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镜头内部蒙太奇

蒙太奇是贯穿影视创作始终的独特的艺术思维方式，是影视艺术的基础。分切式的镜头段落可以形成完整的叙述，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还有另外一种镜头，这种镜头不间断地表现一个事件的过程，这是对静态构图和分切镜头的一种革新。它通过连续的时空运动把真实的自然呈现在屏幕上，形成一种独特的纪实风格。我们又怎么来理解这样的镜头呢？

一　案例分析

我们先来分析下面两个案例中的镜头是如何完成叙事的，这样的叙事方式有什么特点？给我们什么样的视觉感受？

案例5.5

经典电影《小兵张嘎》中罗金宝带着小嘎子找游击队一段：两人进院子，上房、下房，又进另一所院子，又从房上爬上爬下，最后进到里面最深院子里找到了游击队。当时没有拍摄长镜头的先进设备，剧组人员土法上马，自己动手制作了木轮滑车，镜头随人物时上时下，不停地前进。观众看到游击队员隐蔽在深深的院落中，电影用精彩的细节描写反衬出抗日战争的艰苦卓绝。

案例5.6

金球奖最佳影片《赎罪》中敦刻尔克海滩大撤退一场，镜头语言十分流畅。这个长达4分52秒的镜头随着主人公罗比的行踪游走，虽未正面描写战争，但通过战场的支离破碎已显现出战争的残酷无情，同时也预示着罗比在这场战争中悲惨的结局。35岁的好莱坞导演乔·怀特用这个完美无缺的长镜头展示了他非凡的场面调度能力，场景内共出现了2000余名群众演员，摄影机的移位距离更是长达数千米。

二　相关知识

（一）长镜头理论

在电影美学史上，与画面蒙太奇相对应，一直存在着写实主义电影美学流派，它是法国电影理论家安德烈·巴赞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的电影制作理论。它主张电影形象的真实性，主张时空连续的电影观念，又称为场面调度观念，即从电影的照相性出发，要求电影真实地记录客观现实，认为电影的本性是物质世界的复原。

场面调度观念出自法文，初始用于舞台剧，指导演对一个场景内演员的行动路线、地位和演员之间的交流等活动进行艺术性处理。后被借用到电影艺术中来，指导演对画框内事物的安排，是导演引导观众从不同角度、不同距离去观察银幕上的活动。它包含演员调度和镜头调度两个层次：演员调度指导演通过演员的运动方向、所处位置变动以及演员之间发生交流的动态与静态的变化等，造成画面的不同造型，不同景别，揭示人物关系及情绪的变化，以获得银幕效果。镜头调度则指导演运用摄影机位的变化，如运动方式、视角、景别的变换，获得不同角度和不同视距的镜头画面，展示人物关系、环境气氛的变化及事件的进展。

长镜头是与短镜头相对而言的，是在一个较长的不间断镜头里，通过推、拉、摇、移、跟等综合运动摄影（摄像）这种空间连续的场面调度，完整地记录人和事物在一段时间内的运动状态，记录一个事件段落的全过程，目的是为了遵守空间的统一，从而保证时空的完整性和真实性。

例如，在中央电视台和日本NHK摄制的《龟兹幻想曲》中就用了一系列长镜头拍摄，主要是给观众以目击式临场感。在介绍佛窟中壁画上的舞神、乐神、菩萨时，采用了平面的横移或纵深的推拉技巧。这种在漫长的镜头延伸中逐一展现壁画形象的方法，给了观众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和完整的形象感觉。采访新疆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历史学家谷包的场面，是用一个长达4分钟的后跟摄镜头一口气拍下的。

由于这种长镜头中包含了被摄主体、摄像角度、景别、镜头外部运动方式等方面的变化，并且能完整地表现一段内容，相当于运用蒙太奇组接技巧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蒙太奇段落。所以，从剪辑角度，我们又把长镜头技巧称为镜头内部蒙太奇，也称机内剪辑。

前苏联导演把长镜头称为镜头内部蒙太奇，把长镜头看作表现思想感情、达到电影造型目的的手段，注重的是用一个镜头内的景别、构图、光景、场面、人物动作等造型因素的变化，来强调、突出导演为此镜头所规定的思想含义，通过机内剪辑来明确规定观众应该往哪里看和怎样看，使观众没有选择余地，使观众所注意到的人物、细节正是他这时必须注意到的东西。因此，从剪辑的角度看，长镜头是蒙太奇的特殊表现，是镜头内部的蒙太奇运动。

（二）镜头内部蒙太奇时空结构优势

1.长镜头的时间结构特征

首先，镜头内部蒙太奇由于不间断地表现一段相对完整的事件，因此，它具有屏幕时间和实际时间的共时性，从而具有传达信息的完整性，在表现事实真实性方面更具有说服力。

用蒙太奇组接出来的屏幕时间往往对事情发生的进程进行了很大的修改，它可以大大压缩实际的时间进程，也可以把完全不同时间的事件组合在一起。虽然这在许多情况下是为观众所接受的，但这毕竟会让人们对它的可信性提出怀疑。镜头内部蒙太奇保持了时间进程的不间断，事件过程的实际时间连续地、完整地反映在屏幕上，可信程度大大提高。

