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批评成为一种力量
在文学领域里,批评的位置最为模糊,她或者被人视为高高在上的指点者,或者被认为是跟在文学后面亦步亦趋的追赶者。对于批评的尊敬远不如对她的不屑和不满那么多。即使在批评家内部,批评的作用和地位也是大家常常怀疑并要说三道四的。“叮在牛背上的蚊蝇”,“一钱不值的废话”,“恶意的棒喝”,“无聊的吹捧”,几乎是文学批评不可能完全抛弃的代名词。批评是在骂声中成长的,当一个批评家为了证明他自己的批评才是真知灼见时,把同行的文字扫地出门几乎成了一种修辞手法;“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评价我”,“没有什么真正的批评家”,又是一个作家面对批评的冷遇与质疑时最有可能使用的回应方式。
然而,在当下中国文坛,批评日益显示出她不可替代的作用与力量。文学批评家在事实上正在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这种作用未必是创作方法的教导,也不一定是对作家作品地位的权威确认。但在文学正在与市场结盟的今天,能否进入批评家的视野,成了作家作品能不能很快为读者接受并迅速获得其“利益”的重要因素。谁的作品能够浮出水面,在书店里行销,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受批评家关注的程度。在业余写手成群结队地涌入作家队伍的潮流中,谁能够被引入主流行列,成为一种公众认可的新生力量,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批评的确认。(www.daowen.com)
批评在当下文坛的力量可以从几个方面得到证明。在作家作品研讨会上发言的是批评家,无论研讨会这种批评方式多么令人生疑,但它已经是文学与媒体自然嫁接的直接途径,作家和作品的名字想要进入媒体通道,研讨会的仪式可能是一个最好的由头;选编文学年选的“主编”是批评家,大约有三五年时间了,各类体裁的“年选”往往是年头岁尾里最热闹的文学景观,而且版本之多,已令读者无所适从,令业内人士眼花缭乱,选择和被选择以及主编“序言”里的评价,成了不可忽视的定位;为创作走向作“月评”、“季评”、“半年观察”的是批评家,他们理所当然是这种工作的操作者,对谁的创作作出评论比如何评价更显重要,因为他或他们因此会成为一个时期或一种创作现象的“代表性作家”;参与评奖、主持“排行榜”的大多又是批评家,以各种名义设立并不断促生的文学评奖活动中,批评家拥有更多的发言权,因为他们通常被认为是最熟悉作家与创作的人群。除此之外,批评家们正在加入到更多的文学筛选活动中,即使如长篇小说这样的创作,批评家们能做的也不仅仅是出版后的阅读与评论,他们常常以“丛书主编”的名义,集合相关的作家,搜寻相应的作品,直接参与到这些作品的生产与制作中来,以他们的名义来集合作家和出版作品,事实上存在某种暗示,即这些作品已经接受过一轮批评的检阅。
文学批评出现的这些新功能,在令人怀念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并没有得到充分体现。如果说八十年代的批评家更主要的是以“理论先行”让作家怀有敬意的话,今天的批评家手中却有了更多的武器。批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显示出强劲的力量。在骂声与互骂、质疑与自我质疑中,批评家们正在拥有前所未有的底气。虽然不能说文学批评执掌着文坛的牛耳,但批评的地位正在受到抬举。也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批评的尊严,批评的责任就成为批评家必须认真对待的问题。批评即选择,这几乎是人所共识的道理,批评家如何利用手中之笔,引领文坛风气,这是批评的责任,也是批评家从未有过的殊荣。当下文坛,其实已经不存在什么媒体批评、作家批评、学院批评的分野,只有职业批评家的发言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专事批评的人可以合作的对象,可以利用的平台,可以发挥的空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如何让批评文字成为可读、可信的声音,确保批评的权威与信誉,这些基本的职业操守比起理论观点的不同,批评旨趣的殊异更显重要和迫切。批评家们应当合力打造一种力量,彰显批评的话语权力,成为当务之急。文学创作的手法越丰富,文学队伍的构成越复杂,文学生产的途径越多样,批评的整合作用就越突显。让批评成为一种力量,这是文学的需要,也是批评本身的题中应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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