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各种时空的处理方法

一　案例分析

案例8.2

美国电影《公民凯恩》中，凯恩与第一任妻子感情破裂的过程并不是一下子就达到了不可挽回的边缘，而是经过一段时间后逐渐形成的。在影片中用了不到8分钟的六组镜头来表现凯恩与妻子从亲昵到感情破裂的过程：从夫妻在饭厅里亲昵地吃饭，到偶有交谈、争吵，到各自看报，谁也不理谁。在这个段落中，地点没变——还是那个空间；人物没变——还是这一对夫妻；时间变了——借助服饰的改变来暗示时间的变化。如图8-4所示。

图8-4　《公民凯恩》片段：时间的压缩

案例8.3

电影《十面埋伏》片尾处的“飞刀盘旋”这一场戏，简单的一个飞刀甩出竟然用了几十个镜头。飞刀在空中慢动作盘旋的镜头与人物镜头反复交替切换出现，把甩飞刀这件在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放大至几十秒钟，让片中人物的情绪在这个被延长的时间里得以充分宣泄，同时观众也从飞刀和一滴鲜血碰撞的细节中感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二　相关知识

（一）时间的处理方法

在学习单元三中，我们已经知道电视时间的表现形式有：实时的时间、压缩的时间、延伸的时间、时间倒转、静帧等。那么，我们如何实现电视时间的压缩与延伸呢？下面我们就来讨论这个问题。

1.时间压缩的处理技巧

时间压缩是影视中最常使用的一种时间处理方式。所谓影视中通过剪辑来省略，并不是说做简单的减法就行了，而是在原有的时间序列中选择对创作主题有用的片段，组建成一个线性的时间结构，这是一个完整的有意义的序列，目的在于完成跳跃性简要叙事。在剪辑中，我们常用以下技巧来处理时间的压缩问题。

（1）片段省略

无论是整部电视节目还是一个段落、一个运动过程，压缩时间最实用的方法就是在节目中保留对主题有用的片段，或者动作和运动过程中关键的、有代表性的部分，省略无关紧要的、多余的部分，从而达到精练而清楚地叙事的目的。比如表现某人一天的工作，可以选择他最具代表性的工作片段进行组接；又如在电影《罗拉快跑》中，曼尼回忆他丢钱的过程就运用了片段省略的方法，通过简短的几个画面，清晰地叙述了导致“罗拉快跑”这件事情的起因。关于片段省略，前面已经多处提到，这里不再赘述。

（2）插入镜头

在表现时间的省略上，空间的位移是重要标志，因为时间是抽象的，它只有在空间的变化中才能让人感受到，当空间变化时，贯穿其间的时间似乎也消失了。因此，比较常用的省略时间的技巧是在某个运动的过程中插入一个相关镜头，以插入镜头代替被省略的时间间隔。但插入镜头所代表的时间长度完全不等同于镜头的实际时间，而是一种主观的时间感受，其长度视上下动作连贯效果而定。比如表现一个画家作画的动作过程：

镜头A：全景　一个画家在作画

镜头B：中景　继续作画

镜头C：特写　一支笔在画某个细节

镜头D：中景　画家放下笔

镜头E：全景　画

这里，通过特写省略了画画的过程，压缩了整个时间流程。

又如表现冬去春来，在两个季节的镜头之间，插入小鸟的镜头来压缩时间过程。

图8-5　插入镜头实现时间的压缩

（3）借物暗示

利用某种能够暗示时间变化的物象来体现时间的省略。与前两种情况不同的是，运用借物暗示时，运动或动作连贯退居其次，更多强调的是一种明确的时间省略效果及蕴含其中的情绪。比如日历翻动、时钟指针位置的变化、阳光照亮的窗户转为夜色，等等。这些能够直接代表时间概念的物象在影视中常常被用来表现明确的时间流逝。比如某人正在产房待产，其丈夫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通过丈夫坐下、站起、来回走动等镜头表现他焦急的心情，曙光通过窗外照进了来，一夜过去了……

还有一种更为含蓄地表达时间流逝的手段，其表现方式体现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意境。案例8.2中美国电影《公民凯恩》就是借助服饰的改变来暗示时间的变化。

