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帝,名萧衍,字叔达,生于南朝宋孝武帝大明八年(464年),卒于梁武帝太清三年(549年),活了八十六岁。他和南朝齐开国的高帝萧道成同族,原籍兰陵郡兰陵县(今山东枣庄峄城东)人。他们的祖先萧整在东晋初南迁到普陵武进县(今江苏常州)界内,侨置兰陵郡,称为南兰陵,故也称南兰陵人。萧衍和萧道成一样都不是望族高门,而是由于立了军功,掌握了军事力量,然后取得帝王地位的。萧衍是萧道成子齐武帝萧赜的族弟。齐武帝死后,萧道成侄萧鸾杀萧赜后裔而自立为明帝,在位五年病死,子宝卷(东昏侯)继位。萧宝卷上台后,大肆残杀王室方镇,派兵袭取时为雍州刺史、镇守襄阳的萧衍。萧衍举兵声讨,杀萧宝卷,并于502年自立为皇帝,改国号为梁。
萧衍是多才多艺、文武全能的人物。齐武帝第二子竟陵王萧子良在鸡笼山开西邸,招集文学之士,赋诗作文,纵谈阔论。当时萧衍和文坛领袖沈约以及谢朓、王融、萧琛、范云、任昉、陆倕等以才学之士的身份并游西邸,号称“八友”。萧衍知识广博、技艺齐全,“六艺备闲,棋登逸品,阴阳、纬候、卜筮、占决、草隶、尺牍、骑射,莫不称妙”[1]。萧衍也有一定的军事经验,萧鸾辅政时他曾任宁朔将军,镇守寿春。萧鸾称帝后,又被任命为冠军将军、军主,曾率军击退北魏军的进犯。战事结束,被任命为右军晋安王司马、淮陵太守。后来北魏孝文帝亲率大军进犯雍州,明帝命萧衍前往应战,由于他率军英勇抵抗,阻止北魏军侵犯,不久被命为都督几乎六个州的军事,并担任辅国将军、雍州刺史。当萧宝卷称帝拼命杀人时,其弟萧宝融在江陵即帝位,声讨萧宝卷,任命萧衍为尚书左仆射,都督征讨诸军事。萧衍由于准备周密,乘机取得帝位。可见,萧衍即帝位前十年,是在戎马倥偬、战火纷飞中度过的,而且战事多数也是成功的。
梁武帝萧衍在位期间,因为当时北朝已经衰乱,无力大举南侵,所以境内没有重大战事。梁武帝由于地位的变化,而滋长了主观、固执、骄傲、保守的劣性,以致在征服北朝的统一战争中,都因用人不当,指挥失策,而屡遭失败。505年梁军大举伐魏,武器精良,军容强盛,魏军不敢交锋。但是梁武帝舍良将韦叡不用,却以自己的六弟、懦怯昏庸的萧宏作主帅。一个夜里忽起狂风暴雨,萧宏惊慌恐惧,弃军逃回京都。结果大军溃散,折兵民约五万人。后来梁武帝又想壅遏淮水淹没魏国的寿阳城,以阻止魏军南下。514年,他不听当时水利工程家关于淮河沙土轻浮,不可筑堰的劝告,一意孤行,竟动员二十万民夫,费时二年筑成浮山堰(在今安徽凤阳)。堰成不久,淮水暴涨,全堰倒塌,沿淮河数百里的居民十余万人,都被洪水冲流入海。此后,梁武帝又企图利用北魏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来发展自己的势力,为此又不断发动对魏的战争,但多因瞎指挥而失利。尤其严重的是,他愈到晚年愈来愈贪婪昏庸,以致接受很有染指野心的侯景的降附,引狼入室,导致“侯景之乱”。侯景是东魏的将帅,因内部争权夺利而降于西魏。后又因处境困难而投降梁国。梁武帝以为统一中原的时机已到,派自己的侄子萧渊明率军五万人北上牵制东魏,援助侯景,结果梁军大败,南朝的主力军几乎全部被歼灭。侯景乘机叛变,妄图消灭梁国。不久侯景率军攻陷京都,梁武帝被软禁,时已老耄的萧衍,孑然一身,忧愤成疾,所求不供,不久也就饿死了。
梁武帝在政治统治方面,主要是推行两条方针:一是恢复士族的权利,以作为巩固自身统治的基础;一是提高诸王的权力,把兄弟子侄派往各重要地区去镇守,掌握实权,拱卫皇家,以图变皇族之间的“骨肉相残”为“骨肉恩爱”。这是梁武帝总结前三代王朝的经验教训而确定的。他看到东晋王朝存在一百零四年,刘宋只有六十年,萧齐王朝仅二十四年,一朝比一朝短促。他认为东晋王朝国运较长是由于士族的支持,缺陷是皇帝无权。宋、齐两朝国运短暂是由于集权于皇帝一人,诸王虽为镇将,但受典签[2]监视,结果是同室操戈,自相鱼肉,以致政权为庶族所夺取。梁武帝想吸取这些经验教训,使梁王朝长治久安。他给士族和王室以种种超法律的特权,放任他们对人民吸膏吮血。这些人犯罪,一概不受法律制裁,都可宽免。但是,他对人民则用法极其严酷苛刻。“托身人上,忽下如草”,视老百姓如草芥。梁武帝有一次去京都南郊祭天,一个老人拦住车驾,对他说:“陛下为法,急于黎庶(平民),缓于权贵,非常久之术。诚能反是,天下幸甚。”[3]南朝陈代历史学家何之元说:“泊于后代,其弊尤甚,罔恤民之不存,而忧士之不禄。……为君者甚多,为民者甚少。由于君臣之义薄,狡恶之萌兴,下上递憎,甚于仇敌。百城恣其暴夺,亿兆困其征求,捐弃旧乡,奔亡他县,地荒邑散,私少官多。于是仓库既空,赋敛更重……民不堪命,轰然土崩。”[4]这些都是对梁武帝的极为中肯的批评。梁武帝一味优容皇族、士族和官僚及其弟子,残酷盘剥人民,最终不仅不能缓和统治阶级的矛盾,而且加剧了阶级矛盾以及其他各种社会矛盾,加深了社会危机,从而导致“轰然土崩”的结局。
