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演好科学家

虽然《星球大战》奠定了科幻片的地位，然而它的主要角色里没有一个是科学家。在那以前，科学家在科幻片中也往往只是配角，比如滑稽的“科学怪人”类型的角色，或者只是为了站出来解释科幻片中的怪异事件。这是因为很多传统科幻片的主线也并非科学本身，仅仅拿科学当魔法的替代品。

只有以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演好科学家，让他们符合其真实的社会形象，科幻片在表演方面才能提高到艺术的层次。然而科学家可能又是电影演员最难演好的角色。演员总体来说是一个靠容貌和形体取胜的工作。近年来虽然流行“丑星”、流行“普通人”，其实不过是反用这个规律而已。而且在实践领域里，学院派出身的演员往往不及艺校培训班出身的“野路子”，因为后者能多吃几年青春饭。于是，演员总体上所受的文化教育通常偏少。

所以说，单从职业上讲，影视演员与职业科学家可谓天差地别的两种行业。但是，难以想象在如今的科幻片中没有出色的科学家角色。许多人在提到中国科幻电影制作之困难时，只强调了中国电影界在投资与技术方面的劣势。但是，如果这两方面都解决了，制片和导演准备让谁去出演片中的科学工作者呢？帅哥靓妹吗？

让我们看看好莱坞科幻片中科学家的典型形象吧。达斯汀·霍夫曼对科学家角色有着出色的把握能力。玛丽·奥勃莱恩在《电影表演》一书中，将达斯汀·霍夫曼归为性格演员的类型：观众虽然认识这个演员，但还是对这个新的人物形象做出反应，暂时忘记了演员本人。（参考资料五，36页）通俗点说，就是演什么像什么的真正的专业演员。这是给一位演员最高的称赞。霍夫曼在漫长的演员生涯中，出演了差距极大的角色：变装男子、自闭症患者、混入印第安人部落里的白人……所以，当他出演科学家时，完全能够把他们演得入木三分。

霍夫曼出演科幻片中的科学家，是他中老年时期的事。所以也符合科学家的实际情况——有一定地位的科学工作者都不是青年人。在九十年代前期制作的科幻片《恐怖地带》中，霍夫曼就把主人公那有些木讷的科学家形象塑造得很好。而当他执著地要前妻寻找病毒携带者的时候，不停地挥手、打电话，以及蛮不讲理的声音，又透露出专业人士的自信。“我在我的领域里是专家！”科学家必须有这种气质才符合实际。

《深海圆疑》剧照

在科幻片《深海圆疑》中，霍夫曼可以说最好地诠释了原创小说里主人公的形象，那双总是有些茫然的眼睛给笔者留下了深刻印象。正是因为科学家们比普通人懂得多，所以他们更知道自己不懂什么，反而显得很迷茫。那种类似英雄侠客式的自信反倒不是科学家的性格特点。

另外，霍夫曼的学者风度和浓郁的书卷气息是长期积累出来的，在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的演员队伍中很是少见。

没有人规定，某个演员只能演一类电影，或一类角色。但观众的定型作用，使得某些演员专善于某类电影。杰夫·戈德布拉姆便出演过大量科幻片，并且一直在里面扮演知识分子角色。

早在一九七八年，戈德布拉姆就在《盗灵人魔》中扮演一个非常自恋的文学青年，他是影片的一个重要角色。虽然那时候戈德布拉姆很年轻，长得也有几分帅气。但他最成功的时候，却是他那些帅气被某种特殊气质所取代的中年时代。银幕上的戈德布拉姆眼睛很大，鬈发，有浓厚的书卷气，憨气，还有几分神经质。

《苍蝇》剧照

在一九八六年的经典科幻片《苍蝇》中，戈德布拉姆主演与苍蝇合体的科学家。在这部影片里，他已经把一个痴迷于科学研究的主人公演绎得很出色了。在小成本科幻片《闪电奇迹》中，戈德布拉姆扮演一个中学物理教师。虽然不是专业科学家，但在这部小镇为背景的影片里，他算得上是科学知识的代言人。

等到《侏罗纪公园》中，戈德布拉姆出演数学家马尔科姆。又向银幕上专业科学家迈进一大步。在续集《失落的世界》中，他更成为故事主角。在战火纷飞的《独立日》中，唯一一个科学家的代表——电脑专家也由戈德布拉姆出演，是影片里唯一有智慧而不是有武力的角色。到这个时候，出演科学家似乎已经是他固定的任务了。(www.daowen.com)

