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颜之乐

卢：我觉得针对物质主义、经济主义和消费主义的流行，儒家对财富的态度特别值得当代人学习和采取，特别是孔颜之乐。周敦颐在教二程的时候曾经多次提到体验孔颜之乐的重要性。所以，如果今人能像儒家那样去理解人生意义，并不把财富看做彰显人生意义的必要手段，而只把财富看做生存的必要条件，那将是非常好的。拥有财富当然不是坏事，但是，没有财富我们仍然可以过得很有意义，仍然可以拥有非常充实的人生，我觉得这个思想非常好。

杜：对，这一点非常重要。现在这方面很多人有很大的误会。第一就是财富可以做很多好事情，儒家对此是充分肯定的。前面提到，孔子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1]当然，他把财富当做身外物，但身外物并非不重要。如果能够得到身外物，能够为想做事情的人创造条件，岂不更好？没有资金，没有权力，没有影响，没有权威，很多事情都做不成。儒家为什么对君下那么多功夫，让他修身，培养他的道德理想，就是因为他有很大的权力，有很大的势力和财力，如果他是一个好人，大家都受益；如果他做坏事，大家都倒霉。所以孟子提出“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富贵可以运用，但不能“淫”，不能使你原来的操守受到干扰和改变。不要说是权力，名誉、权威、地位都可以腐蚀一个人的核心价值。“富贵不能淫”就是说不能因为富贵而使你的人格向上发展受到改变。另外“贫贱不能移”也非常重要，孟子对此有深刻的理解，就是环境对人的影响。一个地方如果比较富裕，那里的孩子多半比较懒惰，没有上进心；如果这个社会非常残暴，那么培养出的孩子又可能有暴戾之气。人受环境的影响非常大，而一个自觉的人，即使环境的腐蚀作用很大，他仍能够坚持他的方向，努力向前，不会丧失原初的智慧。所谓无恒产也有恒心，这种自觉是很高的士君子才有资格做的“大人”，而“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2]，这就是说，不因为经验，不因为社会习俗，不因为金钱，使他原来的“初心”被污染。(www.daowen.com)

卢：如果想把物质主义、经济主义和消费主义从主流价值观中驱逐出去，我觉得既需要制度措施，又需要有新的思想。我不知道儒家思想在这方面能不能通过与现代生活情境的充分结合和对生态危机的反省，而提出一种新的人生观、价值观、财富观，并且对将来的制度建设也有所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