梁武帝在思想统治方面则以佛教为工具,他采取各种各样的形式和手段提倡佛教,抬高佛教的地位,在位期间几乎以佛教治国。梁武帝倡导佛教,重要的有以下七个方面。
(一)舍道归佛,把佛教几乎抬高到国教的地位
梁武帝曾自述自己“少时学周孔,弱冠穷六经”[5],“中复观道书”[6],“弟子经迟迷荒,耽事老子,历叶相承,染此邪法”[7]。既学过儒家经典,又信奉道教,后来在齐竟陵王萧子良门下,可能由于和名僧以及信佛的文士交游,深受熏染,而转变为信佛。并且在登上皇位以后,为了加强思想统治,在即位的第三年正式宣布舍道归佛。他亲率僧俗两万人,在重云殿重阁,亲制《舍道事佛文》,发愿信奉佛教,带头示范,并要求王公贵戚乃至平民百姓都信仰佛教。其愿文说,“公卿百官、侯王宗族,宜反伪就真,舍邪入正”,“愿使未来世中,童男出家,广弘经教,化度含识,同共成佛。宁在正法之中,长沦恶道。不乐依老子教,暂得生灭”。这实际上是凭借最高统治者的权力几乎钦定佛教为国教,佛教的这种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只在“侯景之乱”后才发生动摇。
(二)创建佛寺,塑造佛像和举办斋会
梁武帝亲自敕建大爱敬、大智度、新林、法王、仙窟、光宅、解脱、开善和同泰等寺院,宏伟壮丽,分别供养数以千百计的和尚或尼姑。唐朝诗人杜牧曾描写南朝佛教中心京都建康(今南京)佛寺之盛:“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8]实际上梁武帝时就有佛寺五百余所。梁武帝并且赠送土地给寺院,如强买江南世族王骞在钟山的田产八十余顷,施赠给大爱敬寺。[9]梁武帝还大造金、银、铜、石佛像。例如,同泰寺的十方金铜像、十方银像,光宅寺的丈八弥陀铜像,大爱敬寺的丈八旗旃檀像、铜像,立像高十丈、坐像高五丈的剡溪石像,消耗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力。在这些庄严的艺术光彩中,隐藏着梁武帝的贪婪和狂喜,包含着无数穷人的辛酸和眼泪。梁武帝还动辄做斋做法会,如水陆大斋、盂兰盆斋和“四部”(僧、尼、善男子、善女人)无遮大会、无碍法善会,动员数万人参加。梁武帝亲自讲经说法,宣布大赦天下,并且为之改元。他在法会上还常行忏悔,如因简文帝多病,作涅槃忏,此外还常行大般若忏、金刚般若忏。由于梁武帝的积极提倡,这期间立寺成风、造像成风、做斋会成风,佛寺佛像,遍地成林,佛教迷信的空气弥漫人间,污染社会,毒害人民。
(三)多次舍身为寺奴
最富戏剧性的是,梁武帝多次舍身同泰寺的事件。所谓舍身,一是舍资财,即个人的所有身资服用统统舍给寺庙;一是舍自身,即自愿入寺为僧众执役。据《梁书》本纪载,梁武帝舍身的时间表是,第一次527年,时年六十四岁,即位第二十五年;第二次是529年;第三次是547年,八十四岁时。舍身时间第一次是四天,最后一次多至三十七天。三次舍身二度高潮,一是在六十四岁至六十六岁,一是在八十四岁,可见是在老年和政局日趋动荡的背景下进行的。梁武帝这种故作惊人的表演,一是表示自身信佛极端虔诚,表明自己并不留恋皇帝宝座;二是带头兴起信佛的热潮,扩大佛教的声势,抬高佛教的地位;三是通过群臣用数亿钱奉赎他这个“皇帝菩萨”回宫,可以极大地充实寺院经济,并借机把国库的支出转嫁到人民头上,进行变相的榨取;四是还可检验王子亲信、群臣百官对自己的忠诚程度,并进一步树立和加强自己的绝对权威。梁武帝幻想达到一箭数雕的目的,而历史对他的这种行径只能作出滑稽、狡诈、昏庸和愚蠢的评价。
(四)严格戒律,制断酒肉(www.daowen.com)
