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花园奇事

《夜花园奇事》，这是一部比较特别的小说，讲述的是清末上海十里洋场的三件奇事。这三件事彼此之间毫无关联，但作者却通过“夜花园”这一地点，将这三件事连缀成一部小说作品。

小说讲述的是夜花园里发生的哪三个故事呢？第一个故事，妓女林金花与花旦阿四交往深厚，后来林金花在夜花园中结识了武生小周，两人勾搭起来。阿四闻知不忿，纠约党羽与小周其党决斗，结果大败，阿四吞生鸦片死于林金花居室。林金花乃效阿四死法，亦吞烟而亡。

《夜花园奇事》封面

《夜花园奇事》版权页

第二个故事，某公子在夜花园租密室，与妓女花韵香、花三宝夜夜淫佚。后公子疲于奔命，竟服用烈药，因服之过分，险些暴毙。幸得一农妇舍节相救。于是公子娶农妇为妻，誓不再娶。

《夜花园奇事》序

第三个故事，某贵家如夫人本青楼女，一次和继女小小姐一起游夜花园，巧遇旧情人，竟然诱使小小姐一同下水。小小姐心愈荡胆愈大，一次竟挑逗勾引不相识的未婚夫。欢谐之间，得知是自己的未婚夫，小小姐大恐，欲寻短见，后获救。小小姐的父亲侦知实情后，原本想逼如夫人和小小姐自尽，但继念枕席之情与父女之情，终不忍。

笔者收藏的这部《夜花园奇事》，是宣统元年（1909）最新小说社刊本。封面题“醒世小说夜花园奇事”、“最新小说社刊行”。卷首有一篇“《夜花园之历史》序”，目录页题书名为《夜花园之历史》。由此可知，此书又名《夜花园之历史》。

卷首的序文，主要是一位叫经天略的先生和作者诸夏三郎的一段对话：

夜花园之历史序

诸夏三郎以撰述称雄澥上。一日，造饮胆楼，叩于余曰：“天之所覆，地之所载，芸芸众生，均动物也。何以别之曰‘人’曰‘禽’曰‘兽’？”余答之曰：“无他。人，动物之灵者也；若禽与兽，动物之蠢者也。坐是而有别。”

三郎再叩曰：“均是人也，何以别之曰男女？均是禽也，何以别之曰雄雌？均是兽也，何以别之曰牝牡？”余再答曰：“无他，气之别也。气之所以别，阴阳所由分，于是夫形体而随之而大异。”

三郎曰：“男也、雄也、牡也，宜若气之阳者；女也、雌也、牝也，宜若气之阴者。阳之模也，厥状维凸；阴之范也，厥形维凹。凹凸相交错，阴阳相感合，厥类乃生生不息，永永无穷。是故二气各相化，形体不一式，吾知矣夫。虽然，男之于女也，雄之于雌也，牝之于牡也，人之于若禽与兽也，仍一般之动物也。一归宿，无分歧。灵也，蠢也，别之无有。”

余唶之曰：“噫！是诚妄人之吻矣，乌得谓之无别哉！殆有特别存焉。居，吾语女。夫灵之云然也，知廉耻，有伦理。知廉耻，故交必有定规。其定规曷若？曰时必夜，帐必垂，衾必拥，烛必灭，暗中摸索，不肯露相。何故？盖所以存廉耻也。有伦理，故合必有定耦。何谓定耦？曰夫必施其妻，妾必承其主。我之妻与妾，不许他人偷窃，他人之妻与妾，我不图苟得。人人私其私，乐其乐。何故？盖所以饬伦理也。眷之以情，节之以礼，乐不极，欲不纵，此人之所以灵而异于禽与兽也。夫蠢之云然也，反是。此若禽与兽之所以蠢而不类于人也，乌得谓之无别乎！汝休矣，毋复言。”(www.daowen.com)

三郎闻而哑然，曰：“呸，子之见，坐井窥天之见也。子之识，以蠡测海之识也。耳不聪邻语，目不明五步，岸然厕夫儒者之列，不足羞矣。所谓一孔之儒者，殆吾子也耶！”

余闻而勃然，思有所辨，气结唇动，良久不能成语。三郎袖出小册子，一笑且语曰：“子其读之，当知夫天之所覆，地之所载，芸芸众生，均动物矣。何别夫动物之灵，何别乎动物之蠢？”

余乃请凹目镜，临于鼻端，拈稀微须，执小册子，噏噏然之音，若断若续，读竟。曰：“噫！有是哉，余知之矣！所谓夜花园者，幻市也。而夜花园之历史，寓言也。吾谁欺，欺天乎！”

三郎曰：“毋复言，吾与子游，可乎？”余曰：“可。”乃驾言出游，蹄声得得，车声隆隆，零露瀼瀼，微风习习，几忘却浔暑时矣。载驰载驱，于西郊之西，阅半小时，约五七里，乃抵一园，园之中现何状，呈何形，且有历史在。

雄鸡一声天下白，一般狡荡作鸟兽散。余亦归来凹砚中，犹有湛然一滴水。书此冠诸简端，以餍三郎之请。

宣统纪元六月既望龙门经天略书于饮胆楼

这篇序文读来颇有趣味。这位经天略先生和作者诸夏三郎的对话，可谓妙趣横生，让人忍俊不禁，而又略有所思。

此书和长篇说部《海上花列传》一样，是用浅近吴语写成的，读来软软哝哝，很是亲切。透过作者笔下这三件和夜花园有关的奇事，让我们感受到了晚清大上海腐朽糜烂的社会风气。

作者诸夏三郎，真实姓名不详。除了此书外，他还写过另一部小说《女滑头》。据阿英先生《晚清小说目》，该书有宣统元年（1909）小说进步社刊本，二册，初集为诸夏三郎著，二集为烟波钓徒著。此书今未见。

《夜花园奇事》目录页

《夜花园奇事》正文

晚清时的上海实有“夜花园”。民国年间陈伯熙在所著的《上海轶事大观》中称，“夜花园始自光绪末叶，为夏令之投机事业，名为花园，实等桑间濮上。其法择华洋交界冷僻区域，租地数亩，遍铺煤屑，建搭芦棚，以影戏、滩簧为号召，入其中电灯寥落，黯淡无光，而荡子淫妇借此为幽会之地，通宵达旦，举国若狂，于此中伤生致病者颇不乏人”。不久上海建起了“新世界”，以及后来的“大世界”，“夜花园”便随之退出了历史舞台。《夜花园奇事》，对于研究晚清上海“夜花园”的历史，有其意义。

这部最新小说社刊本《夜花园奇事》，版心有“说部丛书”四个小字，知其为该小说社“说部丛书”系列中的一部。据书后版权页，这是该书的初版，出版于宣统元年（1909）七月，定价洋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