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伟大医生的错误认识

在古代，宗教的力量绝对不允许人们系统地解剖分析尸体。婆罗门教的教义甚至禁止印度人触摸死人，违反教义者要被逐出其所信仰的团体。而早期具有较高文化的民族，出于长生不死的希冀或相信人有来生，他们从来没有解剖过人的尸体。因此，古希腊的医药学家只能通过观察受伤者、裸体运动员、摔跤运动员、遇难者或者木乃伊制作中的尸体，获得有关人体组织构成的知识。只有个别离经叛道的人敢于违反解剖尸体的禁令。公元前3世纪著名的亚历山大医学院的教师们，曾经解剖过被绞刑处死的死者尸体，甚至对罪犯进行活体解剖。不过，总体来说，古代人仅局限于通过观察动物内脏和打开即将腐烂的动物尸体，来获得解剖学的知识。

即便是医学泰斗盖仑也不例外。盖仑是一位既有志于治病救人，又可以称之为“哲学家”的医生。盖仑出生于小亚细亚的帕加蒙，从小便对医学饶有兴趣，17岁起他以习医为主，拜师于当地名医萨提拉斯（Satyrus），萨氏曾写过一些解剖学著述，对盖仑产生了一定影响。盖仑从20岁起到古希腊科林斯（Corinth）等重要城市考察、学习医学，最后又前往古埃及名城亚历山大里亚（Alexandria），因该地一所著名大学的毕业生之中，有著名的数学家欧几里得（Euclid）和数学、物理学家阿基米得（Archimedes）等，并且，该地还设有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盖仑在亚历山大里亚留学了五年，学习了医学、数学和哲学等许多知识，公元157年，盖仑回到帕加蒙，担任摔跤士医生，为他们医治创伤，因而获得很多骨伤科医疗经验，声誉颇高。公元164年，盖仑前往当时名都罗马行医。有一次他医好了国王奥利略因食用奶酪过多导致的胃痛，国王大为赞赏，之后被聘为御医。从此，他一方面担任医疗工作，一方面从事研究、著述、讲演和辩论，在罗马居住了三十年直至逝世。盖仑在解剖学、生理学、临床诊疗学、药物学以及卫生学等诸多方面，为古代西方医学发展作出了相当多的贡献。

在临床医学方面，盖仑曾初步描述胸膜炎与肝脏胆囊疾患的疼痛，以及肾结石与小肠疾患所引起腹部疼痛的鉴别诊断。由于他自己青年时期多病，所以他对某些症状的描述相当真切。在治疗方面，他喜欢采用多种药物综合治疗。在病理学方面，盖仑的观点大致和希波克拉底的“液体病理”学说相同，他把“气质”和机体的状态、特点联系起来，总结为“气质”决定于机体内四种液体（血液、粘液、黄胆、黑胆）的配合情况，以及在体内是哪种液体占优势。总体而言，他扩展了机体的解剖结构和器官生理学概念，强调解剖学和生理学知识在医学中的重要性；他通过实验研究和医疗活动，丰富了医学基础知识和临床经验；他还孜孜不倦地从事于著述，包括医学、自然科学和哲学等方面的作品，成为古代西方科学文化遗产中的重要一部分。因此，盖仑对古代西方医学的重要贡献，在世界医学史上无疑占有重要一页。

盖仑在医学上的最主要的成就还是在解剖学方面，他认识到解剖学在医学上的价值，是最早认真研究解剖学的学者。他认为医生如无解剖学知识犹如建筑师没有设计图。但在当时，人体解剖是非法的，所以他的解剖学主要是建立在对野生猿（Barbaryape）的研究上，野生猿当时在欧洲还是较常见的，现今则只在直布罗陀才有。他仔细地描述了猿的肌肉，并以对其他动物解剖的发现来补充他的论据。他熟悉脑的全部大体结构，认出了7对脑神经。第一对是视神经，第五对是面神经和听神经在一起。他最早区分出感觉神经和运动神经，还发现交感神经系统。他在猪体上进行实验，揭示出脊椎分段切割的作用，还证实失音是由切断喉返神经造成的。他还用动物实验证明了输尿管的位置。在心脏和血管方面，他观察到心脏内有四个腔；他初步区分动脉、静脉和它们所含血液在质方面的不同；他通过对动脉搏动的观察发现，创用了动脉搏动“收缩期”和“舒张期”专门术语。在骨骼方面，他区别长骨、扁骨不同之处，分出骨突、骨骺、骨干部位，这些名词在解剖学上至今仍沿用。在肌肉方面，盖仑发现肌肉内有结缔纤维和神经分支。他还证明胃壁、肠壁、动脉壁和子宫壁并不是均匀同质，而是分为数层。他通过结扎输尿管的实验，确定尿液不是产生于膀胱，而是在肾脏。^［1］

