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知识 大观园的物质生活:红楼梦中的情怀与心机

大观园的物质生活:红楼梦中的情怀与心机

时间:2024-01-2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是的,这有点可笑,用学习品牌知识的态度去看小说,或是把小说变成先进物质生活的展示厅。但你我皆凡人,总未能免俗,就连《红楼梦》,有人看到的是爱情,有人看到的是哲学,有人看到的是可以与现实印证的人间百态,这所有的人,也许都同时看到了,它极大丰富的物质生活。与《小时代》里用膜拜的态度谈物质不同,《红楼梦》里谈物质,一半是亲切,另一半则是一种骨髓里的幻灭感。

大观园的物质生活:红楼梦中的情怀与心机

几年前曾因某种原因,翻过一遍《小时代》,很快把情节全忘掉,印象深的唯有两点,一是郭敬明多少还有点幽默感,二是几乎隔上三两个字就会跳出个把品牌。

活到我这个年纪,对于品牌已经没那么神往,但我也能够想象它们对于更年轻的读者的吸引力,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看小说的。

我说的是琼瑶小说。在当年,琼瑶小说风靡一时,它提供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的同时,亦展示了更加发达的物质文明。《在水一方》里杜小双跟丈夫说他们现在经济状况很糟:“每天只能吃两个鸡蛋了。”鸡蛋,还两个,要知道在当时,我们家只有我的碗底会每天埋两个炒得金黄的鸡蛋,他们的生活水平比我们高得真不是一点点啊。

这使他们谈起恋爱来也能够更华丽,一个姑娘说喜欢真丝衬衫,追求者就送来一屋子的真丝衬衫,说一声喜欢玫瑰,就有一屋子的玫瑰。热恋的时候固然花钱如流水,失恋了就要飞往异国他乡疗伤,说起去欧洲时眉毛都不皱一下,比我们去杭州、苏州还要习以为常。

同样来自经济发达地区的三毛没有这么浮夸,相反,三毛更热衷于表现自己的屌丝范儿,比如吃路边摊,在异国他乡跟陌生司机打招呼,与非洲土著亲如一家人之类,但首先你得有钱出国啊。从德国到西班牙,再到撒哈拉沙漠,这些地名犹如底托,将她的故事展示得那么洋气。它们也给了我们做白日梦的可能,即使现实很骨感,也能够在她生动的讲述中,将自己嵌入其中。

应该说,有这个效果,未必是三毛与琼瑶的本意,人家只是不小心就是过得那么好了,然后一不小心又给写了出来。但是香港那些作家岑凯伦、玄小佛什么的,我总怀疑她们发现了这个秘密,她们极度着迷于渲染奢侈生活,将大牌设计师的力作为女主角披挂上身。忘了是她们中的谁,有篇小说的标题就是《喷泉》,说某个姑娘家有个喷泉,被她贫穷的女友艳羡,这个女友煞费苦心地嫁了她爸……对,情节设计得就是这么弱智,作家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就一再去描述那个喷泉,“戏不够物质凑”的用心昭然若揭。

是的,这有点可笑,用学习品牌知识的态度去看小说,或是把小说变成先进物质生活的展示厅。但你我皆凡人,总未能免俗,就连《红楼梦》,有人看到的是爱情,有人看到的是哲学,有人看到的是可以与现实印证的人间百态,这所有的人,也许都同时看到了,它极大丰富的物质生活。

比如黛玉初进贾府,第一顿饭毕时,丫鬟先端过一杯茶,再送上个漱盂,黛玉方知这是漱口的茶。漱过口,丫鬟才捧上喝的茶,这种精细,这种对于生活品质的追求,比薛蟠那些藕啊瓜啊鱼啊猪啊,有感染力多了。

更让人羡慕的,还有他们的住所。黛玉住的潇湘院,“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幽静”,曲径通幽,一路上是“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窗上后来却换上了银红蝉翼纱,是清幽气氛里的一抹温柔,恰如黛玉的性情。窗下案上有笔砚,书架上垒着满满的书,遥想一下,就觉得此处如周作人所言,若能得半日之闲,就能抵十年尘梦。(www.daowen.com)

像这样的细节,不胜枚举,所以红迷们或拥黛或爱钗,对于这种物质生活的推许却是一致的,有人甚至开发出红楼系列的生活产品,试图通过那些器物,将浮华梦影搬到现实里来。作为资深红迷,我理解这种神往,但是,若看完八十回《红楼梦》,还是着迷于这种物质生活,未免只看到了《红楼梦》的浅表。

与《小时代》里用膜拜的态度谈物质不同,《红楼梦》里谈物质,一半是亲切,另一半则是一种骨髓里的幻灭感。那些衣食住行,搭建成作者的旧日,与其说他是怀念那一草一木,一饮一啄,不如说他是怀念曾经在其中的自己,怀念在其中失去的爱人。有一件事很奇怪,我们往往记不住最爱的人的长相,即使将照片一遍遍看,还是说不出具体的样子。也许爱一个人,爱的是和他(她)有关的全部,一起吃的饭,说的话,经历的晴天和阴天,看到过的所有。这,使得曹公精心刻画,试图用文字重建一个旧日世界

但重建的同时,他也在打碎,从一开始,他就告诉你,这一切,都终将消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他一边建立,一边打碎,从完整到残片,不过一瞬之间,而曹公最伟大之处在于,即使打碎之后,他还是能留下什么,剔除各种身外之物,他在那废墟之上,建立了一个无所依附的自己。

在“晴雯撕扇”那一章里,宝玉对晴雯说:“这些东西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气时拿他出气。就如杯盘,原是盛东西的,你喜听那一声响,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别在生气时拿他出气。这就是爱物了。”

你看,相对于物质,曹公更爱的是自身感受,物质只是为人所用,若是能在击碎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本质,这破碎就值得。

而那个新疆的李娟,跟他正相反。李娟笔下的生活,素朴到枯索,尤其是她跟着牧民去转场时,携带的所有东西,都是生活必需品。在那荒寒之地,喝杯茶都那么困难,更不用提夜里穿着厚重棉衣上厕所,转场,真是最不适宜人类进行的活动之一。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处境里,一杯茶有一杯茶的滋润,一件棉衣有一件棉衣的温暖,物质的好,物质的可亲,在这里被体现到极致。李娟与曹公,对于物质的态度,算得上两个方向,一个是击碎繁华,另一个是在枯索中寻找一丝一缕,但他们殊途同归,在对于物质的不同处理方式上,建造起灵魂的屋宇,他们用心贴合,不能不算爱物。

相形之下,《小时代》里的穷奢极侈,不过是一片炫耀性消费的喧嚣。华服贴不到身上,美食也无法抵达舌尖,它们更多是展示给他人看的,这个他人,也包括曾经的那个羡慕富贵的自己。那些被贴了炫目标签的东西,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却因此建立起更大的虚空。这样对待物质,很难说就比拿它们出气好多少,即使夸耀到天上,也还是暴殄天物。这也是“抄袭”之外,郭敬明的极大不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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