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巴甫洛夫的遗憾
真正的内分泌科学是通过贝利斯(William Maddock Bayliss,1860—1924)和斯他林(Ernest H.Starling,1866—1927)通过1902—1905年的实验而诞生的。他们指出了分泌素的存在和作用方式。当酸性食物从胃进入十二指肠时,其黏膜细胞释放出一种分泌物,通过血液循环到达胰脏,并刺激胰脏经胰管分泌胰液。虽然在此以前已经认识到各种内分泌腺对机体都有影响,但这一新的发现是划时代的,它第一次明确地证明了在没有神经系统参与下可以出现化学调节,从而肯定了某些特异腺体产生化学因子的观点,这些因子进入血液循环,并对远距离的靶器官和组织有调节作用。
1902年1月,当英国两位生理学家贝利斯和斯他林在研究小肠的局部运动反射时,他们看到一篇新发表的法国科学家Wertheimer的论文,声称在小肠和胰腺之间存在着一个顽固的局部反射。对此,他们感到了很大的兴趣。这个法国人的实验是这样的:当将相当于胃酸的盐酸溶液注入狗的上段小肠时,会引起胰液分泌。为了进一步分析它的机制,他发现直接把盐酸溶液注入狗的血液循环,并不能引起胰液分泌;中等剂量的阿托品(能阻断副交感神经)也不能消除这个反应。Wertheimer甚至还进行了更为关键的进一步实验:他把实验狗的一段游离小肠袢的神经全部切除,只保留动脉和静脉与身体其他部分相连。当把盐酸溶液输入这段小肠袢后,仍能引起胰液分泌。但他仍然坚信这个反应是“局部分泌反射”,一个顽固的神经反射,因为他认为,小肠袢的神经是难以切除得干净、彻底的。
贝利斯和斯他林看了这篇论文后,立即用狗重复了法国学者的上述实验,证实了他的结果,即放置盐酸溶液于这段切除了神经的小肠袢后,确能引起胰液分泌。但他们深信切除神经是完全的。那么,怎样解释这个结果呢?他们大胆地跳出“神经反射”这个传统概念的框框,设想:这可能是一个新现象——“化学反射”。也就是说,在盐酸的作用下,小肠黏膜可能产生了一个化学物质,当其被吸收入血液后,随着血液被运送到胰腺,引起胰液分泌。为了证实上述设想,斯他林立即把同一条狗的另一段空肠剪下来,刮下黏膜,加砂子和稀盐酸研碎,再把浸液中和、过滤,做成粗提取液,注射到同一条狗的静脉中去,结果,引起了比前面切除神经的实验更明显的胰液分泌。这样,完全证实了他们的设想。一个刺激胰液分泌的化学物质被发现了,这个物质被命名为促胰液素(secretin)。[2](www.daowen.com)
促胰液素的发现使贝利斯和斯他林很快意识到,这不仅是发现了一个新的化学物质,而是发现了调节机体功能的一个新概念、新领域,动摇了完全由神经调节的概念。也就是说,除神经系统外,机体内还存在着一个通过化学物质的传递以调节远处器官活动的方式。为了寻找一个新词来称呼这类化学信使,他们采纳了同事哈代(W.B.Hardy)的建议,创用了源于希腊文的一个字“激素”(hormone,“刺激”的意思)这个名称(1905年)。按其实际定义来讲,这个术语并不完全令人满意,但一般仍在使用。现在已知激素既有激发作用,也有抑制作用,并且激素不能促使代谢转化,只能改变这些转化的速率。促胰液素是历史上第一个被发现的激素。
这样,“激素调节”这个新概念产生了,从而真正建立了“内分泌学”这个新领域。从此,国际上一个寻找激素的热潮开始了,使内分泌学出现了惊人的发展。迄今,不论在植物界和动物界都有激素存在。在低等和高等动物机体内已经发现了几十种激素,而且每年都有新的激素被发现,激素的重要意义是不言而喻的。其实,这个故事还应当从巴甫洛夫实验室讲起,因为他们对这个问题研究得最早,也很深入,但把问题弄得异常复杂。关于酸性食糜进入小肠引起胰液分泌这个现象,早在1850年就由著名的法国实验生理学家克劳德·贝尔纳(Claude Bernard)发现过,但似乎没有引起世人注意。后来又被俄国巴甫洛夫实验室的道林斯基(Dolinski)于1894年重新发现。我们知道,巴甫洛夫被认为是现代消化生理学的奠基人,他对消化生理学的贡献是十分卓越的。在19世纪末叶,他和他的门徒们集20多年的创造性工作,写成了《消化腺工作讲义》(1897;英译本1902)这部经典著作,获得了1904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赢得了世界荣誉。根据当时传统的神经论主导思想,也是巴甫洛夫学派特别信仰的思想,他们认为,盐酸引起的胰腺分泌是一个反射。他们原先设想,迷走神经和内脏大神经都可能是这个反射的传出神经,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发现,刺激这两组神经都能引起胰腺分泌。在1896年,巴甫洛夫的另一个学生帕皮尔斯基(Popielski)对上述现象的产生机制进行了分析。他发现,切断双侧迷走神经、切断双侧内脏大神经以及损坏延髓后,这个反应仍然出现。他设想,在胃的幽门部可能存在着一个胰液分泌的“外周反射中枢”。又过了几年,帕氏发现,即使切除了太阳神经丛、毁坏脊髓以及切去胃的幽门部,盐酸溶液仍能引起胰液分泌。因此,帕皮尔斯基于1901年被迫修正了他自己过去的假设,认为这是一个局部短反射,其反射弧连接十二指肠黏膜和胰腺的腺泡细胞,通过位于胰腺外分泌组织中的神经节细胞而实现局部短反射作用。法国学者Wertherimer等进行同样机制的分析是于1901—1902年独立地在法国进行的。
贝利斯和斯他林的促胰液素的发现于当年发表(Journal of Physiology,1902,28:325)后,引起了全世界生理科学工作者极大的兴趣,也引起巴甫洛夫实验室工作者的极大震惊。这个新概念动摇了后者多年来奉为圭臬的消化腺分泌完全由神经调节的神经论思想,使他们一时难以接受。他们一方面力图收集已有的证据来反驳这个化学调节理论,一方面认真重复贝、斯二氏的实验。但促胰液素的客观存在是经得起实践检验的。曾离开前苏联定居加拿大的巴甫洛夫的一个老学生巴布金(B.P.Babkin)在撰写巴甫洛夫传记时,有这样一段生动的描述:“巴甫洛夫让他的一个学生来重复贝利斯和斯他林的实验,巴氏本人和其他学生都静静地立在旁边观看。当出现(提取物引起)胰液分泌时,巴氏一言不发地走出实验现场回到书房。过了半小时后,他又回到实验室来,深表遗憾地说:‘自然,人家是对的。很明显,我们失去了一个发现真理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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