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杰出的政治活动家、著作家、科学家、经济学家本杰明·富兰克林于1706年生于美国波士顿一个工匠和小商人的家庭里。他年幼时当过印刷业的学徒,年龄稍大便到费拉特尔费亚开办了一所印刷厂,并且发行了一份很受欢迎的报纸。后来他从事政治活动,在美国公共事业方面做出了不少贡献。他为了保卫北美殖民地人民的利益而反对英国,积极地参加了第二次大陆会议,并且是“独立宣言”的起草者和签字者之一。北美独立战争爆发后,他担任了美国驻法的外交代表,努力争取国际上在军事、经济和舆论各方面对美国的援助。他在美国内政问题上主张实施广泛的民主,主张解放黑人。
富兰克林是一个有着多方面才能的人,在文学方面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为美国文学确立了民主主义的和启蒙运动的公民主题和思想。他的《自传》和《穷理查的历书》对美国文学的形成和发展有很大的意义。此外,富兰克林还写了不少政论、讽刺作品和散文,并且留下了很多书简。
美国独立以后,富兰克林担任了政府的许多重要职务,直到1790年逝世为止。
这篇《谈北美洲的野蛮人》作于1784年。在这里,富兰克林对印第安人淳朴的风俗习惯作了友好、同情的描写,而且从两种文化的对比里显示出所谓高等文明的可笑与荒谬之处,文笔隐含幽默。
我们把他们称作野蛮人,因为他们的风俗习惯和我们不同;我们认为自己的风俗习惯已经达到文明礼貌的极峰,他们认为他们的也是如此。
如果我们公正无私地考查一下不同民族的风俗习惯,可能我们就会发现没有一个民族粗野到没有任何礼节的地步,也没有一个民族是百分之百的文明,不保留丝毫粗野的残余。
印第安人在年轻时代都是猎人和战士;年老了,他们就充当顾问,因为他们全部政治就是听从年老的贤哲的意见。他们不使用暴力,没有牢狱,没有官吏来强迫服从或施行惩罚。因此他们普遍研究演讲的技巧,最善于演讲的人也就最受人拥护。印第安妇女耕田、烹饪、抚育孩子,同时在脑子里保存并且传达给后代一切有关公共措施的详情。男人和妇女的这些工作是被认为合理而光荣的。由于他们很少奢侈的需要,所以他们有很多空闲通过彼此交谈来提高自己。我们忙碌不休的生活方式,和他们的比起来,他们认为是奴隶式的,卑下的;我们引以自傲的知识,他们认为全是胡闹无用的东西。在1744年当弗吉尼亚洲政府和印第安六部族在宾夕法尼亚订立兰开斯脱条约的时候,这种情形就发生过一次。在主要事务办好之后,弗吉尼亚洲的官员做了一番演讲,告诉印第安人说,在威廉斯堡有一所大学,专设有一笔基金为教育印第安青年之用;如果六部族派遣六七个青年去到那所大学去,政府将特别关心给他们以良好待遇,并且使他们学到白种人的一切知识。在印第安人中间有一条礼节:凡是对方公开有所建议,一概不在当日答复;因为他们认为当日答复就仿佛把建议看轻了,花些时间慎重考虑以后再答复正说明他们对建议的重视。因此他们次日才作正式答复。他们的发言人开始对弗吉尼亚洲政府友好的邀请表示深深的感谢。“因为我们很了解,”他说:“你们自己对那些大学里所传授的知识是给予极高评价的,我们派遣自己的年轻人到你们那里,他们的生活,对你们说来,也将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因此我们深信你们的建议是完全出于要帮助我们的一种好意,我们衷心地感谢你们。但是你们诸位都是明白事理的人,当然了解不同民族对事物的看法是不同的;如果我们对这种教育的想法和你们的不完全一致,你们一定不会见怪。对你们的教育,我们是有过一些经验的。我们有些年轻人过去就上过你们北部诸州的大学;他们学习了你们全部的科学;但是回来一看,他们全都不善于奔跑了,对如何在树林里生活毫无所知,受不了寒冷或饥饿,既不会盖房子,也不会打鹿、杀敌,连我们的语言都说得半通不通,因此他们没有资格充当猎人、战士或顾问,变得一无所长。不过尽管我们谢绝了你们友好的邀请,我们感激的心情并不因此而减少。为了表白我们的谢意,如果弗吉尼亚洲的诸位先生肯把他们的子弟派遣十几个来,我们保证对他们的教育给以最大的关怀,把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传授给他们,把他们个个培养成真正的男子汉。”
