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中世纪,在教会的封建统治下,反对进行人体解剖,直到13世纪以后,阿拉伯的一些盖仑注释家出现,才有了解剖学。其后虽然医科大学课程设置中有解剖学,但是这种解剖工作都是严格按照盖仑、阿维森纳的教本进行的,甚至可以说是为了用解剖的例证来说明这些教材才进行的,并非为了研究解剖学。1315年意大利著名的波洛尼亚(Bologna)大学医学校教师蒙迪诺(L.Mondino,1270—1327)公开解剖一具女尸。1316年他写了一本《解剖学》(Anatomia),书中附有一幅解剖教学图。图中教授高坐在讲台之上,照本宣读。助手在讲台下执棒指点,仆人具体操作解剖,学生们则围绕桌旁观看解剖表演,这种解剖学习完全操作在第三者手中。此书出版后竟再版20多次,一直沿用到16世纪。在这200年间,学者们效法蒙迪诺的图示,从不亲自实践,如果遇到解剖尸体的实际情况与权威学说不同,则宁可说是尸体生长畸形,也不愿意承认原来的解剖理论有错误。因此,人体解剖学在16世纪以前几乎没有进步。
各大学能够对盖仑等医学权威的见解进行公开的讨论和批评,都是16世纪以后的事情了。把疾病当作犯罪的基督教观念,在文艺复兴时期让位于古希腊的观念,即认为疾病的原因是缺乏和谐,疾病可以被自然治愈。爱好生活和人生享受的思想压倒了不关心死亡的教义,认为解剖尸体是对身体不敬的思想在这时期也被抛弃,一种新的但又古老的思想重新出现,这就是只有对人体本身进行解剖研究,才能认识到人体的美。只有直接研究人体,才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家。如果对人体没有狂热而广泛的研究,就不配描绘人体。
在文艺复兴时期,医学伴随着艺术、文学一起前行。在医学史上,我们可以从人体解剖学的发展看到艺术的复兴对于人体解剖学的影响。文艺复兴时期的杰出画家米开朗琪罗(Michelangelo,1475—1564)、拉斐尔(Rophael,1483—1521)、丢勒(A.Durer,1471—1528)等人都对人体外形作了精细的研究,他们为了要把体形正确而忠实地表现出来,察觉到解剖知识,尤其是关于肌肉及骨骼的知识对于绘画艺术的重要性,于是他们就自己进行解剖工作。在这些艺术家中,有的人甚至对人体结构及其功能的研究感到比纯艺术更有兴趣,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意大利著名艺术家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1452—1519)。
达·芬奇不仅是当时伟大的艺术家、画家和雕塑家,而且还是一位优秀的建筑学家、地质学家、物理学家和机械工程师,同时在生物学、解剖学和哲学领域都留下不可磨灭的贡献。他提出一个十分重要的思想,即:科学和艺术的对象就是大自然。在达·芬奇看来,科学方法的基础是感觉经验,他曾说“:我们的全部认识都是从感觉开始的……凡是不通过感觉而来的思想都是空洞的,都不产生任何真理,只不过是一些虚构而已。”他甚至说“:镜子外面的对象并不是镜子里面的影子。”他认为科学的方法论和实践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科学是指挥官,实践是士兵。“醉心于没有科学的实践,就好像一位舵手踏上没有舵或者没有罗盘的船一样,他根本没有办法把握航行到什么地方去。”他认为真理是一种科学,这种科学要从经验中作出结论和概括。
达·芬奇之所以研究解剖,起先纯粹是想获得完整的知识来画他希望画的人体,但是不久,光是复制人体的不同动作已经不能满足他。他对能倒着写只有观看镜子里的镜像才能阅读的笔记,开始显现出强烈欲望,想要了解身体为何会有那种行为,手臂为何是采取这种姿势而不是采取那种姿势。因此他不仅仅研究手臂外观,还研究内在的肌肉。他的研究与他的绘画有关,他对每件事都求知若渴,想了解一切的欲望驱使他检验整个人体奇妙的结构,现在他不再只是看到外表,也考究它内在的奥秘,那复杂的血管神经和结构组织。[3]
时值1508年,几近午夜的时候,整个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人们似乎都在酣睡,只有莱昂纳多·达·芬奇没有。他正在佛罗伦萨圣玛丽雅·诺瓦医院寒冷的地下室工房里忙碌着。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就陪坐在一位百岁老人身边,直至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平静地死去。此刻莱昂纳多蹲伏在这具尸体旁,拿起他最锋利的刀,开始了一次漫长而深入的切割。他解剖这尸体是为了弄清楚老人为什么会死去。工作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只有许许多多摇曳的烛光陪伴四周,莱昂纳多疲惫的身体蓦地打了一个寒战。这不是他第一次剖开尸体,但他始终无法适应这种深夜劳作的习惯。莱昂纳多知道工作必须抓紧时间进行,他将花上数日的工夫去检查尸体,并仔细记录下每一个发现。然而尸体还是会很快就因为肉的腐烂而发出令人胃部痉挛的恶臭。他曾经告诉一名学生“:即使你非常热爱这些作品,你也需要克服你的胃对它们的排斥,否则的话,你将恐惧于熬夜时这些移去了四肢剥去了皮肤的尸体的陪伴。他们看着很吓人。”如果说解剖尸体是如此令人不愉快的一件事,他为什么还坚持去做呢?如同文艺复兴时期的其他艺术家一样,达·芬奇从研究人的身体开始提高绘画水平,他期望画出来的人物栩栩如生,他相信“:一个拥有肌腱知识的画家必将懂得所有肢体的运动。”