如英国纪录片《斯里兰卡宗教节》表现斯里兰卡一土著部落举行宗教仪式，巫师为了表示虔诚并证明他得神之助且有超人的力量，让人用铁钩钩住自己背上的皮，然后悬空挂起来。这一段之所以令人触目惊心，是因为整个段落用一个长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其中表现人们紧张、惊恐神情的反应镜头又通过摇摄完成，一气呵成，没有做任何编辑，从而保证了观众心目中的真实感。

其次，镜头内部蒙太奇能表现事态进展的连续性，在叙事上具有一气呵成的感染力。

镜头内部蒙太奇无论是在变换景别还是在变换拍摄角度时，都不打断时间的自然过程，保持事件流程的正常展开。时间本身并无节奏，然而时间依附于空间里的事件活动时，时间就自然随着人物的情绪、情节的起伏而有了节奏，而时间正好是描绘事物活动节奏的刻度。时间的连续保证了节奏的完整，而节奏的完整则表明了真实事件的真实过程。相对于前面提到的那种外观上的还原真实，这里用连续时间记录完整的时间节奏变化所带给人的真实，是一种内在心理真实。(www.daowen.com)

2.长镜头的空间结构特征

在影视艺术中，时间与空间总是相互依附的，时间构成了影视运动的延续性，而空间则构成了它们的广延性。因此，长镜头中的空间结构特征与其时间特征也是相依而生的。

长镜头是在运动过程中展示现实全貌的。镜头内部蒙太奇的一个最显著特点，就是空间的连续性。摄影机的运动使有限的视域逐渐拓展延伸，展现出事实的全貌。如《雕塑家刘焕章》开头有这样一个镜头：床上摆着、挂着各种各样的雕塑品，镜头往上摇是没有拆掉的防震架，架上摆满各式各样的雕塑品。在这种情况下，靠摄影机运动展现空间全貌所产生的魅力是蒙太奇剪辑难以达到的。

长镜头能在运动过程中实现自然转换，而这种转换是对人眼视觉的一种模拟，符合人的视觉感受。镜头的运动只有参考眼睛的视觉习惯，才会令人感到舒服、舒畅，同时也给人一种自然的真实感受。

3.长镜头的时间和空间的结构特征在叙事上有其独特优势

一是镜头内部蒙太奇由于不间断地表现一段相对完整的事件，因此它能传达信息的完整性。电视节目的完整信息由声和像两方面组成，如果用分解的方法拍摄，用分切镜头的方法编辑，很多时候就不能保证完整地传达信息，不是声音的连续性被破坏，就是画面的连续性被破坏。机内编辑则由于声画保持了连续和同步，从而保证了叙事结构的完整性和信息的完整性。

二是它能表现事态进展的连续性。机内编辑能把事件的发展过程和真实的现场气氛表现在屏幕上。如《大学第一课》中离别的一个场面，在行进的过程中拍摄，随着镜头的运动，看到学生落泪的恋恋不舍的表情，同时听到她们的哭泣声。一个长达3分钟的镜头，通过镜头运动把观众带入其中，使之感受到身临其境的气氛。

三是它有不容置疑的真实性。由于机内编辑不靠动作的分解和组合来表现运动过程，而是把连续的动作完整地展现在屏幕上，所以排除了一切造假的可能，使影片所表现的事实具有不容置疑的真实性。如舞台上的魔术表演就用长镜头通过运动摄影呈现在观众面前，具有较强的说服力，使观众叹服于魔术师的精彩表演，从而收到了真实的表现效果。

长镜头通过场面调度，在连续变化的空间结构中，用多种元素综合的手法来完成叙事的任务，其效果是利用时空运动的连续把真实的现实面貌自然呈现在屏幕上，具有独特的纪实魅力。也正是因为具有无可比拟的纪实性，长镜头被广泛运用到纪实性的影片中，更被广泛地运用到电视的各种节目形态中。

纪实性电视纪录片创作中，长镜头所记录的生活流程毕竟只是一个完整的段落，除特殊情况以外，不可能构成一部电视作品中事件发展的全过程，长镜头最终也需与蒙太奇组接相结合，所以蒙太奇与长镜头都是影视不可缺少的表现手段，两者都应根据内容的需要恰当地运用，不能肯定一个，否定另一个。

小贴士

分切式蒙太奇与长镜头在叙事和剪辑方面的区别

单元总结

叙事的剪辑以展示事件、说明事实为目的，其表现方式主要有连续蒙太奇、颠倒蒙太奇、平行蒙太奇、交叉蒙太奇等形式；段落叙述的基本方式即蒙太奇基本句型主要有前进式句子、后退式句子、循环式句子、片段集合式句子和跳跃式句子。

表现蒙太奇以镜头的并列为基础，力求让自身表达一种感情或思想；表现剪辑的形式多种多样，主要有对比蒙太奇、积累蒙太奇、重复蒙太奇、隐喻蒙太奇等。

镜头内部蒙太奇由于不间断地表现一段相对完整的事件，因此具有屏幕时间和实际时间的共时性，从而能传达完整的信息，表现连续的事态进展，在表现事实真实性方面更具有说服力。

任务一　考核参照表

任务二　考核参照表

任务三　考核参照表

【注释】

[1]〔法〕马赛尔·马尔丹：《电影语言》，中国电影出版社1992年版，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