由于经常有机会召开公众会议,他们在开会的时候秩序和礼貌都非常良好。老年人坐在最前面的几排,后面是战士,最后是妇女和小孩。妇女的任务是密切注意会场的一切情况,把它们记牢在脑子里(因为他们没有书写文字),然后口头传给她们的子孙。她们就相当于会议的记录,连百年前的条款都能保存得完好无缺,如果拿来和我们的文字记录对比,我们就会发现它们永远是正确无误的。要发言的人就站起来。其他的人严守静默。发言完毕坐下以后,他还可以有五六分钟追想一下是否遗漏了任何要说的话或者还有所补充,假如有的话,他可以再度起立发言。打断他人的发言,即使在日常谈话里,也被认为是极不礼貌的。请看文明的英国下议院开会的情况:几乎每天都有乱糟糟的争吵,主席为了呼喊“秩序!”,把嗓子都喊哑了;再看许多文明的欧洲人中间流行的谈话方式:你说话的速度稍微慢一点,立刻就会被不耐烦的对方用长篇大论一下打断,永远没有机会再把要说的话说完——这一切是如何不同啊!
这些野蛮人在谈话中间的礼貌事实上已经有些过分,因为这种礼貌不允许他们驳斥或者否认任何当他们面所讲的话。通过这种方式,他们确是避免了口角纷争;但是这样一来就很难了解他们的思想,也很难知道你给他们的印象是什么。凡是曾经尝试劝他们信仰基督教的传教士们都为此而大伤脑筋,认为这是他们使命中所遇到的最大困难之一。印第安人总是以极大耐性听你阐述福音书的真理,依照惯例表示赞许和同意;你当他们一定是深信不疑了。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那不过是他们的礼貌罢了。
有一次一位瑞典牧师把苏斯克罕纳族印第安人的酋长们召集在一起,给他们作了一次讲道,向他们叙述了构成我们宗教基础的主要历史事实:像我们最早的祖先由于吃苹果而堕落、基督为赎免罪恶而降临、基督的神迹和苦难等等。他讲完之后,一位印第安演说家站起来向他致谢。“你给我们讲的,”他说,“都很有道理。吃苹果的确不是好事。还是把苹果酿成酒好得多。你们不辞劳苦远道来到这里把这些从你们的母亲那里听来的话告诉我们,我们不胜感激。为了答谢,我也想给你们讲一些我们从我们的母亲那里听来的话。在远古时代,我们的祖先完全依靠兽肉度日,如果打猎所获不多,他们就不免挨饿。有一次我族的两位年轻猎人杀死了一头鹿,在树林里生起火来,想烤一点吃。正当他们要吃肉充饥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年轻的美貌女子从云端降落下来,坐在那边青山当中的一个峰头上。他们相互说道:这准是一位神仙,闻到烤肉的香味,想要吃一点;让我们送一块给她吧。于是他们把鹿舌献给女神;女神吃了觉得非常甘美,就向他们说道:‘你们的好心将要得到酬报;过十三个月再回到这里来,你们将找到一些对你们很有好处的东西,可以养育你们和你们世世代代的子孙。’这两位猎人照她所说的做了,到时候,使他们惊异的是,他们找到了一些过去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植物。从那时候起,我们印第安人就不断地种植这些植物,这些植物给我们带来了很大好处。在女神的右手所碰到的地方,他们找到了玉蜀黍;在女神的左手所碰到的地方,他们找到了菜豆;在女神坐过的地方,他们找到了烟草。”这个故事使那好心的传教士感到非常厌烦,他说:“我给你们讲的是神圣的真理;可是你们却对我讲了一大套无中生有的乱编的瞎话。”这把那印第安人弄得不高兴了,他回答道:“老兄,看起来你的朋友们没有能给你应得的教育;他们连普通的礼节也没有好好教导你。你自己也看见了,我们是懂得而且实行这些礼节的,因此你所讲的那些故事,我们全都相信;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们的呢?”
