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现实就是这么糟糕,接受它又能怎样?
一个人无法改变另一个人深入骨髓的生活理念,一个人无法调整周遭的环境和氛围,一个人无法挽回已然流逝的青春和时光,一个人更无法扭转传统的认知。而一个人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先照顾好自己。
争吵是一把双刃剑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抗拒长假回父母家。所以,会在长假来临之前心情烦躁,会莫名其妙地朝着亲近的朋友发脾气,会坐在汽车上有种跳下车往回跑的冲动,甚至人还未回到父母的家,但心中已经模拟过无数遍吵架的模式,而每一种结局都是无可遏制地摔门而去。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自己有严重的经前综合征。我会在生理期来临的前几天心情低落得可怕,不能听忧伤调调的歌曲,也不能看煽情的电影片段,但依然无法避免在临近的前一天晚上没来由地开始哭。我找不到忧伤的理由,可满脑子就是觉得自己很可怜,没有人爱,没有人疼惜,没有人照顾,就好像一个孤儿住在孤岛上,到处都是水,就是看不到一艘船来搭救。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情绪非常糟糕,会反复因为同样的问题发脾气,甩脸色,即便我心里很清楚这种发脾气就是任性使然,但依然无法排解心中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很清楚自己出了问题,于是开始漫长的自我劝说、自我安抚,甚至自我批评的历程。
在回家的路途上,我跟自己说,爸爸妈妈的做法都是出于他们对我的爱,我为何不能迁就他们几天,安安稳稳度过几天假期呢。
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我会跟自己说,这是正常的情绪波动,生活哪里有那么糟糕,你有工作,有收入,有房子,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忧伤。等生理期结束,什么难受的情绪统统都不会有了。
在发脾气的时候,我会跟自己说,怎么又不听话了,为什么总是那么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前段日子也是因为这点小事情发脾气,不能总是要求朋友一味地包容自己、纵容自己、礼让自己。但遗憾的是,这些都没有用。内在那个“理性的大人”无论怎么劝说“任性的小孩”,我依然无法释怀。就好像,道理我都懂,是非我也明白,可是面对刹那涌上心头的沮丧、无奈、忧伤,甚至无助,再多的道理都无法形成坚强的盾牌抵挡它们,再多的理智面对它们都一样——溃不成军。
我的内心,从始至终并没有从这种痛苦中摆脱出来。
直到有一天,承受着前一日跟父母沟通失败,大吵一架的压力,我借着一件小事的缘由,又跟朋友大吵了一架。整个吵架中,我把自己对她的所有不满统统发泄出来,字字句句都如刀剑,长篇的质问,毫不留情。一个多小时的发泄,我整个人都虚脱了,哭得不成人样,我以为这样发泄会好受很多很多,可是在随后的几个小时里,我依然困在忧伤的情绪中,那些发泄出来的愤怒就好像被反弹回来,怎么也赶不走。当自己哭累了,情绪平稳了之后,我开始感受到强烈的自责和愧疚,我问自己为何要伤害一个无辜的朋友,为何要用让别人痛苦的方式来转嫁自己的痛苦,为何借由指责她的不对而掩饰自己对于现状的无能为力?
在那次身心俱疲的争吵之后,朋友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有时候无能为力了,就要接受现实”。
就那么一瞬间,埋藏在心底,一直不敢面对的伤疤被揭开,长久以来困扰着我无法翻身的心结就这么被一句话解开了。
对,我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我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些既定现实。
我的确无法让老妈放弃她的价值观继而接受我的选择;我的确身处在一个价值观念格格不入的生活工作氛围里;我的朋友们的确都无法如曾经那样,处处兼顾到我,他们有着自己的家庭,有着自己最关心最重要的亲人们;在这个传统封闭甚至排外的城市中,无论我如何看待自己,在他人眼中,我就是个打了折扣的大龄外地女。
我是一个可笑的矛盾体。一方面不满意环境,一方面又妄想借助一己之力对抗;一方面知道价值观念不能改变,一方面又妄想用自己的价值观替换掉其他人的价值观。
但事实是什么?我的所有对抗都失败了,于是我焦躁、愤怒、忧伤、无奈,最后这种失败的情绪需要找到一个发泄口——以伤害家人和朋友的方式来释放。
争吵,是一把双刃剑,一刀插进家人朋友的心,一刀插进我自己的身体。我让自己承受了双倍的痛苦,却永远无法治愈。
我的负面清单
不破不立,怎能找到自己?
