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一个被消灭的疾病

琴纳在创用牛痘接种术之时，就意识到他的发明可能意味着“天花——人类最可怕灾祸——的灭绝”。随着牛痘接种的普遍推行，天花逐渐减少。1953年，世界卫生组织第一任总干事奇泽姆（Brock Chisholm）博士提出了在全球消灭天花的宏伟目标。然而，世界卫生大会起初对这一提议的反应并不热情，包括美国在内的各工业化国家都认为这一计划太大、太复杂，难以实施，奇泽姆博士的建议未被通过。20世纪50年代，苏联卫生部副部长日丹诺夫根据苏联利用十年时间消灭天花的事例，向世界卫生组织提出，既然苏联能在各个共和国中消灭天花，为什么不能在全世界消灭天花呢？在日丹诺夫等人的敦促下，世界卫生组织全体会议最后一致表决通过，原则上接受了此项建议。但由于世界卫生组织只提供了10万美元的专项经费，根本无法实施这么庞大的计划，致使该项目流产了。

1966年，世界卫生大会再次号召开展全球根除天花运动行动，要在10年内实现天花的灭绝，尽管也有些人认为官方这项声明过于轻率。1967年初，这一行动正式启动，而世界上记录的最后一例天花病例发生在1977年10月。世界卫生组织承诺每年向这一行动拨款240万美元。相比1966年世界卫生组织对天花扑灭行动的拨款增加了10倍之多，但是这一行动涉及的国家超过30个，而且，除去受益国自己要出的那部分经费，240万美元只占总费用的1/3多一点。剩余的部分只有通过个别国家或组织给出捐款，或是赠送牛痘疫苗来解决了。事实上，在这一行动开展的10年间，国际捐助共计640万美元。除了捐钱捐器材，来自各国的医生、传染病学家、医务工作者们都加入到了国际援助行动中。他们制定出新方案，培训指导并带动新的医疗小组。这一行动开展之初，世界上仍有4大区域属天花活跃区，它们是：巴西、印度尼西亚群岛、非洲的撒哈拉地区，以及包括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孟加拉国（当时的东巴基斯坦）、尼泊尔在内的广大地区。由于到处信息匮乏、漏报病例，世界卫生组织的工作进展缓慢。相比以前，扑灭加强行动除了在资金上更充裕以外，策略上也更为严密。除了在大众免疫行动中尽可能地使用经过彻底检测的牛痘冻干疫苗外，医务工作者们还配合使用了“监控牵制”计划，即发现、调查并尽可能遏制天花疫情的爆发。这个策略实际上就是1958年日丹诺夫提倡使用的大众接种与莱斯特体系相结合。当占总人口80%的人成功接受了牛痘免疫后，天花发病数就会下降到一个较低的水平，人们就可以迅速有效地应对出现的个别病例。在这一行动中，人们更加灵活地运用了这一策略。这种改进主要要归功于美国传染病学家威廉·佛杰，是他急中生智改进了扑灭策略。

1964年，佛杰作为医疗普及工作者来到非洲尼日利亚，住在一个简易蓬屋里，开起了门诊，之后加入了亨德森负责的扑灭行动。1966年11月，在尼日利亚东部，参与加强行动的外地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接受培训，但大众接种必需的牛痘疫苗却迟迟没有运来。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报告在欧瓜加地区一个小乡村发现天花疫情，佛杰通过特殊方式与其他工作人员取得了联系，判断出其他受到波及的村落。他当机立断，借着这次机会训练他的小组成员学习“牵制行动步骤”，即只对这些村子里局部和靠近大路的人家实施牛痘接种，以有效使用为数不多的疫苗。4个星期后，共发现43例天花病例，但没有爆发大规模的疫情。几个月后，大批牛痘疫苗姗姗来迟，而这时，尼日利亚东部地区似乎已经扑灭了天花，尽管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接受了接种。有人在东、西巴基斯坦做了实地调查，发现即使在疫区，无论何时，只有一小部分村镇会受到天花的侵袭，而且，这些地区通常在城镇的一角或是在几个相邻的村镇。这为佛杰的“推断—牵制”行动提供了科学依据。开展“推断—牵制”行动的最佳时机是在西非每年的9～10月间的雨季，那时天花病毒的活动力最弱。这一行动要想开展成功，就要采取更加有力的措施代替原先反应迟钝的疫情报告系统——“被动监控系统”。这些措施包括：借助报纸、广播提醒大众提高警惕，与其他医务工作者保持联系，还要与教师、村负责人、邮递员、小商贩、农民和医务工作普及人员保持沟通。要注意的是，一旦发现天花病例，只是将病人隔离并为其家人接种牛痘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推断出本村、邻村或是集市上其他有可能受到传染的人，并为他们实施免疫接种。当然。在天花的重灾区，大众接种仍是必不可少的。1967年7月，尼日利亚东部地区对外宣布独立，号称比夫拉共和国，战事因此而起，接种工作遭到了更大的阻力，但仍在继续。据说尼日利亚政府曾将牛痘疫苗和麻疹疫苗用柳条箱运送到比夫拉，趁停火间隙，把疫苗留在一座桥的中央。到1970年6月，扑灭加强行动已经开展了三年半了，而西非地区已经扑灭了天花疫情。这一意想不到的巨大成功极大地鼓舞了人们对佛杰体系的信心，尽管这也要归功于下面几个因素，如人口密度低，流动性低，以及当地对天花病人实施隔离的传统等因素。但不管怎么说，扑灭行动在非洲中西部的成功极大地激励了其他天花疫区。^［3］(www.daowen.com)

