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禄的中国教育讨论

孟禄的中国教育讨论⁽¹⁾

诸位代表：我这次到各处参观，承诸位优渥的待遇，我是很感激的；现在我先要谢谢诸位的盛情。

我这次参观学校时，我觉得各校的职教员都有研究教育的热诚，各地的教育家都有研究教育的兴味。教育不仅可发达将来的中国，并且现在中国各种不好的现象，唯有教育能够补救它。中国的学校各处有各处的特长，各处有各处的优点。不过这些特长，这些优点，都是分散在各处。若能把它们合拢起来，中国教育一定是很有可观的。

讨论之先我对于诸君有几条说明：

（一）我所发表的意见，是以调查结果及欧美教育经验为依据。（二）我所发表的意见对于教育缺点不免有所批评，但我不为批评而批评；我批评的目的是以怎样改造进步为根基，是想怎样使中国教育可以办得好。我对于中国教育的批评，是建设的，非破坏的。（三）我今天要就所见到的，依着次序提出来和大家讨论。我不愿多说话占去诸位讨论的时候，因为我很希望诸位自己多多的讨论。

一、学校系统

（一）小学校

（甲）修业年限问题

中国小学教育，管理制度精神都很好。有的地方，小学办得很多，教育法也好。依我看来，中国小学要改变的很少，所要改变的，或是中小学相接的地方。

现在教育的趋势，就美国论，小学校从前是八年，现在要改为六年，把二年加入中学校去。欧战后，欧洲各国，要将双轨制变为单轨制，趋势也相类。各国为什么要减少小学的年限呢？因为他们想把小学所省的时间，让小学毕业生去学点高深的学问；年限长了，恐怕耽误他们时间太多。中国现在要改四三制为六年制，我想，第一，是为将来强追义务教育要加到六年；第二，使学生省出一年时间去上中学。第二项可用别的方法去解决它，现在我先批评第一项的意见。我觉得强迫教育改为六年，是将来的问题，不是现在的问题。因为中国除山西外，四年的强迫教育，都还没有办到。据我所得的报告，中国人有百分之八十五，是住在乡间；乡间教育没有普及，自不待言，就是城市教育，也是没有普及。我见一个五十万人的都市，里面只有官立小学一所；中国的四年国民教育，这样的没有普及，所以加多年限一层，实在是太早！中国的私塾很多，每个私塾收的学费也很不少。佛山邻近有一乡村，村内的三个私塾，所收学费将近千元，若将这宗收入的学费去办一个小学校，真是绰绰有余。政府办理小学应当设法吸收私塾现在的信用，但是这类乡村的力量，办四年国民学校还可做到，若是六年，则用款太多，定多阻碍，所以六年不容易实行。六年制度还有个缺点，如四年的学校在乡村，一个教员就可以用单级教学法，担任四级功课，若改为六年，则学生班数既多，课程也更多，一个人不容易用单级教授。所以就发达乡村学校看起来，六年制也是有困难之点。中国师范教育训练乡村教员，其法甚佳！我在奉天，看见一个师范学生实习时，在讲堂同时教四个年级的学生，这个法子，实在比美国还更好。但若同时叫他教六个年级的学生，一定不能。此外还有一种困难，即是中国儿童学本国文字时，实在要费许多力量，因为中国文字非常难学。此外除文言外还有国语、注音字母、算学、英文等科目都要学习，若把他的年限减少一年，这些功课自然不能如现在教得完备，总得牺牲其中一部分。毕业后升学的人，对于这点当然不甚要紧，但毕业后不能升学的人，则未免白减了一半。我的意思是，对于四三制的小学制，以为还应该存在。城市的小学校，可用六年的制度；乡村小学校，可仍暂用四三制，因为城市的学生毕业后可以升中学的较多，乡村学生能够升学的较少。若说小学制度不能这样歧异，我以为这话毫无理由。因为中学制度有伸缩余地，为什么小学便不能？

