。难道几十年的还梦之行,竟是如此的平淡无奇和清汤寡水?
美的东西真的需要慢慢撩开她轻幔的面纱,才能看到她惊艳的容颜。我急不可待地观瞻美丽与经典的心情,反而得出了急躁而虚误的判断。随着我一步步走向王后学院、国王学院、三一学院、圣约翰学院和达尔文学院等,一幅幅美丽的剑桥画卷终于向我徐徐展开,剑桥的沉静与安详、古老与沧桑、高贵与典雅、自信与傲气、庄严与圣洁、自尊与自爱、富丽与堂皇、卓然独立与默然前行、保持本色与拒绝浮躁等品质特色,纷纷向我扑面而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科学艺术气场”,吸附着我们探究的脚步,深深地震撼着我们的心灵。当然也强烈地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莘莘学子,慕名求学深造。我恍惚又一次走入了一座欧洲中世纪的古老城堡。不,应是一座古老的科学艺术城堡。
我诚惶诚恐地穿行在剑桥的街巷之中,感受到了一所800年历史的高等学府古老厚重的学术气脉。矗立街道两旁并不高大的石砌建筑敦厚沉稳,尽显历史老人的沧桑和堂皇;精雕细刻的门楣与窗棂上,镌刻或镶嵌着各个时代的人物雕像和各式各样的贵族徽章,高大的染色玻璃窗像一幅幅瑰丽的油画;融合交织了各个时代风格的建筑物巍峨挺立、竞相生辉,尽管墙体已成灰色,但爬满楼上的常青藤依然生机盎然,满眼翠绿和宁静;用石条或鹅卵石铺筑的、高低起伏的街道,走上去感觉十分的坚稳厚重,我清晰地看到了承载千年历史车轮和人流脚步磨损的深深足迹;而坐落在各学院小巷内残损的墙体,斑驳的墙壁,幽静的小院落,狭小的窗棂,发亮的石子路,遒劲的古树,碧绿的草地,古老的小城堡,精致的小教堂,环绕耳畔的悠扬钟声,以及街巷中遇到的苍劲老人和青年才俊,无不诉说着剑桥的古老、悠久、辉煌和诗意的生机以及历史的漫漫承载。
剑桥大学的建立发端于1209年,是一座保留着浓郁中世纪风貌的“知识之城”和令人神往的传统大学城。剑桥大学有31个学院,17000多名学生,其中研究生7000多名,有三个女子学院,两个专门的研究生院。各学院实行独特的学院制,剑桥大学负责生源规划和教学工作,各学院内部录取步骤各异,每个学院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一个微型大学,都有自己的校规校纪,实行独立的教育教学管理。据2009年10月7日英国《泰晤士报》报道,由该报与英国著名高等教育研究机构QS(Quacquarelli Symonds)联合举办的“世界大学排名2009年”评估报告显示,剑桥大学在世界大学中排名第2位。而中国的清华大学居第49位。剑桥大学的学术表现、雇主评价、学生及教授国际化程度、师生比例及论文引用等情况在全球卓然领先。剑桥作为一所800年历史的高等学府的学术实力和品格魅力,至今依然令世界仰视和崇敬。
剑桥大学的第一所学院彼得学院建立于1284年,古铜色的苍老建筑使人不时想起它古老历史的清晰年轮。1441年亨利六世创设的国王学院,堪称剑桥的标志性建筑;正门右侧为华丽的哥特式建筑—国王礼拜堂,那雕刻得错综复杂的灰白色大理石,如同肋骨架似的直向拱形的圆顶散开,舒展流畅;堂内的装潢极负盛名,尤其是16世纪的彩绘玻璃画,美轮美奂,妙不可言;著名的国王学院合唱团的演出,自1928年起就在圣诞前夜向世界各地播出;国王学院在康河河畔为中国诗人徐志摩立下了大理石诗碑,“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徐志摩写于1928年11月6日的《再别康桥》中的这两句著名诗句,用中文镌刻在这块白色大理石碑上,搭建起了中国与剑桥之间诗歌和友谊的桥梁,这在剑桥是前所未有的;我站在国王学院的门口和康河的小桥上,从不同的视觉留下了一幅幅国王学院的倩影。