到了1975年底，全世界仅剩埃塞俄比亚一国尚未消灭天花。埃塞俄比亚地域辽阔，其面积超过法国和西班牙面积之和，但这个国家卫生人员奇缺，也没有保健组织，再加上交通不便及国内战争等因素，使得根除天花的工作开展困难。为了完成全球根除天花的宏伟目标，世界卫生组织不惜动用更大的人力物力：招聘和培养天花监视员和疫苗接种员；增调更多的药品。不料，游牧民却把天花从埃塞俄比亚带到了已宣告消灭了天花的邻国索马里。1977年5月，索马里全国紧急动员，世界卫生组织也大力支援，开展了一场全国范围的天花病人调查和疫苗接种运动。10月，索马里的一位叫马阿廷的天花病人被治愈。他是全世界最后一名天花患者。为了彻底根除天花，世界卫生组织在最后一例天花病人治愈之后，仍继续开展搜索天花病例工作达两年之久，并对报告发现者给予重奖：每报告一例奖励1000美元。由于天花的传播不需动物作为中间宿主，也不存在不发病的病毒携毒者，因为它是由人到人直接传播的。经验证明，只要存在天花病人，在8个月之内肯定会被发现，两年的病例搜索已相当于这个时间的3倍，因此世界卫生组织认为天花已被彻底根除。琴纳在宣布发明牛痘接种法时曾经预言：“牛痘接种法实践的最终结果，将是人类最恐怖的灾祸天花的绝迹。”这一预言在不到200年的时间里就变为了现实。

由于各国消灭天花的计划相继完成，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证实天花的传播在该国是否已经终止，天花能否从一个非人类的来源复苏。若要作出回答，必须通过有步骤的资料审查和深入的现场考察。为此，在一些国际委员会工作的基础上决定成立天花消灭证实委员会，主持证实中的复查和验收工作，并制定消灭天花后有关天花预防接种、疫苗储存、毒种保存等一系列政策。首届国际委员会于1973年8月访问巴西，证实巴西和南美的其他12个国家已无天花存在。印度尼西亚于1974年，即该国最后病例之后两年得到证实。西非与中非15个国家于1976年得到证实。1976年证实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消灭天花，分别为该两国最后病例消灭的第三年与第二年。1977年证实不丹、印度和尼泊尔天花消灭。这三国证实时间分别在最后病例报告之后的第二年、第三年。1977年证实缅甸与孟加拉国天花消灭。1977年6月即在扎伊尔最后报告的第6年，中非9个国家的天花消灭也经证实。东南非四国，即马拉维、莫桑比克、坦桑尼亚及赞比亚于1978年得到证实。1978年证实乌干达和苏丹天花消灭。1979年证实安哥拉、博茨瓦纳、莱索托、斯威士兰天花消灭。1979年分别证实民主也门共和国和也门阿拉伯共和国天花消灭。最后的被证实的国家是非洲的吉布提、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及索马里。全球委员会复查验收了21个国际委员会已证实的天花消灭结论，其中包括38个非洲国家、2个阿拉伯半岛国家、7个印度次大陆国家、印度尼西亚和13个南美国家。有18个国家被指定提交详细报告或委员会和/或WHO工作人员亲临该国访问证实。我国天花消灭的证实属于此列。全球委员会要求世界其他国家提交关于该国已无天花正式报告，并注明最后发生天花年代。全球委员会在证实全球天花消灭之前复查了来自121个国家和地区所提交的报告。自1978年1月WHO建立天花传闻登记（rumor register）以来，到1979年12月，已消灭天花的40个国家向WHO报告的天花传闻共104起。经调查，均已否认。1979年12月全球消灭天花证实委员会在它的最后一次会议上郑重作出结论：①全球消灭天花计划已经完成；②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天花将以地方性疾病的面貌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