（乙）普及问题

普及教育有两方面：（一）社会中优秀分子，使能充分发展他的天才，我们上午已经讨论过。（二）推广教育的机会使一般儿童可得相当教育，今日下午就是讨论这第二点。这个问题在中国是很大很困难，应当渐渐的至于普及，不是一下就办得到的。

强迫教育的第一步就是：怎样使小儿有同等的机会去求学？至于每个学龄的儿童，使他入学，倒是第二步。据欧美实行强迫教育的经验：百分中总有两个儿童是低能的，百分中有三个是身体有残疾的，或者有别的原因不能强迫他入学的。除低能和身体残疾外，中国还有经济的困难。照现在经济状况看来，恐怕一百个小孩中有十人或十五人因为家中经济困难不能入学的，我们就有强迫教育，这个问题也不能如此简单。

使个个小儿均能够受教育，这问题非常困难！譬如一个轮船一点钟只能走十英里，若要他走十一英里，则所费的煤必定很多；所以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同等机会问题，不是个个小儿都使他受教育的问题。在美国儿童也有因为身体、家庭等等缘故不能入学的，所以我们现在要讨论如何使小儿均有同等教育的机会。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城市或乡下多立学校使许多学生有上学的机会。关于多立小学校有两方面：

一、经费由哪里来？

二、使社会上信仰学校肯拿出钱来帮助，并且肯使儿童入学。

中国需要小学甚多，但设立者甚少。在天津，看见一个小学校办得很好，但他的学生一班有七八十人之多；这是因为学校太少的缘故。现在中国可以说没有一个地方的学校能够满足社会上的需要。我对于上面所举出来的两个问题，我没有方法解决，因为中国社会情形不熟，但有一答复，即时时去试验，时时去改进。

关于经费，美国有很多的法子，因美国也是共和国，我所以举以为例。美国有种鼓动办学的法子，即是地方人民若出多少钱办学校，政府也出同等的钱去帮助他。中国情形与美国差不多，希望地方对于学校能负经济和管理的责任。

我为何对诸君提出这个希望？一、因为中国人素来信仰教育，只要办教育者能够使社会信仰，他们自然愿意拿出钱来。我希望中国人信仰教育心能够保存，不要丧失！

二、因地方自动，中国现在正在做。如广东很多私塾，他们花的钱也不少；他们为什么缘故愿出很多的钱？就为他们信仰教育。把几个私塾所收学费合并起来，可以办一个很好的小学校。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在政府能有信用使他们愿意拿出送私塾的束脩来办学校。第一，应立一机关，使大家负责任，征收一定的赋税。至于怎样去办这事，系政治上问题，我对于中国情形不熟，不能指出办法，还请诸位自己去解决。第二，怎样使学校与社会生关系，即学校对社会上有什么益处？这个问题很关重要，要有几个办法：

一、使学校课程与社会生活有密切关系，这不是一天可解决的，应当时时调查研究，如改良卫生、工艺、生计、书算和一切谋生技能都包括在内。这问题在乡间比城市更容易解决。

二、从前私塾的教师和学生家庭方面很有密切关系，现在学校的教员可就不然了。中国旧时对于教师很尊重，现在是过渡时代，应当想法使他怎样保存这种领袖的资格。经费来源和学校与社会的联络，在美国都有好多办法。现在这个实际教育调查社，正可以调查研究。

此外还有一件与普及教育很有密切关系的事，也是要设法办到的。这事就是减少中国文字的繁难。文字是基本的工具。得了这基本的工具才能向前去。若是学习文字的时候太费，那么等到文字学会，别事又无时间学了。所以改革文字，为普及教育之要图。

（二）中学校

中等教育的一部分，为高等教育之预备，姑以中等教育为标准，与大家讨论。在未讨论这个问题以前，对于学校的组织、课程、编制，先指明以供参考。此次我往各处参观时，征求各处教育家对于教育上的意见，多数对于中学问题，有左列三种意见：