1448年由亨利六世的王后玛格丽特创建的王后学院,校园如诗如画,美不胜收;校内康河上一座不用一颗钉子的木造数学桥,是牛顿运用几何原理建于1749年,一些学生拆除它想探究其中的奥妙未果,只好用铁钉将它钉回,至今无人破解其中的玄机。在16世纪由亨利八世创办的三一学院,为剑桥最大、最富有的学院,一进入大门就是阮恩图书馆,在它的屋顶上有四座人物雕塑,分别象征着神学、法学、物理学和数学;据说1770年三一学院的院长仍戴着传统的假发式,有一些顽皮的学生曾攀到图书馆顶端,将四个人物雕塑也戴上了假发;因牛顿在此学院研究力学,且哲学家培根、大诗人拜伦皆为该学院校友而闻名遐迩。(www.daowen.com)
1871年剑桥大学校长威廉·卡文迪许捐资创立的卡文迪许实验室,是英国第一个现代物理实验室,至今已从这个实验室走出26位诺贝尔科学奖获得者,被当之无愧地誉为“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摇篮”、“科学研究者的圣地”。
英国著名科学家、中国科技史大师李约瑟博士带领李约瑟研究所,就是在剑桥的浓厚学术怀抱中研究完成了《中国科学技术史》巨著的。这部著作一经发表,立刻轰动了西方汉学界。李约瑟博士临终前曾经预言:“中国作为一个拥有如此伟大文化的国家,作为一个拥有如此伟大人民的国家,一定能够再度崛起,一定能够对世界文明再次做出伟大的贡献。”这是剑桥科学家对中国汉学研究的卓越贡献,以及对未来中国发展的科学预言。你看,大师的预言正在一步一步变成现实。谁能否认?
在世界科学艺术的灿烂星空中,剑桥大学孕育培养了一个又一个科学人文巨匠和政治明星。从剑桥的学子中先后走出了80多名诺贝尔奖获得者,近现代物理学创立者和近代科学奠基者牛顿、进化论的创立者达尔文、诗坛骄子拜伦和弥尔顿、著名思想家和科学家培根、著名哲学家和数学家罗素、著名经济学家马尔萨斯和凯恩斯、著名哲学家怀海德、英国著名政治家克伦威尔、有“新加坡国父”之称的著名政治家李光耀、DNA之父克里克和瓦特森、著名物理学家和《时间简史》的作者霍金等都毕业于剑桥大学;剑桥还哺育出七名首相,印度总理赫鲁、英国王储查尔斯都曾在这里就读。在这些璀璨的群星中,牛顿无疑是最耀眼的巨星。有人甚至说:“如果我们的世界没有了牛顿,就很难想象当今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我想,如果没有了牛顿,剑桥的光泽同样可能要黯淡一些;同样,没有了剑桥,英国的光芒和色彩也会逊色许多。
我看着古老厚重甚至有点陈旧破损的剑桥大学,仰视着从剑桥走出的这些科学巨匠,脑海中流淌出我国著名教育家、原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的话:“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与之要早的蔡元培先生也说:“大学的性质在于研究高深的学问”。梅贻琦和蔡元培两位先生的话,好像就是针对剑桥说的。在剑桥,我的确没有看到时尚和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也没有发现高大气派的大学校门。事实上剑桥本就没有大门,也没有围墙,大学即城市,城市即大学,没有中国“象牙塔”式的学术分隔和社会边界。但剑桥的人文气息和人居环境的瞬息变化又是让人着迷的:一会儿是宁谧悠长的大学拱道和小街,一会儿就身处熙攘往来的小市小店,走着走着就是一个不烙痕迹的学院校门和小院,不知不觉中又斜倚到了浪漫灵秀的康河河畔和雅致的康桥桥头,审美疲劳时大片的绿地和鲜花就会扑向你的眼帘,感觉劳累时已正襟危坐在静穆超脱的教堂之内,空灵的剑桥晚钟早已缓缓响起。