如果有印第安人来到我们的城镇里,哪怕他们希望悄悄地来去,我们白人还往往要拥挤在他们周围,死盯着他们看,使他们感觉很不方便。他们认为这是极不礼貌的,是由于缺乏礼节和举止方面的训练而产生的结果。他们说:“我们也和你们一样有好奇心。当你们来到我们城镇里的时候,我们也很想有机会看看你们;可是为了想看你们,我们把自己藏在你们要经过的丛林后面,而不是硬挤到你们的身边来。”
他们在进入彼此的村子的时候也有一套规矩。行路的陌生人如果事先不通知就突然进入一个村子,这也被认为是不礼貌的。因此,在来到声音可达的距离之内,他们就停下来高声吹喝,等得到邀请之后再进去。通常总是由两位年老的人出来把他们领进去。每一个村子里都有一座空屋,叫做“陌生人住所”。把他们安顿在那里之后,两位老人就挨户去通知所有的居民,告诉他们有客人来到,可能感到饥饿疲乏;然后大家就都拿出多余的食物和供寝息的兽皮来给客人送去。当客人们吃够了,歇够了,他们就把烟斗和烟草拿来。只有到这个时候,谈话才开始。先问客人的姓名,要到哪里去,有什么新闻等等;最后,如果客人们需要向导或者其他为继续赶路所必需的东西,他们总是表示愿意效劳;对于这一切招待,他们不索取任何费用。
这种慷慨好客的表现,在他们看来,是一种主要美德,就是平民也照样遵守。以下的话是我们的翻译康拉德·维瑟给我讲的,可以说明这点。康拉德是自小在六部族中间长大的,摩赫克语言说得很好。有一次他要穿过印第安地区,把我们州长的一封信带给在俄纳东加召开的会议。中途他去造访一位老相识卡纳萨铁葛的住所。他的老朋友拥抱他,铺好兽皮请他坐下,在他面前摆了一些煮豆和兽肉,还用水冲了一些甜酒请他喝。当他吃饱了点起烟斗来的时候,卡纳萨铁葛开始和他交谈;问他自从上一次见面以来这么多年之间生活过得怎么样;这回从哪里来;这次旅行是为什么事务等等。康拉德一一回答了;后来话慢慢谈不大起来了,那位印第安人为了继续谈下去,就说:“康拉德,你在白人中间住了很久,对他们的风俗相当了解。我有时候去阿尔班尼,看见他们每七天当中总有那么一天把铺子都关起来,全都聚集在一所大房子里。告诉我那是为了什么?他们在那里做些什么?”康拉德答道:“他们聚集在那里为了听取和学做好事。”“不错,”那印第安人说,“我敢说他们是这样告诉你的;他们也这样告诉我;可是我对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有点怀疑,不妨把我的理由告诉你。最近我去了一趟阿尔班尼,为了卖掉些兽皮,买进一些毯子,小刀,火药和甜酒等等东西。你知道我从前一向是跟汉斯·韩森做交易的;可是这回我有点想跟其他商人做做买卖看。不过我首先还是去找汉斯,问他肯出什么价钱买獭皮。他说他至多只能出四先令一磅。‘可是,’他又说了,‘现在我不能谈买卖;今天是我们聚集在一起学做好事的日子,我得开会去。’我自己一想:‘反正今天做不成买卖了,不如也跟着去看看开会罢。’于是我就跟他去了。一个穿黑衣服的人站在那儿给大家讲话,一上来就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可是我不懂他说些什么;后来我看见他总在瞧我和韩森,我想他可能是看见我在那里所以生气了;于是我就走出来,坐在房子附近,打起火来抽我的烟斗,等他们散会。同时我又仿佛听见那个人也提到什么獭皮,所以我猜他们可能是为这事开会。因此他们一出来,我就找着我那位商人。‘怎么样,汉斯?’我说,‘我希望你现在肯给我比四先令一磅更高一点的价钱了。’‘没有的话,’他说:‘我连四先令也不能给了;我至多只能出三先令六便士。’于是我又去找另外几个买卖人,可是他们异口同声,都是三先令六便士,三先令六便士。这使我清楚地认识到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不管他们怎样假装说聚集在一起是为了学做好事,他们真正的目的无非是在獭皮价格上叫印第安人上当。