仅在25岁这一年,达·芬奇就解剖了大约30具人的尸体,并小心翼翼地写下了许许多多的笔记。这些笔记通常配有经过观察绘制出的图片,其精密程度令人难以置信。不久,他的兴趣又延伸了,他开始像科学家那样研究人体解剖。他精确地测量人体结构,并且细致地将其发现记录在笔记本中。通过这一过程,他发现“,从人的一只耳朵到另一只的距离正等于眉心至下巴的距离”,还有“踝骨两端的长度正等同于嘴巴与内眼睑的距离”。
达·芬奇绘制的人体图(www.daowen.com)
尽管发现了人体中有如此多的对称性,而他还是通过细心观察发现了每一个身体都具有其特殊性:没有两个同样形状的心脏,也没有两副小肠以同样的方式盘缠。为了真正了解腕关节如何活动、尿又是如何从肾到达膀胱以及肩部肌肉如何伸缩,他需要解剖一连串的尸体。他的多数作品都是基于细致的观察——观察若干人体,观察青蛙、鸟类、奶牛、猫、熊还有猴子等的尸体。
达·芬奇对解剖学的研究完全摆脱了经院哲学的传统,他以极敏锐的眼光研究解剖学,热情地献身于人体的研究。他之所以伟大,在于在他身上表现出其艺术和科学都不受权威的羁绊。他曾做过不少极仔细的解剖,并且曾有一个宏伟的计划,就是要写120篇人体解剖学论文,把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从头顶到脚下都详细描述,包括生理功能和比较解剖学。达·芬奇既具有艺术的才能又具有敏锐的观察力,他在看到每一副骨架之后,不仅要画下每一根骨头,还要追求这些骨头的功能;看到一条肌肉时,也要研究这条肌肉的作用。达·芬奇还描绘了心脏、消化道、生殖器官和子宫内胎儿的情况,也绘出了上颌窦。他所描绘的神经系统的图画至今仍然被保存着。达·芬奇对于心脏和血管的结构研究得更仔细,他曾经将蜡注入心脏以观察房室的形状,从而否定了盖仑的心肺相连说,即以为肺静脉是将空气输入心脏的通道的说法。达·芬奇证明静脉的根源在心脏,并非盖仑所说的“静脉起源于肝脏”。可见,作为艺术家的达·芬奇远在哈维和培根之前就试图用实验的方法来研究人体各部分和器官的机能了。
达·芬奇第一幅知名的解剖画绘于1489年,他对人的头骨的精确描绘足以让其作品应用于现代医学课堂。在一些作品中,他展示了掀开的头骨,从而使其内部结构尽收眼底。为了展示人体的内部情况,他发明了一种我们现在称作横剖面的视图。这两项聪明的技术至今仍应用于医学界。
后来他还发明了一种绘制人体器官的方法,使各种器官都能够在人体中恰当的位置得到展现。由于表面几近透明,观看者可以“看穿”它们并看见内在的结构。他还懂得采用不同角度描绘同一个人体部位。“就像你手边有一个人体部分,可以不断把它从一边到另一边翻过来,直到你充分获得你想得到的知识。”
由于他接触的人体样本有限,并且他经常努力地让自己所观察到的结果去适应于传统的医疗思想,因此,他早期的许多素描包含着一些错误。这种情况自1510年左右开始改变,据说那时他开始同一位叫Marcantonio della Torre的解剖学教师合作。
Torre对于盖仑的作品有着极深的尊重。盖仑认为直接的观察是确定人体器官构造的最佳途径。和Torre一样,达·芬奇也看到了这一观点的明智之处。他决定如他所看见的那样去描绘,然后再去考虑它们的功能如何。尽管Torre于1511年便去世,但他和达·芬奇共同分享的那些思想却在这位艺术家日后的作品中永存。达·芬奇最精密、信息最多,也是最漂亮的一部解剖作品从八个视角展示了人体的胳膊、肩膀以及脖子的肌肉。你看到这幅逼真的作品,将会很容易想象出一个人如何弯曲身体、举起胳膊。正是在这样一些形象中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作为科学家的达·芬奇和作为艺术家的达·芬奇是怎样成功地把才能兴趣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虽然由于种种原因,达·芬奇的研究成果未能在当时发表,他的手稿被公开还是近代的事,但是很可能他发现心脏及瓣膜等问题引起了解剖学家的注意,如意大利费拉拉(Ferrara)地方的坎纳诺(C.Canano,1515—1579)证明了静脉瓣的存在,对以后血液循环的发现都有影响。这位艺术家无意中通过人体解剖,给后世留下了约800张研究图,成为盖仑的反对者安德烈亚斯·维萨里所创建的现代解剖学的前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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