盖仑特别注意解剖的方法，他的《论解剖之操作》可以说是在这方面的代表作。由这本书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于解剖学的认真态度。由于当时不能公开解剖尸体，所以他教学生们尽可能找到人的尸体，如找不到则改用动物。

例如，他写道：(www.daowen.com)

“你不但要认真努力获得每一骨骼的精确的书本知识，而且还要用自己双眼刻苦观察实际的人类骨骼。这在亚历山大城是很容易的，因为那里的医生在教授骨学时就是应用直观实物示教的。只为这个原因，不为别的，也应去访问亚历山大城。但你若不能前去，也仍然可以争取看到一些人骨的。至少我就常常在墓开棺破时看到。如有一次河水泛滥，冲毁了一个掩埋的新坟，冲走了尸体，肉已腐烂，而骨仍保持其主要的联系，尸体被冲到一个体育场，漂浮到泥地上，这具骨骼活像是有意为这种基本教学准备的。还有一次，我们看见一个土匪的尸骨抛在离大路不远的高坡上，他是在行劫时为旅客所杀，老乡们不掩埋他，十分高兴看到被野鸟食尽，他的身体上的肌肉2天之内被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骨骼，恰如作示教然。”

在同书的另一章，他又写道：

“因而我主张，在解剖肌肉之前，必要学习骨的知识，或从人，或从猿，如从这两种学习更好。因此二者（指骨和肌肉）是形成其他部分的基础，可说是大厦之基，然后进而研究动脉、静脉和神经。熟习了这些解剖，将引导你到身体内部，从而获得内脏、脂肪和腺体的知识，这些东西你亦应分别考察，详细地。此乃你的训练所应循之次序。如上所述，你应（寻求机会）在示教中尽可能迅速地揭开要研究的部分，采用不同的操作法，由各个方向将其展现出。如你没有猿，一定要备有别种动物，从一开始即要弄清它们与猿何处不同。”^［2］

在解剖学中，他的最大贡献是在肌肉和脑神经方面。在肌肉学方面，除了咀嚼肌、颈阔肌、肋间肌、背肌等外，还最早注意到跟腱是起自腓肠肌。但是认为神经末梢和腱是肌肉的一部分。在血管系统方面，知道心脏是由肌肉组织构成，血管有内外两层，内膜比外膜厚五倍；还发现大脑大静脉（Vena Cerebri Magna Galeni）等。在脑的解剖方面，他发现胼胝体、第三和第四脑室以及其间相通的导水管、穹隆、四叠体、小脑虫样突起、脑下垂体、漏斗、硬脑膜、软脑膜的区别等。但是认为漏斗和鼻腔之间是相通的。在神经学方面，他区别了脑神经和脊神经，指出脑神经是软的，司感觉；脊神经是硬的，司运动；硬度在二者之间的小脑发出的神经含有这两种神经。在12对脑神经中区分出下列7对：视神经、动眼及滑车神经、三叉神经、腭神经、听神经和面神经、迷走神经、舌下神经。他不仅发现嗅神经是脑的一部分，指出迷走神经分布到胃、肺，将其他脊神经加以局部分类，并且知道有交感神经节，是强化神经的器官。由以上可以看到，盖仑不仅开创了实验生理学，并且奠定了解剖学的基础。

盖仑时期的解剖图谱

但由于历史条件所限，他做动物解剖的主要对象是熊、猪、狗和猴子。他把从动物解剖中获得的结论毫不犹豫地用在了人体上，因此，他的许多观点不符合人体实际情况，便不足为怪。例如：他错误地把心脏定为神经系统的原始点；错误地认为血液运行的中心不在心脏而在肝脏，并认为肝脏形成的血液流向全身后，便被身体完全吸收而不再返回。他的这些关于心脏和血液运行的错误看法，直至17世纪，经英国生理学家威廉·哈维（William Harvey，1578—1657）用科学实验阐明血液循环的主要原理之后，才被纠正过来。虽然由于社会条件，他很少能够解剖人体，但是由于他认真解剖、仔细观察的结果，对于解剖学上的发现，在公元2世纪的时候，不仅在欧洲，即使在世界范围来讲也可以说是空前的。盖仑仍不失为世界医学史上一位伟大的医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