跟朋友和解,我给自己列了很长很长的反省清单,左边写着我拥有的“负面清单”,右边写着我拥有的“正面清单”。(www.daowen.com)
写“负面清单”的过程非常残忍,我需要正视内心深处那些不愿意曝光的劣根性,需要正视内心一直抗拒承认的弱点,甚至还要接受很多无力去改变的外界因素。在罗列出来的几十项上,我看到了一个糟糕到极点,差一点就要彻底崩溃的可怜人,这就是真实的1/2自己。
但是,我还有另外的1/2自己,那是拥有优势的我。即便“正面清单”远远不如那些“负面清单”庞大,但是每写出一个闪光的点,我就给脆弱的内心打一针强心剂,每想出自己还有某个强项,我就似乎看到自己弥补不足的可能性。
如果说,写“负面”是一个“破坏”的举动,那么找到“正面”就是一个“重塑”的过程。不破不立,也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把所有的“负面清单”分成了两个部分——无法改变和可以改变。
类似年龄的不可逆转,工作环境的暂时无法改变,甚至父母观念的根深蒂固,这些都被我归类于“无法改变”范畴。面对这些“无法改变”的现实,我的选择是“坦然接受”,无论未来这种局面会变好还是变坏,都不是我个人可以左右的。倘若这些因素持续变坏,那么我就要接受它们恶化的现实,倘若它们变好,那么我就会庆幸这种改善。
类似不愿意接触社会,不接受他人的批评,喜欢得理不饶人,会因为某些分配的不均而心存怨气等等,这些负面的情绪都被我归类于“可以改变”的范畴。它们不是既定事实,它们是我内心深处不良情绪的反馈,调节自我之后,我可以一步步让自己得到改善。
相信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不愿意接触社会,根源在哪里?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不自信?倘若是,自己的不自信表现在什么地方?是害怕自己言谈举止不够好,还是认为自己的容貌身材不够优秀?倘若是,那么有没有好的办法可以弥补这些不足,可以改善自己的现状?若有,那么就努力去尝试,去完善自己,去鼓励自己走出第一步;若没有,那么就接受当下最真实的自己,跟自己说,无论宅在家中还是走到外界去,你都是这样的自己,宅是永远无法让自己变得更好,但走出去却会给出一个改变的可能性。
不愿意接受他人的批评,根源在哪里?是不是因为自己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倘若是,能够找到合理的证据来证明吗?倘若不能证明理论的正确,那么是不是因为自己内心的虚荣心作祟,认为被他人批评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是被迫证明自己比他人差,在竞争中输了的表现?倘若是,那需要问问自己,难道自己的价值只能从一场争执中的“获胜”才能获得吗?即便自己成功地拒绝了他人的批评,是否又真的能得到他人的认可?
喜欢得理不饶人,根源在哪里?是不是因为自己占据了理论的高点,就可以让别人承认自己的了不起,从中获得一种情感上的胜利感?在“得理不饶人”上,所谓的“得理”又真的是“在理”吗?
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卸下防备和伪装,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才有可能找到很多问题的症结。
看起来很多的痛苦和烦恼,很多的争吵和愤怒,并不是真实的情绪。而最需要得到拯救,得到诉说,得到解放的痛苦和烦恼,可能因为自己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接受,而被死死地压制在内心深处。只要真实的问题一直被压制,那么再多次的情绪发泄都无法让自己得到解脱。就好像,一个缺乏爱的人,如果不愿意正视自己“缺乏爱”这个事实,就算她跟外界争抢再多的“钱”,也无法弥补她爱的缺失。
时至今日,我很感谢那次争吵,它诱发了我真正去反思自己的生活,它让我开始在真正意义上承认自己的不足和缺乏,让我直面现实生活中的糟糕。它告诉我,那些糟糕的现状,无论你承认与否,它们都依然存在。它告诉我,承认了那些糟糕又如何,你依然还是你自己。做能做的事情,改变尚可改变的自我,就足够优秀了。更何况,我还有1/2优秀的自己,那些“正面因素”足以帮助我活得更好。
未来是一个新的起点,有了这些经历,我想自己会对生活有重新的认识,我了解了让我失控的真实原因,反复发作的愤怒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得逞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困扰的解决,会给我提供解决其他困扰的启发。就好像,当一个心结打开的时候,很多的心结会由此陆续揭开。
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坦然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当现实以并不愉快的姿态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无论是转身逃避它,还是动手掩埋它,都无法解决它一直存在的事实。
无论你做些什么,无论你做了哪些努力,你依然改变不了现状。既然这就是结果,那么只能坦然接受它。你的痛苦,并不是因为这些现实的糟糕和可怕,而是在于你非要去改变不可能改变的现实。
是啊,既然现实已经如此,那么接受它又能怎样呢?
一个人无法改变另一个人深入骨髓的生活理念,一个人无法调整周遭的环境和氛围,一个人无法挽回已然流逝的青春和时光,一个人更无法扭转传统的认知。而一个人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先照顾好自己。
最后,我需要感谢阿尔伯特·埃利斯、武志红、王雪岩老师,他们的书和专栏在我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一直陪伴左右,并且给予了我非常多的心灵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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