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理发师与外科学

中世纪的医学家虽然学习和教授外科学，但是他们自己并不动手，因为他们认为拿手术刀是十分丢脸的事，他们只是监督助手进行手术。这些助手大多是他们从铁匠、刽子手、澡堂工和理发师行业里招募来的。

这些助手除了干自己的本行外，还施行一些外科小手术，比如放血、灌肠、包扎、正骨、外伤、皮肤病等。澡堂工会给病人皮肤做杯吸治疗，这种方法不仅用于疾病的治疗，而且也用于预防疾病，人们认为这样可以保持机体健康，其方法非常类似中医的拔火罐。放血也是当时常见的疗法之一。澡堂工或理发师给病人的手臂上系上绷带，阻止血液下流，切开凸显出来的静脉血管。健康人也要做这样的手术，接受放血是当时僧侣的教规。放血手术当时只能给十七岁以上的人施行，放血的血管都被标示在人形图上，图上的两边画着动物，人们认为这些动物控制着相应的静脉血管和身体部位及器官。理发师给人放血后还会把沾上鲜血的绷带挂在门口的柱子上，以此来招揽顾客，昭告大家这家理发店还兼做外科手术治疗。久而久之，门口缠绕着带血绷带的柱子就成了理发店的招牌。现在的理发店门口总要放一个红蓝相间不停旋转的霓虹灯，就起源于当时的理发店标志。最初红色代表动脉，蓝色代表的是静脉，之后又为了美观及相互区别，各个理发店的霓虹灯就有各式各样的色彩。

渐渐地，这些助手发展成了一个独立的手工行业。当时从事被人鄙视的手术职业的人，自己的脸上也无光。尽管皇帝一再颁布实施法令，强调外科和从事外科治疗行业的“高尚”，但几百年来，人们仍然固守着传统的偏见。

法国人巴累（Ambroise Paré，1510—1590）原本也将被他父亲培养成为一位理发师外科医生，他在家乡向理发师学完了放血、灌肠、杯吸、包扎、正骨、骨折治疗和其他外伤的治疗，后来成为了军事外科医生，参加了德法战争。

正如弗兰西斯·培根所说，火器这样一件轰动世界的发明，前人是无法了解的。尽管火药早在13世纪就引入了欧洲，但直到14世纪，火炮的最初蓝图才出现。因此，为了寻找对火器伤害的合理疗法，内科医生不得不用类比法来讨论。约翰·维戈（John Vigo，1460—1525）是第一个特别描述新型战争中外科问题的人之一，他认为火器伤是有毒的。传统上，有毒的伤口如被蛇咬伤，要用烧灼来中和。因此，为了使火器造成的裂开、非常深的伤中和，维戈推荐使用沸油。当巴累开始军医生涯时，他用了维戈的方法。^［2］在一场特别激烈的战斗以后，巴累用光了接骨木油。他被迫放弃用沸油治疗的办法，而代之以用鸡蛋黄、玫瑰油、松节油做成的油膏去覆盖创面。当他第二天一早去探视病人的时候，他获得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发现。他这样报告“：我发现，这些用油膏治疗的病人只在伤口处稍稍有一点疼痛，没有罹患任何炎症或肿胀，他们度过了一个安宁的夜晚。而那些用沸油治疗的病人，发着热，创口区域疼得厉害，并且肿胀发炎。因此我决定不再用这种可怕的方法烧灼伤口。”这种养护性的伤口处理方法，不仅让受伤者感到舒服，甚至防止了并发症，从此不人道的沸油治疗法消失了。^［3］(www.daowen.com)

在战场上，除了火器伤以外，出血也是外科医生最常遇到的危急情况，治疗的办法就像用热油烧灼伤口一样，医生通常采用烧灼方法治疗伤口出血。巴累认为这种方法没有必要，采用结扎血管的方法同样可以达到止血的目的，而且结扎法比烧灼法痛苦小。战场上由于刀枪剑戈的混战，导致士兵肢体伤残的情况时有发生。为了帮助受伤的士兵恢复正常的生活，巴累开动脑筋，研究肢体残伤问题，他设计了许多精巧的人造假肢和人造关节，其巧妙的构思在现代人眼中依然没有落伍。

巴累设计的机械手

不可否认的是，巴累以他的聪明才智扭转了外科医生地位低下的局面，使传统的外科有了重大的进步。1541年巴累回到巴黎后，他的老师鼓励他把这项经验介绍出来。1545年他写了《论枪伤的治疗法》。这是他写的第一本书。巴累所改革的创伤治疗法的确较旧法为佳，所以两年后这本著作就被译成了德文，几年后被列为法、德、意、西班牙等国的军队外科手册。1552年巴累再度担任军医，他的熟练的外科技术引起了国王亨利二世的注意，很快被任命为国王的外科侍医，这使当时深受歧视的穿短衣的外科医生的地位大为提高。1564年他又发表了《外科学教程》一书，其中叙述了手术时结扎血管止血法的优点。由于巴累不会拉丁文，他的著作《创伤治疗》等书籍都是用本国的文字（法文）写成，这在文艺复兴时期也是一种改革。虽然巴累受到保守派的攻击没能进入索尔本学院，但终于在1554年成为圣·科斯马斯（St.Cosmas）学院的成员，他的学生有几位后来成为著名的外科学家。

巴累原本不愿意写作，但最终促使他决定写作的是一位名叫艾廷纳·戈麦伦的传统主义医生。这位医生在一篇文章中对巴累进行长篇的诽谤，特别是对动脉结扎术进行攻击。于是，巴累开始写书还击这位名医。他著名的著作《安布烈斯·巴累全集》（又称《外科十书》）于1575年在巴黎出版。由于他在外科上应用人体解剖学知识，使传统的外科有了重大的改变，并使外科医生的地位也得到了提高。即便如此，外科医生能做的手术和现在相比实在是太少了，因为疼痛、出血、感染这三大难题使很多外科手术无法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