第一说，学生在校所学，出校后，在社会上不能作相当之事。

第二说，中学与高等教育机关联络的机会没有。

第三说，中学校自身上有种种困难情形。

关于以上之第三种问题很多，如各地方人，把中学课程分为几部分，使学生没有自由选择的余地。在中国中学制度中，课程不能活动时，即用甲种学校，甲工，甲农，补助之。不过我以为此时期间，学生年纪太小，没有选择能力，改良之方法，不如在中学校中组织职业预备的科目，使学生缓缓的择定终身的学业为优。今年广东全国教育会联合会开会，定出新学制，很是完密。内中关于中学制度与法美相仿，即中等教育为六年，分为二部，前后各三年，并分出职业预备教育，农，工，商，各种与欧美制度相同。

第二，中等教育与高等教育不联络，科目上大不相同。若中等教育改为六年制，前三年为普通科，后三年为职业预备科，在这中学所学的科目，对于高等教育自然有联络。此办法较旧制完善。此次在各地参观时，关于各地中学科目，讨论很多，最重要的，就是科学门。各地方办学者，总以为教科学学校设备不完全。我以为不应当专在设备上讲求，实在要在方法上研究。我前几十年学科学时，亦有这种弊病，对于科学的知识名词，均记一点，至于用处全不管。所以现在中国中学校，教授科学，最要注重应用方面。在美国普通学校中，教育方法，注重应用，因之，一州中的经济方面，每年加增几百万元的利益。如学农业的选择种子，在学校中告儿童选种方法，儿童在乡下即可应用，农事的收成即可较前为优，此即科学上应用的一个比方。我从前读书学科学时，不过当作文科，不如现今科学效力之大。所以研究科学，最要注重应用方面。中学校科学教学法及内容，关系很大，不但对于普通教育上如此，就是在别的事业，如军事上关系亦很大。军事上利用科学的能力，才造出许多利器，在中国军事上种种的需要，最好不要依赖外国。我个人意思，在中国钢铁木料及他种矿产原料很多，如能应用科学方法来制造，自然可以供给而有余。此外，如实业、工业，自亦可利用科学的能力，以发展之，如此国家自然有独立的实力，而不为他人所箝掣矣。

在中国高等教育机关中，不论文科、商科均有预科，此种办法，实出于不得已，因中学预备不足不能补充。但对学生的精神、年限、经济，均大有妨碍。我曾参观一工业专门学校，他们有二年预科，预科下又有一年预科，这种办法，很不经济。假如能在中学校办理合法，使学生可以直接升入大学，如此预科可以取消。

朱经农——我的意思，和孟禄博士很相同。国民教育，四年不足。城市宜有六年的小学，乡村四年，若地方富，可再加上二年。现在小学校的课程，很多令人不能满意，例如：国民学校没有本国历史一科，难道本国的国民不应当知道本国的历史么？课程中有英文，但所学得的是很少，若将来没有机会去再学的人，是绝对没有用的！所以我主张把六年制度去代替四三制；但时间既短一年，那些没有用的功课可以减去！

杜曜箕——本人赞成小学四三制度。因如欲使国民教育发生更大的效力，可将入学开始年龄移至九岁，所以我赞成小学保存四三制，中学增加一年，或竟仍采四年制。

马叙伦——孟禄博士对于城市乡间学制的意见其善！但镇在中国颇占重要，似应与城采同一制度。

袁希涛——我以为把小学缩短一年，则初级中学能够多设，使各县可以增加领受九年教育之儿童。前清时小学是五四制，与现在六三年限相等，但对于新制，升学的小学生以六年为正则；——小学毕业不升学的学生，尽可在六年外加多一年；这种办法，欧美各国都有的。至于义务教育，不能与小学教育合做一个问题，因为义务教育将来一年一年加多，小学教育却不能一步一步随着他加增。美国各州中义务教育年限，长的都不与学校教育年限相符合。再乡村小学可办四年。都市的贫民的教育现在亦只能四年。此是经济力使然。

