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知识 西西的文学作品及其独特叙事风格

西西的文学作品及其独特叙事风格

时间:2024-01-2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戏谑小说与旅游叙事西西是香港著名的小说家,出版过长篇小说《我城》、《哀悼乳房》,短篇小说集《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胡子有脸》等。姑且以狂欢节与戏谑小说的讨论为例:我觉得世界杯足球赛就像文论家巴赫金所说的狂欢节。对于世界的完整性,戏谑小说的策略是正面挑战,而旅游叙事则倾向于迂回出击。“戏谑小说”与“旅行叙事”,只是《时间的话题》中比较成熟的两则。

西西的文学作品及其独特叙事风格

戏谑小说与旅游叙事

西西是香港著名的小说家,出版过长篇小说《我城》、《哀悼乳房》,短篇小说集《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胡子有脸》等。刚刚公布的第四届香港中文文学双年奖,西西再次榜上有名。西西得文学奖,本是家常便饭;之所以值得一提,因这一回得的是“文学评论奖”。

小说家而得评论奖,在分工日渐精细的今日,毕竟不多见。我有幸目睹评奖的全过程,可以负责任地说,评委会的决定,并非只是考虑西西“反串”的勇气,或慑于其作为小说家的名望。对于她与何福仁合撰之《时间的话题——对话集》,评委们也有不少批评,但都欣赏其思考的深入,以及著述态度的认真。

真是“假作真来真亦假”,小说家的做事,历来风云变幻,莫测高深。开始是“创作经验”,一转眼竟成了“小说史论”。当然,这里所说的“一转眼”,略嫌夸张。实际上,从开始对话,到书稿完工,相隔十三年。

《时间的话题》正文共十一篇,谈球赛、谈战争、谈摄影、谈飞行、谈海盗、谈僵尸,如此漫无边际的聊天,着眼点却都是小说创作。附录三篇,反而是此书最早发表的文字,以西西的小说为话题,偶尔也有引申发挥。借用何福仁的《后语》,最初的工作状态是:

当西西谈到自己创作时的背景,对我们阅读她的作品,有参考的价值;当她谈到其他人的小说和诗,她则是从小说家、诗人的角度谈自己的体会。有时是对谈,我也说得不少;有时近乎独白,我只是旁听。

很快地,离题的发挥越来越多,乃至于喧宾夺主,只好另起炉灶。于是,便有了这部对话体的小说史论。

话题转移到对于20世纪西方小说的鉴赏与解读,对话依然不太平等——西西仍明显占据主导地位。小说家西西不擅言谈,诗人何福仁却长于倾听;主要论点虽多由前者表述,而后者的提引、强调、补充与修订,仍功不可没。

西西的知识结构和生活经验,与阿城截然相反,一个重要标志,便是所论多为都市生活,以及20世纪西方小说。对于西方小说的解读,西西明显受时下“新潮学说”的影响。此等对话集,固然可以事后修饰,可论题的推进,还是有赖于“现场气氛”。倘若古典今典,随手拈来,且大都恰到好处,便不像是临急抱佛脚。姑且以狂欢节与戏谑小说的讨论为例:

我觉得世界杯足球赛就像文论家巴赫金所说的狂欢节。狂欢节是“复调小说”的来源,是过去民间的一种文化生活。在狂欢节举行期间,雅和俗接通了,不同地位、身份的人可以打成一片。球场替代了广场,而球赛成为大家的焦点,成为大家共同的话题,各有自己拥护的对象,有的相同,有的敌对,无论贫富、国籍,都融入这种亲密的世界感受里,分取其中的喜怒哀乐。这种场合,照例有人插科打诨,有人胡言乱语,有人自言自语,以至粗鄙恶俗,这些都可以从摆脱日常规范的角度来理解。狂欢式生活是一种脱离常规的生活。……狂欢式的小说就是一种脱离常规的小说,它的情节在戏谑与认真、严肃与讽刺、真与假之间,而无所不包。最伟大的狂欢式小说是《堂·吉诃德》。(第3—4页)