你只要想一想,康拉德,一定也就会同意我的看法。如果他们果真常常聚集起来学做好事,那么用不了等到现在也应该学到一些了。可是实际上他们什么也没学到。你是知道我们的风俗的。如果一个白人在穿过我们的区域的时候走进一家人家,我们接待他就都和我现在接待你一样;如果他淋湿了,我们帮他擦干;如果他觉得冷,我们让他取暖;我们给他肉和饮料,使他消除饥渴;我们铺开柔软的兽皮供他休息睡眠;这一切我们都不要报酬。可是,如果我到阿尔班尼任何一个白人的家里去要一点食物和饮料,他们上来就说:‘拿钱来!’假如我没有钱,他们就说:‘滚,你这印第安狗!’你看他们连这点小小的好事都还没有学到,这些事情我们根本用不着开什么会来学习,因为从我们作孩子的时候起,我们的母亲就已经教给我们了;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开会不可能是为了他们所说的那种目的,也不可能产生他们所说的那种效果;他们聚在一起无非是要想出些办法来在獭皮的价格上叫印第安人上当罢了。”
吴兴华译
1773年9月5日,但泽
我国人民长久以来感觉不解的一桩事就是:为什么普鲁士能对进入我国港口的英国船只提出种种刁难勒索,而英国则卑躬屈膝不敢反抗。直到最近,我们才知道普鲁士基于旧日的和近代获得的权利可以向英国提出种种要求,过去我们从来没有想到英国所以对普鲁士的条件表示屈从是出于一种义务心和公道的原则。下面一道诏令是新近公布的;如果是真的话,可能有助于解决上述的疑团。
朕上邀天眷,得为普鲁士王,以及其他等等,爱向当今未来一切臣民宣示朕躬拳拳之至意。方今天下承平,朕得以从容整饬商务,改善财政,并减轻治下臣民之赋课。朕殚精竭虑,念兹在兹,用特昭告全体臣民一体知悉:上述诸事,已经我国枢密院会同诸亲王及供职枢密院诸机要大臣详细议奏。朕以神器所托,万民喁望,于深思熟虑之余,颁布诏令于下:
举世皆知,德国人最早定居不列颠岛者,皆系朕名驰遐迩之公侯远祖治下臣民也。彼等于汉吉斯、赫撒、海拉、俄夫、瑟狄克斯、艾达等人率领下,远离德国本土,历代以来,赖我国王室荫庇,始渐繁荣,虽未脱离我国版图,然对我国之富强鲜有贡献。朕于最近战争中曾护持该殖民地免于法兰西之凌虐,并使其拥有法国在美洲若干土地,朕亦迄未获得相应之酬报。查不列颠殖民地理应向我国交纳贡税,以作抵偿,而我国旧日臣民之子孙亦应向朕效忠,争先输纳,藉使国库充盈;缘各该臣民之远祖当年若未曾离开朕治下疆土,则今日之捐献自属理所当然,故此系合情合理之举,无可非议。今规定自诏令颁布之日起,凡该不列颠岛输出之货物,器皿,商品,一切谷类与其他植物,以及输入之任何货物,皆需征收四分五厘赋税,按原价折算。此项赋税应交与我国关税员司,以供皇家千秋万世之享用。为便利该项赋税之征收,今规定凡自大不列颠驶往任何其他地区,或自任何其他地区驶往大不列颠之船舶,皆需在航程中经过我国克宁斯堡,在该港停泊,卸货,查点并交纳该项赋税。
又查过去我国殖民者曾不止一次在该大不列颠岛发现大量铁石,我国旧日臣民中多有善于将该矿石炼为金属者,后皆逐渐移往该岛,并将技艺传授该岛居民。该岛居民为自身便利,竟擅自认为有权将本国天然原料尽量加以利用,不独建造炼铁之熔炉,更进而设置锻铸厂,切削厂,炼钢炉,以便大量生产,遂使我国炼铁业蒙受威胁,显有低落之趋势——因此今再作规定,自诏令颁布之日起,在该大不列颠岛内不准新建或继续保留任何切削或滚铸钢铁之工厂及机器,任何设有轮锤之锻铸厂,或任何炼钢厂;该岛各州郡长官,如知悉管区内有任何此类工厂者,务须立即下令禁止并严命拆除,若有怠忽,惟该官员是问。然朕对该岛居民恩眷有加,故特准该岛居民将生铁运至普鲁士,加工制造后再运回该岛;该岛人民应向普鲁士臣民付出制造费,此外并需偿付来往订货、运输及风险损耗种种费用,诏令中如有任何与此点抵触之处,一概无效。