朱经农——学校年限，不是空空洞洞可以解决，应当先研究其功课限度至少要几年毕业然后再定。

孟禄博士——学校教育对于学生，一面要使人人入学，一面要有能力维持学生留校。我对于袁先生的提议有两种办法：

第一，四三制度仍旧存在。假如强迫教育为六年，则对于愿意升学的学生，他读毕了高小第二年功课，就可以直接入中学，若是不愿意升学的学生，可以使他再继续一年下去。

第二，方才所说城市六年乡间四年，并不是说城市都是六年，乡间都是四年，应该按照情形，城市学校有时也可以四年，乡间学校有时也可六年。至于强迫教育年限，美国不一定，有六年的，七年的，八九年的，系由政府定一最低年限，再使地方按照情形酌量增加。譬如山西强迫教育定为四年，但浙江、江苏等省比较山西富足，所以他们的强迫教育，或可以在四年之上再加多些。

徐金线——现在高小毕业生升学者少，若七年则可多受一年教育，定为六年，则减去一年受教育机会，若说六年可读了七年的书，则不妨提高其程度。

杜曜箕问：零小村庄儿童就学问题——山西义务教育办至第七期（即五十户以下之村庄），此项村庄户口之最低率，只有三五人家，本村设学既无力，公家代设亦不能，不得已出于联合设立之一法。然联合设立，实有困难，盖此项学生年龄过稚，越村就学，诸多不便。前孟禄博士在晋言有公车输送学童办法，惟此项小村，多在山僻之区，沟岭间隔，多不通车，实难通用。山西现虽定有数种办法，而均有不宜，列举如下：

（1）寄宿法　今儿童均在校寄宿，雇有保姆，专司抚育之事。然此项保姆，名目虽是，学识毫无，不免有漠不关心之处，以至儿童父母，仍不放心。

（2）循环教育法　即所谓间日制。以一教员在数村教育，一日或两日一转。然儿童年幼，不知自习，父兄亦未必能尽责任。一曝十寒，成功卒鲜。

（3）冬春学校　即所谓节季制，但于春冬农暇之时施之。一年中有半年荒废，作为补习教育则可，作为义务教育，则大非所宜！

——以上除第三种外，第一、第二两项，加以补救，即：（1）展缓就学年龄至九岁（即缓二年）；（2）展长就学年限至六年（即多二年）。以上两法，以何种为比较的适宜或另有妙法？

孟禄博士答杜曜箕——学生寄宿舍与循环教学，各国也有；惟公车输送，美国办得最得法；循环教学则澳大利亚办得最好。至于寄宿舍在中国或甚相宜，但此等事要看各地方情形……高等小学经费，中国多由县供给，这个办法很好！因为各乡之国民小学毕业生可到县立高等小学作寄宿生。

马叙伦——中国私塾发达的原因，由于私塾学费少，学校学费及所需用为数甚多。

孟禄博士答马叙伦——马先生所说，我可以举一例证明：我言广东每一私塾学生年出洋五元，每个私塾有三四十个学生，三四个塾要费一千余元，自然可以办一个很好的小学校。现在中国每县既有劝学所长、劝学员等，最好使彼等去乡间劝导兴学，菲律宾就是这样办法。

陈宝泉——中国劝学所长所员均城内人，不能下乡劝学，可以某乡人劝某乡学否？

孟禄博士答陈宝泉——中国劝学所，是很好的办法；但没有办好，实在是劝学所人员不能尽职的缘故。

熊希龄——本人有二点意见发表：

（1）关于经费方面：乡间人经济困难，所耕的田，多是租人家的。现在奉天乡村警政学校等费，由亩捐出，南通办学校也是如此。中国除江浙外，田赋均很轻，以亩捐办学校，很可发展！

（2）关于普及方面：中国贫民子弟七八岁时，他的父兄很愿意送他们入学，因学校可代彼等管理。但到了十一二岁，则彼辈甚不愿其子弟入学，因为这时可以帮他们做些小事。我在湖南乡间时对于这种情形想一办法，每一儿童给他们几个铜子，他们就很愿意入学；这关于普及教育很要注意的！

