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与价值的二分

卢：现代西方道德哲学有一个很重要的教条，就是事实与价值的严格二分。分析哲学家把最早叙述这个问题的哲学家追溯到休谟。因为他最早认为有两类陈述是完全不一样的，一类是用to be（是）表达的陈述，一类是用ought to be（应该）表达的陈述。20世纪初，摩尔进一步地强调了这种二分。他强调，我们不能把善归结为任何一个事实，归结为任何一种属性。善是不可定义的。你如果用某种事实的知识去描述善，如果把善当做某种事实，或者自然属性，或者形而上学的抽象属性，你就犯了“自然主义的谬误”。逻辑实证主义继承发展了这一思想。自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起已有一批哲学家在反驳和消解这个教条，比如Hilary Putnam就做了很好的工作，他最近的工作仍没有脱离如何去消解事实和价值的二分。他最近写的一篇文章仍然涉及这个问题。但是这种二分导致的道德思维惯性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在今天的中国大陆，很多人在反驳环境哲学家时，拿出的一个重要武器就是，你的推理方式根本就是错误的，你犯了“自然主义的谬误”，你试图用自然科学的原理来证明一个道德命题，这种思路根本行不通。所以这种思想的影响是很深的。我想Hilary Putnam至今还在做这样的工作，就说明他意识到这个二分仍然是有影响的。与这个二分相应的还有自然规律与社会规范之间的二分。自然规律，比如万有引力定律，它与不许杀人，不许偷盗，不许奸淫这样一些社会规范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道德秩序与宇宙秩序也是完全不同的。道德秩序只涉及人类共同体内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理想的人际关系；而宇宙秩序是完全客观的，跟道德秩序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认为这种思想与儒家思想是完全不同的。儒家思想不是这样的，儒家一向没有在事实和价值之间做出二分，也没有在道德秩序和宇宙秩序之间做出区分，它恰恰强调道德秩序就是宇宙秩序，宇宙秩序就是道德秩序。不知道杜先生您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您不仅研究儒家哲学，对西方哲学也有很精深的把握，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必有独到之处。(www.daowe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