此种宽大恩典不适用于毛织物品;因朕意欲鼓励普鲁士本土养羊业及毛纺业,并竭力遏止该岛与上述同类之营业,故严令禁止该岛不得输出羊毛(包括输出至祖国普鲁士)。为进一步有效制止该岛居民利用羊毛进行织造,特再规定不得将羊毛自一州运至他州,凡各州郡用羊毛或部分羊毛纺织之绒线,粗呢线,毛线,棉毛,平哔叽,粗呢,罗纱,斜纹哔叽,细织毛布,粗织毛布,线哔叽,沙隆绒及一切其他布匹或毛织品皆不得运至任何其他州郡,亦不得藉水运方式载过任何小河溪涧,违者除没收上述货品外,其用以运输之船只,车辆,马匹等亦一律没收。然居住该岛之忠顺臣民如认为最合适莫如以羊毛作肥料改善当地土壤者,朕将予以恩准。
又查制帽之工巧技艺在普鲁士已登峰造极,远地臣民之制帽业似应尽量予以制止;而上述该岛居民因据有羊毛、獭皮及他种皮毛,竟妄自尊大,自认有权借以牟利,遂擅行制造各种皮帽,使我国帽业蒙受不利之影响。今严格规定:一应人等,一概不准将任何皮帽绒帽,染色或不染色,加工或未加工,装入,载入或放置任何船舶,轮车,马车或马背,企图自该岛之一州运送至他州或任何其他地区,违者除没收上述货品外,每次需缴纳罚款五百镑。各州郡之制帽商雇用工徒不得超过二人,违者每月罚款五镑。朕作此规定之用意,乃为予各该帽商以限制,若再继续制造及经营该项货品,使其无利可图。该岛居民若因缺帽感觉不便,朕将恩准彼等将獭皮运至普鲁士,并特许制成帽后自普鲁士运回不列颠。该岛居民蒙此天恩,自应向我国商贾偿付一切制造费,利息,订货费以及来往之保险运输费,一视生铁为准。
朕对不列颠殖民地额外施恩,钦定一应盗贼,出没公路及街道之劫匪,潜入人家之鼠窃,造伪者,杀人犯,鸡奸犯以及各种流氓无赖,凡在普鲁士犯法应予诛戮无赦者,仰体上天好生之德,免予就地绞杀,悉数自我国牢狱中放逐至该不列颠岛,使该地居民日益繁庶。
朕深信居住英格兰之我国子民蒙恩图报,见此诏令中各项规定,定将认为公平合理;上述各项规定悉皆钞自该国法令汇编:威廉三世十年,十一年,第十号;乔治二世五年,第二十二号;乔治二世二十三年,第二十九号;乔治一世四年,第十一号以及其他由该国议会制订之公正法律;该国君主所颁之命令;或该国上下院为对该国所属爱尔兰及美洲殖民地施行普政而通过之种种决议。
今特晓谕该岛一应居民知悉,不得以任何方式抗拒此项诏令或其中任何一部分;倘敢干犯天威,即当视为大逆不道;有嫌疑者立即加以镣铐,自英格兰押解至普鲁士境内,依照普鲁士法律受审定罪。朕意已决,决不变更。
一千七百七十三年,朕躬登极之三十三年,八月二十五日自波茨坦发布(www.daowen.com)
国王
于枢密院
(审定合法有效)
吴兴华译
〔作品简析〕
美国独立战争爆发前,北美殖民地遭受英国残酷剥削。英国为了使北美始终是它的工业原料产地和商品销售市场,千方百计阻挠殖民地工商业的发展。这种殖民政策引起了北美广大人民的不满。富兰克林也是竭力反对这种政策的一人。
关于这篇讽刺作品的写作动机,富兰克林在他给儿子和朋友的信中说过:“我的目的是简要、综合而鲜明地暴露英国对殖民地的行为。为了引起公众的注意,我采取了一种奇特的形式。”他又说:“我举起了一面镜子,让英国大臣看看他们的丑脸,让英国看看自己是怎样的不正义。”
这道普鲁士王诏令当然是虚构的,是一种戏拟体文字。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认为诏令内容也是不真实的。因为,如文中所说,种种规定“悉皆钞自该国(指英国)……为对该国所属爱尔兰及美洲殖民地施行‘善’政而通过之种种决议”。
先生:
我收到了你上月十六日自布鲁塞尔发出的信。在信里你对我的见解百般恭维,这本应给我的虚荣心以很大的满足,可惜的是从你的具体建议看来,你显然是把我当作一个异常愚蠢的人物。
