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字源上的追溯
这种巫觋——萨满传统的礼乐典仪产生于史前时期,那么自然没有成篇的文字性记载来说明它们最初的关联。但是作为像形文字的汉字系统,继承了史前图画、符号的特征,在很多地方保留了巫觋文化对于史前礼乐的影响。
《说文》中已经指出:“巫,……像人两褎舞形。”根据这一点,陈梦家在《商代的神话与巫术·巫术》(1936年)这篇长文中把《说文》中巫、无、舞三个字的关系揭示得更为清晰:巫者以舞降无形之神。它们三字不仅发音相通,而且从字源发生学的角度来看也是一致的,说明舞蹈在最初是同巫觋降神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舞与无字的中心部分,都是“大”。《论语·泰伯》云:“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老子》云:“有物浑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为什么儒道都不约而同用“大”字来表示对最高存在的形容呢?刘宗迪解释道:“‘大’最初还不是一个平凡的形容词,而是一个神圣的字眼,实际上,即使是形容词意义上的‘大’,最初也并非指一般的体积或力量的庞大,而是指崇高或神圣的意思。”[7]他举例说明,诸如“舞”、“美”、“武”、“奕”、“雩”、“皇”等字都有“大”的因素在其中,表现的也都是舞者对于神性的解释。而且从文字中还可以推测出舞者身上的装饰同舞蹈类型的对应,如“武”是指舞者持兵器盾牌而起舞,“皇”则是舞者戴高耸头饰而起舞,“文”可能是舞者涂身面而起舞等等。(www.daowen.com)
对于抽象的“美”字的解说,以往曾有日本学者笠原仲二根据《说文》中的解释:“美,甘也,从羊从大”的说法推测“中国人最原始的审美意识,也许就可以说是起源于对体格强壮的羊的姿态的一种感觉,……中国人最原始的审美意识,毕竟还是起源于‘甘’这一种味觉性的感受。”[8]笠原仲二把“美”字中的“羊”当成食品,从而把美的起源归结为味觉,恐怕不是最合理的解释,因为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人”和“羊”结合起来才是“美”。[9]陈炜谌的解说倒是比较可靠:“字的下半部分是正立的人形,也就是‘大’;字的上半部分有点像羊,但不是羊,而是人头顶上戴的四只羊角的装饰品。由此看来,早期的美字也是一个像形字。本是一个人戴着两双羊角而正立的形象。”[10]在这基础上,朱狄进一步解释:“原始人何以需要头戴如此笨重的装饰品?只要我们一提出这个问题,那么事实就很清楚,答案只可能有一个:这是一种图腾的标志。图腾形象的‘美’字之所以要以人为基础,因为作为部族的祖先,神话中的英雄。”[11]他提出的问题很好:原始人何以需要头戴如此笨重的装饰品?但是他的解答还有商榷的余地:恐怕“美”字中的“大”不是站立的人,而是舞蹈中的人。[12]那么“美”也就不是头戴羊角的图腾,而是头戴羊角的巫者之舞或者模仿羚羊的萨满仪式。
另外据《尚书·舜典》记载,舜对大臣夔道:“命汝典乐,……神人以和。”《史记·夏本纪》中也说:“舜德大明,于是夔行乐。”《说文》对“夔”字的解释说:“神灵也,如龙,一足,从文象有角,首人面之形。”如果结合甲骨像形文字,我们可以明确了解《说文》和《尚书》中对“夔”内涵解说的一致性。夔,史前掌管礼乐的官职。从像形文字中,可以看到它表示人面上有角,而足下单脚跳跃的姿势,同时这种带角舞蹈又跟神灵相关联。所以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夔”字的本意是古时以舞蹈降神或上陟的巫觋,后来转化为掌典礼乐的官职。[13]
总之,从字源上看最初的舞蹈和巫术降神是密不可分的现象,也可以说“巫”与“舞”的区别只是一种仪式的两种不同文字表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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