二、学校组织（注重中学校）

中国教育，中学最坏！方才我们讨论小学种种问题，只要加些经验，就能解决，但中学教育非我们用特别精神注意不可！

第一，学校的组织。

第二，怎样能使中学校的效率增高来办得好？

以上二项问题，彼此有连带关系，不知道我能否把它们选出来一一讨论。

关于中学组织，要有伸缩余地：中学校的课程是不是要各处都是一样的？中学个个学生是不是都要他们有一律的课程？我以为中国的课程要活的，要应济社会个人的需要的，要有几种选修科，使学生可自由选择；因为小学教育是公民教育，应当普通的，中学则为养成领袖人才的地方，和小学不是一样。中学教育的目的有二：

（1）选择优秀少年为将来领袖。

（2）发展他的天才使他将来可以在社会上作领袖。

关于选择训练人才，各国差不多都有一致办法，如中学校科目有科学、外国文、高等数学等。据普通办法，前二年功课多取普通，就是要看学生的天性和哪样相近；后二年可渐学专科。欧洲中学年限，和美国不一样，欧洲中学的年限，有八九年；美国则不然，小学长，中学短。［只有四年（中学的）］中国旧式教育四三制，比美国八四制短一年。现在世界趋势，均是缩短小学，加长中学。现在中学的趋势，都是六年。中学六年分为高初二级，前三年是普通科学，后三年则分为几科，学生可随意选择一科；这种办法在美国叫做平行学科制。这里面有一种理科，是预备学生将来学医，学农业、工业等用的实用科学。此外有商科。美国中学学生有百分之三十是学商科的，所以美国有二百五十万中学校学生，就有七八十万是学商科的，可见商科的重要了。还有文科是预备将来学政治、法律等用的。

中国的中学和甲种实业学校分立，就是所谓平行学校制。

就我个人的意见，应当照社会上需要，把它延长为六年，到后三年分科，使学生择性之所近的去专习一种。我在广东教育联合会曾说及此。这个办法对于课程有伸缩余地，将来讨论教学法时再说。以上是我对于学校组织的意见。

方永蒸问分科办法——（一）方才孟禄博士所说的平行学科制。（二）校中功课分必修选科二种，这两法哪一个更好？

孟禄博士答——美国关于平行制度，种类很多。中国中学若是六年，则前三年可为职业预备，在必修科外，再有几种选修科；总之中国地方很大，各地不一样，最好用各种方法的试验，课程不要一律，也不要求一个固定的办法。

陶履恭——关于平行学校与平行学科，中国甲种实业学校完全失败，因为对于职业科目不切用；还有一层更利害，就是民治国不应以人为的去分阶级，如力能及，当将甲种实业学校废止。

朱经农——甲种实业学校失败的原因，一因分科太早，二因没有适当教员。中学六年办法比较好点；但后三年高级的教员，当怎样造成？

孟禄博士答陶履恭——与中学平行的学校，如甲种工业、商业、农业等，德国试验已久，美国对分校制意见不一致。但德国现因国体改为共和，减少中等专科学校的年限，也是因为反对阶级教育。中国甲种实业学校所教科学，比较中学教得好，因中学的教学法实在太坏！假如中学教学法不改良，即取消平行学校反不好。但中学教学法改良时，则此种平行学校当然可以取消。

袁希涛问——高级中学与初级中学合设分设的利弊。

孟禄博士答——这问题须依照中国情形解决。我对于中国情形不熟，不能详细答复。照各国经验，最好设在一处，使学生得受继续的训练。现在有甲种实业学校，后三年可算为高级中学，再将办理较好的中学校，来试办六年相联络的课程。还有一层，那最坏的实业学校，自应关门，但不可大宗的停闭。中学校好的很少，实在要设法改良。

张伯苓——孟禄博士对于中等教育不满意，现在新学制可改良它。好处在无效率的中学校，也可以归并几个为一个，以图改进；但坏处在没有人肯和他人归并。大学预科应该废止，那是非提高中学程度不可；提高程度，而高中教员又难得。至于中学校并不是造成领袖，不过是造成领袖的帮助人。现在中学要照这样改良，请大家注意！