你这样向我呼吁:如果我还敬爱上帝,并且记得自己将来总有一天要在他面前听候审判,如果我还珍惜自己身后的名声,我就应当考虑一下是否可以找到什么办法来停止目前美洲所遭受到的摧残,使全面战争的灾难不至于发生。但是我扪心自问,我已经竭尽能力采取一切可能步骤来避免破裂,而没有采取任何步骤来使破裂加深,因此我自信可以愉快地出现在上帝面前,不必在这点上惧怕他的惩罚,虽然在其他方面我还有许多需要祈求他宽容的地方。至于说身后的名声,我觉得倚仗我自己过去和现在的行为就够了,如果我企图通过你所向我提出的那种曲折阴暗的途径来增添自己的名声,我一定反会把名声完全丧失。所以如果你把这番堂皇的辞令向你本国的君主和他那利欲熏心的议会提出,那倒更为合适一些。正是他和他们凶暴地发动了并且现在还疯狂地继续着这一场摧残美洲的战争,也只有他和他们应该对后果负责。
你想给我一种印象,仿佛法兰西是靠不住的;但是你所列举的例子说服力并不大。如果一些孱弱的君主举措失当,那么即使法国人作出一切善意的努力来帮助他们,结果当然也只能全部落空。另一方面,我也考虑到法国对瑞士十三州联邦的持久友谊,二百年来从来没有遭到破坏。你对我说法国将来一定会欺骗我们,而现在已经在鄙视我们。我不相信法国会欺骗我们,说法国现在鄙视我们也使我怀疑;但是有一点我是看得很清楚的:恰恰是你们企图搬出这一套和好的方案来欺骗我们;恰恰是你们实际上鄙视我们的见解,因为你们仿佛很得意,觉得这种花样一定能成功;我们如果懦弱地接受了你们这些阴险的建议,那么不止法国,而是全欧洲,包括你们在内,都会毫无疑问地永远鄙视我们。
我们对美国伟大的前途所抱的期望绝不是像你所描写的那样高不可攀,因此也就不是那样虚妄,那样不切实际。我国大多数人民并不是商人而是平凡的农民,他们喜爱耕种自己的田地;由于我国土壤肥沃,气候多样,我们能够生产足够的农作物来供应生活上的一切需要和便利,甚至不必与外界通商。至于说藉征服和平的邻邦来扩大自己的版图,我们自己土地已经很多了,不会受到这种诱惑;况且我们是有正义感的,不会作这样的想法。我们的民军已经足以捍卫疆土,使它免受侵略,这是你们从经验里已经知道的;凡是认为和我国通商有利的国家也一定会主动保护与我国的商业来往。因此我们用不着你所想像的那种大批舰队和常备军,这种耗费极大的机构还是让那些好摆场面的君主和有钱的古老国家去保持着罢!我们准备,如果可能的话,和全人类和平共处;等到你们通过惨痛的教训也明白进攻我们没有什么好处了,我们就有理由希望其他国家也再不会贸然向我们寻衅,免得迫使我们抛开自己的和平建设,变成海盗,去抢夺别人建设的果实。因此,虽然你仿佛已经肯定我们的能力不够肩负起一个独立帝国,可是这担子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样沉重。我们自己内政方面的一切开支,我们过去是一直担负下来的,而且担负起来也不费力,因为钱数很少。要治理一个正直勤劳的民族是不用花很多钱的。我们已经决定废除那些古老的和腐败的国家里常见的现象——有油水的肥缺、挂名差事和多余的职位,因此拿你们一个部门里的薪给,或是你们一个包工者倚仗和要人勾结在一桩工作上所吞没的款项,我们就可以治理自己一年。
你仿佛认为我们是狂妄,是自己骗自己,因此才觉得英国只有一条路——就是承认我们的独立。我们也认为你们是狂妄,因此才想入非非地把这种承认当作一种莫大的恩典,仿佛我们非要它不可,而你们把它抓紧在手里讨价还价,想借此大占便宜。我们从来没有向你们要求什么承认。我们只是老实地告诉你们:除非把我们当作一个独立国,就休想和我们做什么谈判;你们若为了使自己和自己的子孙高兴,尽可以去吹牛,说你们有权利统治我们,正像你们的国王有一度死活认为自己也是法国国王一样。我们丝毫不在乎,只是有一点,就是你们不要尝试运用这种权利。至于你们说这种自封的权利是无可争辩的,这点我们断然否认。你们的议会从来就没有统治我们的权利,而你们的君主由于施行血腥暴政的结果,即使原来有这个权利,现在也没有了。