（4）辅助性剪辑技术

在剪辑中，还经常利用一些技术手法来实现时间的压缩。比如通过景物的叠化表现冬去春来、四季变化；通过淡入淡出表现前一阶段的结束，新一阶段的开始，常常表现较大的时间跨度；通过快动作加快时间进程等。也可以利用声音的提前进入来压缩时间，即利用声音的连贯性，自然地引导观众关注新的空间而忽略被压缩的空间，例如：

镜头A：清晨的某个家庭，窗外传来车水马龙声音

镜头B：男人走在大街上（车水马龙声音持续）

2.时间延伸的处理方法

在银屏上，现实的时间也可以被延长和扩展，常常用于在特定的情境下表现人物情绪、渲染某种气氛和强化叙事主题。常用的技巧大致有三种：

（1）反复切换延长实际时间

将从不同角度、不同视点拍摄的同一场面或者环境的镜头反复切换，从而达到通过延长时间渲染主题或情绪的目的。最经典的例子就是爱森斯坦导演的《战舰波将金号》中的“敖德萨阶梯”段落。原本不长的时间，影片以8分钟的长度来表现。其延长时间的主要手段就是反复切换双方的情况，沙皇士兵持枪走下台阶，手无寸铁的平民慌乱奔跑，其间穿插了大量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细节镜头。成批倒下的躯体、惊恐的表情、悲愤的母亲、被踩踏的孩子、滚落的婴儿车，等等。细节的描写延长了实际时间，也延长了观众的心理时间，扩大了空间，敖德萨阶梯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完。整个场面惊心动魄，强调和渲染了沙皇军队的残暴。

电视剧《长征号今夜起飞》中“卫星发射”一场戏，卫星进入发射程序后，在点火前5秒钟，发射台上出现烟雾，人们的情绪立刻紧张起来。画面是这样处理的：首先是决策人的近景（停止还是等待？），接下来是一个个人物的紧张表情（怎么办？怎么办？），然后又多次把决策人及基地人员的镜头与飘动着烟雾的卫星发射台镜头交叉剪辑，使戏剧气氛高度紧张。生活中的5秒一闪而过，这场戏如果按照真实时间处理，就会失去戏剧气氛，更谈不上戏剧效果和悬念。可见时间过程的延伸和扩张常常用于表现特殊情境下的人物情绪和紧张气氛。

（2）重复剪辑延伸精彩瞬间

对一些具有“高度观赏性”的动作镜头，为了满足观众的欣赏欲望，常常采取重复剪辑的方法来延伸精彩瞬间。比如足球比赛中的精彩进门镜头，就往往把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同一场面的镜头连接在一起，清楚地展现精彩的传球、过人、射门过程。

（3）慢动作延长实际运动过程

慢动作的根本作用是延长实际运动过程，延长动作时间。电视中的慢动作通常在特技台上完成，电影则采用升格摄影来实现。慢动作是改变现实运动形态的时间特写，其目的是展现瞬间运动过程，突出动作状态，放大可见感情长度，形成超现实的印象。这种延时效果往往带有一定的抒情色彩，通过时间的延伸让观众的情感得到升华和宣泄，常见效果有以下几种：

第一种，清晰展现瞬间或重点动作过程，展现许多肉眼难以看清楚的快速运动，突出动作形态，体现优美的动感效果，让观众得以仔细观看和体会动作细节。慢动作这种原始功能在体育类电视节目中有大量表现，无论是足球、篮球赛上的精彩进球，还是百米赛场上的完美冲刺，或是优美的体操、跳水动作，都可以通过慢动作来突出动作的优美线条和运动固有韵律，给观众以审美的享受。而在电影、电视剧等节目中，一些打斗等惊险动作的慢动作表现也是观众非常熟悉的。

第二种，动作过程的延缓，使影视画面具有“可见”的感情长度，成为渲染情绪最便利而有效的手段。比如前苏联电影《雁南飞》中，男主人公鲍里斯在树丛中中弹倒地的一组镜头就极具风格，高速摄影获得了诗意化效果，不仅表现出画面的内涵，传达出的意境也令人遐想、使人难忘。电视纪录片《美丽中国》中打“水仗”的慢动作重放，则营造了一种欢快、和谐、温馨的气氛。在电影《罗拉快跑》中，第一次奔跑的结尾，罗拉、曼尼逃跑时，警察的枪走火，罗拉中弹倒下的慢动作表现出巨大的悲哀。(www.daowen.com)