袁希涛——孟禄先生所说的标准，还有未说到的，即中学校科目太繁多，将来改良课程，要十分注意。在初级中学一二年，不用选科制，而高级中学，则要选科。这是要请孟禄先生研究的。还有一层意见，就是中学科目减少较易，师范要减少则甚困难。因为师范要教小学，所以师范与中学有不同之点，请孟禄先生对于科目多少讲一下。

孟禄博士——袁先生所提议学科分配之标准，非可以统计之方法定出。如中学、小学应有什么科学，此事当由教育界有经验的人大家合起讨论，然后可以定出。这事应依各地情形而定，诸位不可拿美国及他国作榜样，只可拿他们作参考，依中国社会情形而定。

方永蒸——我以为现在中学四年，将来改为六年，大家也想必赞成。对于课程的规定，最好由我们定出一标准。至于规定中学课程，应组织委员会，其方法如次：（一）定出中学课程所必要的条件；（二）所必要的条件，用问题纸发与各省；（三）会办学的人及教育专家，收集问题纸，作为参考；（四）问中学毕业生所学的哪一种功课在社会上最有用，如此对于社会需要，可以考察出来；（五）与大学及专门学校校长接洽，商量中学毕业生升学办法；（六）参考美国六年制的课程，如在美初级三年的分量，高级农、工、商等科皆定出标准，可以藉作参考。

孟禄博士——关于学科分配的标准。昨天有一位提及在初级中学有四分之三为必修科，而有四分之一为选修科，以便学生选习，为将来职业之预备。此种功课，可由全国教育家、行政长官及各校长去定。至于高级中学则用平行的课程。学生到高级中学，即就自己性情所近的入一科。然选定一科之后，有大部分为必修科，有一部分为选修科，很是折中的办法。袁先生所讲的功课应有多少，此应该按学生多少，教员多少而定。这纯粹是事实上的问题，不是理想所能定的。还有一层要说，就是中国中文的功课太重，旧国文与新科学均要学生去学。要是美国的学生，这样的重担，实在负担不起。

袁希涛——我所问的，即按学生所受的困难而言，并不是指学校科目的关系。

孟禄博士——关于袁先生的问题，我不能有对症发药的方法。不过教学生不要贪多。至于课目应该要多少，此由全国教育家公订，比较可以适用。如学校的外国文，先把一国文字学好，再学第二国文字。如学一国文字三年，比学三国文字各一年，要强得多。

三、教学法

昨日关于中学问题，已有详细讨论；今日讨论教学法，亦偏重于中学。我偏重中学的缘故，因为中学关系颇大，一方面预备升入大学，一方面预备职业：大学好不好，视中学卒业生如何；中学卒业生不一定都能升学，所以还要使他们有从事职业的能力，将来自谋生计。昨天北大陶孟和先生说：“今年北大招生，千人之中，只有五六十人及格。”这种报告，或者过甚一点，但是在座诸君亦有数位有此经验，曾向我说过一次；这种情形，实在可怕！诸君要努力设法改良才好！

现在中国的大学或专门学校，都有预科制度；添设预科的缘由，就是中等教育的弱点的表现。中国地方广大，各处情形不同，添设预科，或是必要；但预备一年，还可以说，若两年或两年之前，又加一年，成为一种预科的预科，像某工业专门一样，实在令我不满意。三年预科，是直把中学四年的功课，重学一次，换一句话说，四年中学的课程，七年学习完毕；在学校方面，大不经济，在学生方面，空耗精力光阴。