徜徉在剑桥诗韵的钟声中,谁能不尘嚣尽落,心如止水?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作为闯入剑桥的一个匆匆过客,对剑桥蕴含挥发出来的“历史文化气场”、“古老艺术气场”和“科学技术气场”等,难以充分解读出来,只能用心感性地认识,用相机盲目地扫描拍照,用耳朵倾听一下剑桥悠扬的钟声。仅此而已。我甚至诙谐地想,如果一条狗在剑桥生活几个月,也一定会被熏陶得高贵、绅士和典雅起来。而聪明和灵性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剑桥“气场”的巨大吸附力,在中国乒乓球奥运冠军邓亚萍身上凸现出来,让我十分的钦佩。因我到达剑桥的时间,刚好是邓亚萍拿到剑桥经济学博士学位的一个月之后。邓亚萍首次进入剑桥城时,正赶上剑桥大学举行盛大庄重的毕业生典礼,当校长宣布毕业典礼开始时,剑桥城里所有教堂里的钟声同时潮水般地响起,无数莘莘学子充溢出的骄傲自豪和庄严肃穆的崇敬感恩之情,将邓亚萍深深地感染和打动,心中霎时升腾起了上剑桥读博士的熊熊火焰。浑身充满执著劲头的邓亚萍,历经5年苦读,终于在2008年11月29日,被剑桥大学校长理查德亲自授予博士学位,剑桥诗意的钟声也同时为她敲响。那一刻,邓亚萍哽咽着说:“在经历了11年的艰辛后,今天我终于圆了剑桥博士的梦,激动的心情绝不亚于夺得奥运会金牌。”圆梦剑桥,邓亚萍将其概括为始终葆有如同征战奥运会的决心、恒心、信心和平常心。
剑桥像一位历史老人,充满了永恒的睿智和悠远的沧桑感。剑桥又像一位朝气蓬勃的英俊少年和婉约清新的青春少女,永远勃发出璀璨旺盛的生命力和灵动鲜活的生机,就是那代代相续的青年才俊,生生不息流淌着的康河清波。徐志摩曾说:“康桥的灵性全在一条河上;康河,我敢说是全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河。”穿城而过的康河,使剑桥充满了柔美的色彩、灵动的诗韵和迷人的气息,坐落在康河上的13座“土气”的小桥和河中轻轻翻波的小船,承载着一代代青年学子五彩缤纷的渴望和梦想,这应是剑桥永不衰竭的青春魅力所在。
我沿着弯弯曲曲的剑桥小街转了几个学院后,复又来到康河的一座小桥上,不知是不是就是当年寄托了徐志摩情诗的那座桥,但站在这座桥上是斜望国王学院的最佳角度,我拍的国王学院的远景照,与剑桥小商店出售的明信片上国王学院的画面比较相像。因天有点寒冷,不时点缀着毛毛小雨,康河中没有划船的学生,康河的水显得非常的宁静和祥瑞。不远处的一座小桥倒影在河中的伟岸身姿,与岸边泛黄的纤细垂柳的倒影组合,恰似一对清纯的情侣在水中喃喃低语,诉说着几千年不衰的话题。我站在这座小桥上看着那座小桥,呆呆地出神,忽见康河中漂闪着徐志摩《月下待杜鹃不来》中的诗句:“看一回凝静的桥影,数一数螺钿的波纹;我倚暖了石栏的青苔,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
剑桥的确是一座融合了知识、花园、诗歌和恋情为一体的高等学府城。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依依离别时,我只悄悄地带走了她的三张明信片,寓意:我爱你,永远的、诗意的剑桥!
(原刊2010年《北方作家》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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