不过,我还是应该感谢你,因为你倒是让我们窥见一点你们的意图。你说:即使议会承认了我们的独立,这种举动对后代也没有约束力,你们的国家在盛怒的情绪和目前对我们所抱的仇恨影响之下,只要抓住可乘之机,随时可以重申并且执行原有的权利。我们事先的确也有过怀疑,觉得你们这种种和解式的行动可能实际上对你们没有约束力,不过是为了达到诱骗我们解散武装力量的目的罢了;可是我们还不能像现在这样肯定原来你们原则上就是背信弃义之徒,原来我们对你们的一切建议、诺言和条约都不能存有丝毫信任,哪怕这些是经过议会批准的。
我现在倒确是想起来了:很久以前我还在英国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说某一位地位极高的政界人士(那时他还年轻),常爱读一本书名叫《治国秘要》。在好奇心驱使之下,我也把那本书弄来读了一遍。书里有些话是有道理的,很好的,但是也有些话很恶劣。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作者对某一位国王的政治手腕表示赞赏;这位国王发现他治下的人民有些特权对他说来是不利的,于是他就在人民力量比较薄弱的时候,刺激他们,引起他们的反抗,然后通过对反抗的镇压而把那些特权夺走。作者正式提出并且讨论了以下问题:一位君主为了安定叛乱,向参加叛乱者作下赦免的诺言,事后是否必须忠实执行?诚实善良的人们当然都会说:是的;但是那位政治阴谋家却和你们一样回答道:不。他举出的理由也很妙:作下诺言是正确的,因为不然就不可能镇压叛乱;但是遵守诺言是错误的,因为参加叛乱的人应该受到惩罚,使将来的人们有所警戒。
如果你们的国家奉行的是这种原则,我们对你们就不能有任何信任;和你们谈判是徒劳无功的;只有把仗一直打下去,打到精疲力竭不能继续为止。
你信里显示出的一个主要倾向似乎是想让我觉得你无所偏倚,因为你也公正地批评了你国的政府官员和一些措施;同时还想诱使我提出自己的和平建议,或者对你附寄来的建议表示赞同。你暗示我的答复可以由你径直交给国王,不必受到那些官员的阻挠。你想叫我把答复交给或者丢给一位陌生人,下星期一在圣母院教堂里我会遇到他,帽上带有一朵玫瑰花做记号。先生,你自己是何许人,我完全不知道;你并没有把你的真名实姓告诉我。假使我们采取任何步骤通过你来和英国谈判,而如果你是个敌人,就可以利用这点来破坏我们和我们新近结交的好友们中间的关系。我自己在许多事情上可能是不够慎重的,但是至少我还懂得这点:即使我有提出建议的意思(事实上我自然不能,因为没有委托我如此做),我也绝对不会把这些建议交给不知何许人,带往不知何处,为了达到不知道的何种目的。目前我是巴黎最引人注目的人物之一,如果出现在我没有丝毫理由要去的圣母院教堂里,特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封信留给或者丢给任何人,一定会引起种种猜测。从这些猜测里自然会产生的怀疑将会使我们在此地的信用蒙受异常不利的影响。
如果真有诚意进行公平的谈判,就用不着采取像你所建议的这种保持联系的方式,因此你这建议本身就使我们有充分理由猜想你们根本没有诚意。此外,既然你们的朝廷已经派了一批代办去和我们的国会谈判,而这些代办又是依照议会法令由国王授予充分权力的,那么私下里取得我们的一些建议又能有什么好处呢?在代办前往以前,我们倒不妨利用托付给我们的一般性的权利就你们向我们提出的建议进行讨论——当然,也还需要通知我们的友人们,并且取得他们的意见和赞同。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之下,表面上仿佛已经在与国会进行谈判了,如果我们又提出种种建议,这就是非常不适当的,对于我们的选民来说就是佞妄无礼,也是不可能有丝毫良好的结果的。