我个人以为中学学生成绩不好的原因，在于教学法不完善。中国今日的中学教学法，是一种讲演式的教授法，学生居于被动的地位，无自动的精神。这种方法，学中国古文字，或者可以用；若学今日的科学，是万万不行的！我不是批评讲演式的教授法不好，是认为此种方法，不适宜于今日的科学。学古文学，只要学生认得懂，背得出，只要学生模仿，不要学生创作，所以旧法子也可以行。学科学不在知而在“行以求知”，所以旧法就用不着了！学外国文字，若英法文，须用直接教学法，重在练习，否则有什么用处？“行以求知”Learning by doing，方有真正学习的价值，有实际的动作，方有成功的希望。北京外人办的华语学校，里面全用中国话，不准说一句外国话；他们学习语言，就是用这个原则。但是这个学校学生只有一百六十人，教师就有一百二十人，这一点诸君应当注意。我是提醒这种方法，并不是主张中国办这样学校。按中国中学教学法，学生都处于被动的地位。一门功课，教完之后，就算完毕，没有顾及实用一层；与“行以求知”的原则，正是相反。例如教外国文的，都是讲定义，讲文法，学生一一记于脑中，并不求实用。这种情形，美国也有，美国现在教法文德文，还有这种情形，二十年前科学的教学法，也有此弊；不过现在的科学教学法，已经改了。我的宗旨，是发表真相，不是故意抨击；我是洗刷玻璃窗使大家看得清楚，并不是拿石头掷坏窗户。外国文的教师不称职，亦或因为语言程度太浅的缘故。然而若有好的教法，亦可就自己所有的程度，给学生多少的利益；可惜教学法亦不知道。中国科学的教学法弊病，也是如是，若数学一门，也只重名词定义两项。我请诸君从速研究科学教学法，取消讲演式的教学法，则将来教育极有希望！

杜威博士，在中国讲演二年，很有些成绩，诸君均甚佩服他，信仰他，但是可惜未曾实用他的学说。他著的思维术How We Think及所说的“行以求知”的原则，若能够实用一下，定能收效，否则诸君也如今日的中学生，只知听讲，而不知实用，一样的毛病。

讲演式教授法的来源，我也弄不清楚，据我的想象，大概有三种影响：（一）由于中国古文教授方法的影响。许多人以为教授古文的方法，也可以用来教新科学。（二）由于日本的影响。日本教法，多效法欧洲，欧洲有些国家，常用这种法子。德国教说言，第一步教师逐字逐句，讲授清楚，一切文法，解释明白；第二步始详细问学生懂不懂，务必使学生答复真正了解才算。我从前至德国参观学校的时候，亲见这种实例。日本对于德国第一步方法，确已仿效，至于第二步仿效没有，则我不得而知。日本现在竭力改革旧法，我这次留日本只三天，曾和他们教育界的名人谈到这层改革。中国的教授法和德国的相比较，不同的地方，就是实行第一步，遗漏第二步。（三）由于留美归国学生的影响。他们在美国肄业时，多半在专门学校及大学校，不是在中学校。大学专门因为学生数目过多，教授多用讲演法。留学生在外国得着这样的教训，回国后教育时就把这样教训来实行，却忘了大学教授讲演之后，每班分为小组，讨论问答，由各科助手教师，仔细考问学生的心得；此外学生每次上班之先，有指定预备的功课，及参考的书籍：这是大学教学法的重要地方，他们也忘记了。总而言之，中国的讲演式教授法，来源是什么，我实在不敢武断，上面不过我一时所出的意见罢了。我总希望诸君自此以后，努力研究自动的教学法，实用的教学法，才是正当的办法！

我参观中国初级师范及高等师范，觉得初级师范的教学法，还有些令人满意的地方，高等师范则不能令人满意；这由于高师的教师多是大学卒业生留学生。高师教学法改良之后，中学教学法，自然有改良的希望。

现在美国教育最新的趋势，不仅使学生自动，参与学习历程，并进一步使学生自动，解决具体的问题，这种方法，名之曰“设计教学法”。此法起源于法律学校。研究法律，不在研究原理，而在研究法庭所已有的案件，使学生自己先下判断，再由教师指示原则，证明学理。医学研究，也是如此，使学生实地诊病，研究原则。北京协和医学校，所设的医院不是单单诊病的地方，乃是医学实验的地方；否则何必为少数病人，费这么许多的金钱呢？中国今日的教学法，譬如踢球，是只教学生研究踢球方法，不叫学生自己踢球。我在山西曾对阎锡山督军举了一个例，譬如聚集兵士于一室研究军事学，空谈学理，不教兵士实地教练，实地打靶。纸上谈兵，有什么用处？