在中国奇幻片《寻龙夺宝》的首映式上，中国演员王姬这样评价与其配戏的美国演员山姆·尼尔——他长得就像考古学家。是的，因为在《侏罗纪公园》中出演恐龙专家，山姆·尼尔的学者形象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也是科幻片中科学家角色的重要代表。

《接触》剧照

男科学家难演，女科学家更难演，因为科学家这个职业本身就被认为是一种男性职业。一九八一年，精神病人欣克利为了吸引女影星福斯特的注意，把子弹射向美国总统里根。然而，他如果看到后来在《接触》中表演的福斯特，恐怕就不会这么痴迷。福斯特在这部电影里成功地演绎了一个女科学家的形象。这个形象令人喜爱，但绝不会迷狂。

在这部节奏缓慢、抒情而又极为重视科学伦理的科幻片中，朱迪·福斯特塑造了一个出色的科学家：她不施粉黛，不着华服。总是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一双充满好奇的目光望着眼前出现的种种奇迹。那是一种真正属于科学家的目光，与尘世间的欲望和庸俗相去极远。为了衬托她的不时尚，导演甚至找了一个典型的帅哥在影片中出演她的情人。当她为了保住项目而与资助人争吵时，又明显表现出沟通不良的性格特点。科学家精于专业，拙于社交，这个特点被福斯特不夸张地表现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朱迪·福斯特曾经主演过妓女（《强奸》）、警员（《沉默的羔羊》）等众多社会地位迥异的角色，她也是一位完全靠出众的演技，而不是凭先天姿质吃饭的真正专业演员。

虽然笔者举了一些成功的例子。但就是在汇集全世界电影精英于一处的好莱坞，能够成功塑造科学家形象的演员也微乎其微，大多数情况下仍是拿些帅哥和靓妹来充数。比如在科幻电影《透明人》里，我们看到的科学家只是一群嬉皮士青年。

科学家角色有什么特点呢？首先，现实生活中一流的科学家不可能太年轻，现代科学是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已经很难像一两个世纪以前那样出现少年英雄了。香港科幻动作片《幻影特攻》曾让郑伊健去主演一个科学家角色，更多的是让他展现武打技巧和表现男欢女爱，结果搞得不伦不类。泰国科幻片《哥鲁达》里面过于青春丽质的科学家“李娜”，也很难让观众信服。

其次，他（她）必须拥有一种知识分子气质。深思熟虑、超然、内向、有洞察力，这些内在的东西是模仿不来的。上述大部分科学家形象都是相貌平平，在扮相上更不时尚。突出的就是他们的学者气质。

当然，科学家角色并非就不能从很帅的演员里找。在现实题材灾难电影《火山》中，皮尔斯·布鲁斯南就成功出演了地质学家。他把眼镜一戴，立刻就是一个标准的科学家形象。那是多年积累的气质，而不是单纯的外表优势。

《钢铁侠》剧照

再次，科学家在科幻片中就像节目主持人。他需要做的，不是把观众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而是把它集中到片中的科幻创意上。具体到表演，需要演员更多地展示惊讶、关注、震惊，等等。可以举一个失败的例子，那就是《巨人，福宾项目》中的福宾。影片中他是个失败者，由他主持研制的电脑“巨人”最终反叛了人类。但福宾在大部分情节里依然风度翩翩，镇定自若，宛如007一般，面对“巨人”的种种变故毫无惊异之感。这是演员想单纯展示自己的魅力所导致的失败表演。

小罗伯特·唐尼在《钢铁侠》中的表演另辟蹊径。这部漫画改编电影之所以成功，他的表演居功至伟，让人们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超级英雄。当然，军火商托尼·斯塔克首先是一个杰出的技术人员，还不算是典型的科学家。他的能力在于亲手摆弄各种元器件。在影片开始部分，斯塔克在山洞里用一堆军火材料制造出最初的钢铁战衣，那段情节堪称科幻中的经典。斯塔克的全部设计图纸都在自己的脑子里，边干边试，而且必须一次成功。在恐惧、紧张的影响下思考、动手，唐尼很好地把握住了人物在这段戏中的情绪表现。

而当斯塔克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后，唐尼又能把浪荡公子和天才工程师的形象完美地结合起来，演绎出一个怪才。唐尼在《钢铁侠》中的表演突破了传统科学工作者的形象，又令人信服，这个表演例子很值得分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