虽然如此,我还是回复了你这封信(我想我的传递方法可以用不着那样神秘,而据我猜测仍然可以传到你手里);我复信的原因是要你晓得我们对你这种做法的意见,我们认为那是和你们的各种和解方案一样阴险毒辣的。如果你们的首脑们希望和平,那么真正取得和平的方法只有公开向我们的国会提出公正平等的条件。也许等到你们发现靠对个人的吹捧、一般性的甘言诱骗和对我们的“美德”、“智慧”大肆颂扬不大可能产生你们所期望的效果时,你们就肯老老实实地谈判了。你们的打算是劝诱我们作出卑鄙愚蠢的举动,把我们的国家和后代交到我们的死敌手里,放弃或者出卖我们的武器和军事物资,遣散我们的战船和部队,让敌人来占据我们的炮台和港口——这都是妄想。
你提出的建议事实上等于叫我们把自己的手捆上,把自己的嘴堵塞住,驯服地投降,听候被绞,连叫屈的权利也没有,在今后全人类当中也找不到一个同情的朋友——这样一套建议你要我们欣然接受,因为有议会通过的法令作保证!天啊!你们那议会的法令啊!这就说明你对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认识,同时你自以为我们也不认识你;不过为了引我们上钩,你提出的不止是这点靠不住的保证;你还给我们希望,希望能够得到地位,奖金和封爵。从你们自己的角度上来看,你当然认为这些东西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先生,这样一种腐蚀我们的企图在我看来就是你绝好的身份证明书,这使我深信你绝不是以一个见义勇为的私人身份来出面转圜这件事的。这样一种举动带有英国宫廷的印记,甚至可以说是你们国王的亲笔签名。但是请你稍微想一想,我们美国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它吧。你所说的地位,指的是在我们本土的地位,因为你们很谨慎地通过另外一个条文把你们国家的地位都保留给自己人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得自己付出薪金才能藉那些地位得到好处。可是你还要给我们奖金呢!这奖金想必也要出自你们打算从美国搜括来的收入;我们任何人如果接受这样的奖金,按理说就应该得到(而且事实上也多半会得到)一条绞素作奖赏。封爵吗?唉呀!先生,贵国上议院绝大部分的爵士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我们是领教够了!只要大臣有所建议,不管那建议是多么怯懦,多么恶劣,他们就只懂得举手赞成;这不可能使我们对封爵的尊号抱有多大崇敬的心情。我们认为这是一种柏油黏羽毛的荣誉,一种丑恶和愚蠢的混合物;我们中间如果有任何人竟然从你们国王的手上接受这种荣誉,那他就先得抛弃本国群众所给他的荣誉,或者拿它来交换,不然的话,他所能保持的荣誉就只有遗臭万年的唾骂。……
一七七八年七月一日于帕西
吴兴华译
〔作品简析〕
富兰克林在巴黎帕西居住的时候,有一次接到一封密信,信里提出一个极端复杂的方案,表面上的目的是在使英国和美国重归于好,同时附带声明任何美国人如果能促使这方案见诸实施就可以得到极优厚的酬报——金钱和英国的爵位。信是用英文写的,日期和发信地点是1778年6月16日布鲁塞尔。发信人用的是假名,但富兰克林深信背后的策动者就是英王乔治三世。他并没有把方案转交国会,只写了这封复信,和原信一起送给法国外交部,托它和当事人联系。后来这封复信并没有发出。富兰克林这封义正辞严的信,表明了美国人民的革命气节和他自己的坚定立场,对英皇的狡诈手段也一一予以揭穿。正气磅礴,是一篇有力的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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