梁武帝十分重视戒律,他在即位后第十八年亲到无碍殿受佛戒[10],法名冠达。他敕命法超为僧正[11],撰《出要律仪》十四卷,分发境内,通令照行,他说:“……经教亦云,佛法寄嘱人王,是以弟子不得无言。”[12]俨然以世间大护法、大教主自居。为了严格戒律他还拟自任白衣僧正,后因僧人劝阻而止。还应指出的是,梁武帝依据《涅槃经·四相品》等大乘经文,作有题为《断酒肉文》的长篇论文,反复地多方面地阐明断禁肉食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并强调:“众生所以不可杀生,凡一众生,具八万户虫,经亦说有八十亿万户虫,若断一众生命,即是断八万户虫命。”[13]以大菩萨的慈悲心肠劝导和严令僧徒遵守,从而改变了汉代以来僧徒食三净肉[14]的习惯,这对后来佛教徒的生活影响颇大。
(五)亲自讲经说法,围剿神灭论
史载梁武帝第一次舍身后,热衷于举行数万人的法会,高升法座,为僧俗讲说《大般若涅槃经》、《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和《金字三慧经》等,宣扬佛教神学思想。由于梁武帝的特殊身份,他的宣传对人们的毒害是很大的。梁武帝一面宣扬佛教有神论,一面竭力反对无神论。当时神灭神不灭是思想界斗争的焦点之一,范缜曾和萧琛、曹思文、沈约等人往复论难。梁武帝即位后,通过当时的大僧正法云发动名流硕学、王公朝贵六十多人和范缜辩论,竭力利用皇帝的地位、权力,制造批判无神论的强大声势,硬是要把范缜的论说压下去,这实际上是一场对无神论思想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围剿。
(六)重视译经
梁武帝即位不久,就命来华的扶南(今柬埔寨)沙门曼陀罗(仙)、僧伽提婆共同译经,他有时还亲临法座,笔受其文。著名的佛经翻译家真谛(古印度西部优禅尼国人)也从扶南应梁武帝的邀请而东来。他译出的经论很多,主要是有关大乘瑜伽宗的,其中《摄大乘论》的译本对中国佛教思想的发展有较大的影响。
(七)撰写佛教著述
梁武帝博览佛书,勤于著述,《梁书》第3卷《武帝下》称武帝“尤长释(佛)典,制《涅槃》、《大品》、《净名》、《三慧》诸经义记,复数百卷”。具体说有:《制旨大涅槃经讲疏》一百零一卷、《大品注解》五十卷、《三慧经讲疏》、《净名经义记》、《制旨大集经讲疏》十六卷、《发般若经题论义并问答》十二卷,还有《立神明成佛性义记》、《净业赋》[15]、《注解大品经序》、《宝亮法师制涅槃义疏序》、《金刚般若忏文》、《摩诃般若忏文》等若干篇重要佛教论文。
梁武帝还敕名僧撰写注疏。如命宝亮撰《涅槃经》疏,命建元、僧朗(怯朗)撰《涅槃经》注,又命僧竁等编纂《众经要钞》八十八卷,命智藏纂集众经义理为《义林》八十卷,命宝唱抄撮《经律异相》五十五卷,纂集佛教传来后僧俗叙述佛理的著作为《续法门论》七十余卷。梁武帝还三次敕编有关佛经目录,其中第三次由僧皊撰的《出三藏记集》是我国较古而且较为完善的经录。
附带指出,梁武帝关于儒、道方面也有大量的著作,据《梁书》第3卷《武帝下》本纪载,武帝“造《制旨孝经义》,《周易讲疏》及六十四卦、二《系》、《文言》、《序卦》等义,《乐社义》,《毛诗答问》,《春秋答问》,《尚书大义》,《中庸讲疏》,《孔子正义》,《老子讲疏》,凡二百余卷”。此外,《南史》第7卷《梁本纪中》还载有,梁武帝撰《通史》六百卷、《金海》(一作《金策》)三十卷和《孝经讲疏》。
上述梁武帝本人的著作大部已经佚失,今存的主要保留在《弘明集》、《广弘明集》中,严可均《全梁文》第1~7卷收集散篇,比较齐全。
综合梁武帝提倡佛教的活动,可以看出是一贯的、全面的、不遗余力的。从政治到经济全力支持,从宗教理论到宗教实践全面带头。由于这种倡导借助于最高封建统治者的无上权力,其影响是巨大的。当时佛教寺庙空前增多,分布于全国如画的江山和瑰丽的城镇,十余万僧尼,在香花缭绕的殿宇中,匍匐在偶像面前,诵经礼忏。佛教依恃梁武帝专制主义皇权的支持和倡导,声势达到前所未有的煊赫程度,给国家带来潜在的危机,以致有识之士万分忧虑地上书梁武帝,说:“恐方来处处成寺,家家剃落,尺土一人,非复国有!”[16]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