第三种，慢动作可以造成动作形象的飘逸感，有助于表现回忆、想象、情绪舒缓、虚幻或浪漫。比如在张艺谋的电影《我的父亲母亲》中，有许多关于父母亲浪漫爱情的表现：画面是母亲扛着农具缓缓走在学校附近（慢动作），叠印着树木色彩的变化，父亲朗读的声音延续其中。整段内容形象飘逸、色彩明朗，充满唯美浪漫气息。又如王家卫的电影《堕落天使》中黎明扮演的杀手在执行任务时使用了升格拍摄，整个过程被人为放慢，杀戮行为的暴力血腥被消解，多了一份迷离和恍惚。一切似乎都是一个梦，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慢动作处理写意性强，着眼于渲染情绪、表现戏剧心理以及强化象征意义，带有比较强的主观色彩，因此在节目编辑中，特别是在纪实性节目的编辑中要慎用。

（二）各种时空主体动作的剪辑

主体在画面中运动范围的大小，将影响屏幕的时空关系。主体在画面中的运动范围由主体是否入画、出画而决定。所谓“入画”，是指一个镜头开始时主体不在画面，开始后主体才走入画面；所谓“出画”，是指主体走出画面后镜头才结束。两者结合，主体的运动范围分为四种情况。

第一种，主体不出画、不入画：也就是一个镜头从开始到结束，主体总是在画面中活动，如果上下两个镜头的主体都是不出画、不入画，镜头的变化只能代表一种视点的变化，这样能够保持屏幕上空间的统一感和时间的连续感。

第二种，主体出画、入画：也就是镜头开始后主体才走入画面，主体走出画面后镜头才结束。如果上个镜头主体出画，下个镜头主体入画，往往表现大幅度的空间转换，如从家庭到学校、长沙到广州等，让人从前一个环境中走出画面，再从另一个环境的镜头中走入画面。

第三种，出而不入、入而不出：前一个镜头主体走出画面，后一镜头主体已在画面中，或前一镜头主体与画面同时消失，下一镜头主体走入画面。这也是表现空间转换的常用方法，比如从办公室到教室，从家里出门到街上等。

第四种，利用自然物体把主体挡住，造成视觉的暂时分散，在无意中连接不同空间，称之为遮挡主体。

在镜头组接过程中，经常会遇到主体动作在各种时空内的衔接问题，有同一时空内主体动作的组接，也有不同时空和相异时空内主体动作的组接。这些主体动作的衔接，由于是在各种不同时空内所进行的活动，因此，也就产生了不同的组接方法。

1.相同时空主体动作的剪辑

相同时空是指主体在空间上的活动区域是固定不变而且相对封闭的，比如同一房间、办公室、教室、剧场以及室外广场、小院、运动场等。同一时空内主体动作组接的基本方法是主体不出画、不进画，甲主体接甲主体。例如表现某人的一天，他在某个空间（办公室或家）的活动属于同一空间，无论他是在桌子前写计划，还是接电话、与人谈话，镜头的连接都采取不出画、不入画的方法。在前面我们谈到，主体动作的表现常常是通过动作的分解来实现的，用几个不同景别角度的镜头表现动作的全部过程。比如拍摄一个人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去传真机前拿传真，拍摄时第一个镜头是他站起来走出画面，第二个镜头是传真机所在环境，他走入画面。由于办公桌和传真机都在同一个办公室，这两个镜头的组接，属于同一时空内主体动作的衔接，剪辑时，上个镜头的主体动作在不出画时剪，下个镜头在主体进画面后切用。当然，剪辑时要注意主体动作的连贯性。

不出画、不入画的优点是时空合理、结构流畅、节奏明快。如果对主体动作做进出画处理，就会扩大空间，延长时间，更为严重的是，可能导致上下镜头的时空关系混乱。因为在剪辑中，画外空间是自由空间，当主体出画外，就意味他进入了一个自由时空；而当主体进画时，则表明他从一个自由时空进入了一个特定的时空。就拿前面的例子来说，如果对主体做进出画处理，我们可以把它理解成是不同时间的两次动作的连接。

2.不同时空内主体动作的剪辑

不同时空，是指主体在不同环境、不同地点、不同时间所进行的活动。比如表现职员下班从办公室回家，上大学的学生从农村来到大城市，技术人员从长沙到广州出差等。在不同时空中主体动作的剪辑方法多种多样，可根据具体要求和素材的实际情况进行合理的镜头组接。比如，下课了，某同学去操场打球就有多种剪辑方法。