正如西西所说的,“戏谑小说在欧洲小说发展史上是一条很重要、不容抹杀的线索”,从拉伯雷、塞万提斯莎士比亚,还有流浪汉文学,一直到斯特恩、狄德罗、斯威夫特,“讽刺”与“戏谑”,始终是作家的主要武器。同样欣赏“戏谑”的文论家巴赫金与小说家昆德拉,为何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判断截然相反,问题提得很有深度,只是作者的答案稍嫌简单化了些。至于谈戏谑小说而“想到鲁迅的《阿Q正传》”,这本是很有意义的命题,可惜作者只是一笔带过,大概是为了“藏拙”。

用昆德拉的话来说,“小说一直在挑战世界要我们相信的东西”,不想“严肃”(“从未严肃地看待世界”),恰好是“真正的小说”的特质(第9页)。对于世界的完整性,戏谑小说的策略是正面挑战,而旅游叙事则倾向于迂回出击。不过,并非所有的旅行以及关于旅行的叙事,都能促使当事人对现实世界的合理性产生怀疑。对于那些手持镜子上路的旅行者来说,看到的,永远只是自己的“倩影”。(www.daowen.com)

本杰明在《讲故事的人》中,曾引述德国谚语:旅途的人总有东西要说。远方来客或旅行归来,需要讲述新鲜的见闻,这点古今中外概莫例外。问题在于,“远游”对于具体的个人来说,不应只是经验的积累,更应包括眼光的调整与理念的更新。尤其是,涉及文化冲突的“东游”与“西游”,更不应该只是“传播福音”或“夺宝奇遇”。

英雄旅程(heroic voyage)来概括西方人对于东方的游历,所看到的,必定只有“征服”,而不可能包含“启悟”——游历归来,文化观念及审美趣味“一尘不染”,这本身便大有问题。此等带着镜子上路,永远只看到自己的“旅行者”,要不自恋成癖,要不便是佛斯特所说的“扁平型人物”。令人欣慰的是,还有打破这个叙事框架的《格列佛游记》:“主人公回家后眼界完全不同了,他连家里的气味也受不了。”(第28页)倘若不局限于小说艺术,这种充满偏见的“旅游叙事”,该受的指责可就更多了:

西方人的旅游叙事(travel narrative)不见得统统跟帝国主义什么的有关,不要凡事从阴谋论的立场看问题,不过如果有一种艺术建立在误解、歧视、自以为是之上,就必须澄清、分辨。(第27页)

其实,晚清以降众多的“海外游记”,以及近年大行其时的“发迹变泰”小说,也都该从这个角度认真检讨一番。对于人生,对于艺术,“旅行”都是一件大事,都值得“大做文章”。

“戏谑小说”与“旅行叙事”,只是《时间的话题》中比较成熟的两则。其余的,若布莱希特的“陌生化效果”、博尔赫斯的“歧异之妙”、卡尔维诺的“时间零”,以及关于飞行的想象、恐怖故事的类型等,西西与何福仁也都有精彩的阐发。

这点很不容易。须知,二位都不是专家学者,其著述也并非出于连续演讲的需要。围绕着某一话题,不断地读书、思考、对话,十几年间,人与文均“在谈话里长成”(《后语》)。在如此讲求效益的工商社会,成名作家还能沉下心来读书,实在难得。引一句书中的话,既可见西西的眼界与野心,也与诸位成名、未成名的小说家共勉:

一个20世纪90年代的小说作者,是在托尔斯泰、福楼拜,是在卡夫卡、卡尔维诺、加西亚·马奎斯、巴加斯·略萨等许多人的背景下写作,如果有所谓前提、基础,这些小说家就是了。你不可能无视这个已经建立起来的传统。每一个优秀的小说家出现,就修订、扩阔这个传统。(第116页)

这个熟悉传统,并将修订传统的“优秀的小说家”,既可能是某位如雷贯耳的先贤,也可能是你自己。

1997年11月17日于西三旗

(初刊1998年1月24日《文汇读书周报》)

(西西、何福仁:《时间的话题——对话集》,香港:素叶出版社,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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