第一种，上个镜头某同学将教材、笔记本放进书包，走出画面；下个镜头篮球场，该同学走入画面——出画入画。

第二种，上个镜头某同学走出画面；下个镜头是篮球场，该同学拿起篮球——出画不入画。

第三种，上个镜头某同学向教室门走去，不出画剪；下个镜头篮球场，该同学走入画面——不出画入画。

第四种，上个镜头某同学向教室门走去，不出画剪；下个镜头从地上的篮球拉开，该同学捡起球——遮挡入画。

不同时空内主体动作的组接，可以扩大空间，延长时间，改变事件原来的节奏，以适应剧情发展和人物表现的需要。因为时间、地点、环境的不断变化，使时空变成了无限时空，主体动作在不同时空内的活动，必须要给观众一个缓冲，让其在心理上有所准备、有所期待、如果采取同一时空内主体动作的衔接方法，时空就不合理，就会造成混乱，观众必然看不懂、费解。主体动作在不同时空内的活动组接方法很多，可以根据拍摄素材的具体情况，按照情节内容，视觉造型等具体要求和情况进行合乎情节的镜头组接，但一般不采用不出画、不入画的方法。

要注意的是，相同空间不同时间的主体活动也属于这种情况，比如意大利电影《美国往事》中主人公“面条”、时隔二十年又一次来到了当年出逃时的车站，主体相同，空间相同，但是时间不同，此一时彼一时，物是人非，上下镜头的时空是不同的，如果仍按相同时空的剪辑方法剪辑就会令人眼花缭乱、令人费解。

3.相邻时空主体动作的剪辑

相邻时空是指在大环境下，主体动作在小环境中连续运动，像庙会、广场、公园等，比如在一家大型的超市中，主人公一会儿来到日用货柜前，一会儿来到食品柜前，一会儿又出现在服装柜前。这些小空间都统一在一个更大的空间中，它们彼此是相邻的（空间距离较近），但从画面上很难找出它们之间的关联之处。相邻时空主体动作组接的原则是：一场戏的头尾镜头，主体动作可出画，可入画；中间一系列镜头，主体动作不出画，不入画，主体动作接主体动作。比如陈凯歌执导的电影《和你在一起》中，第一个镜头男主人公刘小春正在理发，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便起身就跑，过了桥后右出画；后面一组镜头都是刘小春在街上奔跑的动作内容；最后一个镜头是给人当厨师的老刘正在杀鸡，刘晓春从左画框外跑入。

我们来看电影《罗拉快跑》中罗拉第一次奔跑是如何进行主体动作的剪辑的。应该说，罗拉的奔跑都是在相邻的空间发生的，而在罗拉奔跑的过程中，该片插入了反映各种与她相遇的人的不同命运片段：

罗拉从家里跑出来，进入街道的第一个镜头是入画

罗拉在大街上奔跑，不出画不入画

罗拉与偷孩子的推车妇人相撞，罗拉跑出画面

时空隧道，偷孩子妇人的命运

街道，罗拉跑入画面

罗拉在大街上奔跑，不出画不入画

银行，罗拉父亲与情人在一起

街道，罗拉跑入画面

罗拉在大街上奔跑，不出画不入画

街道，偷车男孩向罗拉卖自行车，镜头跟拍偷车男孩，罗拉出画

时空隧道，偷车男孩的命运

街道，罗拉跑入画面

罗拉在大街上奔跑，不出画不入画

……

银行大厅，罗拉跑进门

从上面的介绍我们发现，罗拉在大街上的奔跑是在相邻空间的运动，罗拉进入这个空间的画面采取入画的方式，连续奔跑的过程都是不出画不入画，但如果在中间插入其他内容，则接下来罗拉都是跑入画面，最后罗拉结束在大街上的奔跑，进入父亲所在的银行则是入画的方式。这种剪辑方法在影视剧中较常见，其特点是动作连贯、情绪延续、节奏较快、时空合理。

影视片有着无限时间和空间的自由，但它又是在有限的时空中活动。在镜头组接时，必须重视时空结构的关系变化与节目内容的吻合。只有掌握不同时空内主体动作的组接原则，才能使影视节目实现真正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