陈宝泉问——教学法是否与教科书及讲义有关？教师编讲义之后，无余力预备教学法，又有什么办法？

孟禄博士答——此层确有关系。欧洲各国教科书，内容甚少，简直是大纲，所以必须教师在教室内解释；解释时，教学法即寓于其中，中国可采行此法。美国教科书参考书多，欧洲则否，这就是欧洲采用教科书的缘故。

王卓然——教学法不好，其故有三：教师学识不足；经验不足；学校设备不完全。救济方法有五：（1）高师学生实习时间增加。现在每名学生实习只三四次，实在太少。（2）高师教育学科加多。现在多忽略此科，而专攻各部主要课目。（3）高师学生组织教学法研究会。（4）学校设备加以联络，使无器械不足之憾。（5）中学教师应该多用高师学生，少聘用大学学生。我所以偏重高师，因为高师与中学关系较直接。以上所说，不过我个人私见，是否可行，请孟禄博士及各代表指教！

朱经农——教学法改良之点，我就可以办得到的说几项：（1）某校三四位教员各教三四种功课，最好减少各人担任种类，教学法自可注意。（2）兼课的教师，不仅薪资问题，实在是人才缺乏问题；但各校应联络，对此事有一定规定。（3）教师中也有不喜用讲演式教授法，但学生自动精神太少，参考书又少，所以不愿意用这种方法，也只得用它。以后应办图书馆，或联合办一个大的，再提倡学生自动精神。

马叙伦——高等学校不用讲义，前几年北大育全体不要讲义之趋势，近年来又恢复从前习惯。各省方言不同，为教师学生便利起见，故用此制。但终应废除，将来高级中学，亦不应用讲义。

袁希涛——大学参考书，有地方买，中学则无处买，故应从速编辑。

马叙伦——大学学生与高师学生当并用，因为人才少的缘故；至于大学学生不知教育学，应设暑假学校补习之。

方永蒸——马先生的主张，我赞成。大学学生，拟充教师者，当另研究教育学科一年。朱先生第三项意见，我亦有此经验。讲演式的教授法取消，应当全校教师一致实行，则学生无从反对。袁先生的意见，极为确当，应请教育部编审处编辑，因该处编审员，闲暇极多。

汤茂如——学校待遇教师太坏；教师没有机会住在学校里面。教师既不在学校内住宿，则与学生关系少；关系少，则不知学生真正需要及弱点。师生既无感情，则教学法方法大受影响。

李建勋——同等级学校，薪俸问题宜划一；兼差不另给薪。

汪懋祖——教师保障法，教师称职否，应由学校当局判定，不能由学生主持之。

刘廷芳——教学法不好，大半的原因，因学生程度不齐。我看见学生批评教师，教师批评学生，互相不以为然，都是由于一班学生程度参差，教师不能定一种方法去教。教师要仔细教罢，程度高的学生说你敷衍；教师要快点教罢，程度低的学生听不懂。再者师生关系一点没有，有些教师想培植这种关系，旁人又讥笑他运动学生达不正当的目的。

张伯苓——此地研究教学法，直等如研究打皮球，而不去打。请主席终止此题的讨论。

陶孟和——国内学术空气少，生活又艰难，功课担任多，都是无好教员的原因。

四、课程——科学

中学校是中国教育最重要之部分，并且是中国教育最弱之部分。昨天下午讨论中学的组织，今天上午讨论教学法。中外中学课程门类很多，此短少时间，恐怕不能按科详细讨论。我们所讨论的，当为最重要的问题。这问题即为科学，即生物、物理、化学等之教学，因为科学知识与社会有重大的关系。现在文明的社会与未开化的社会之区别，即在科学上。因为科学知识之用途，就是使人可以操纵天然。从政治方面看来，将来使中国完全独立，即在科学。我与诸位不讲客气话，假如中国要享独立的权利，必得养成科学上的专门人才。为什么外国人到中国，要占中国人的便宜？这就是因为外国人有科学上的知识能力，而中国人没有。中国若不造就地质学家去发见矿产，若不造就矿学家去开采矿产，若不养成工程师去修理制造机器，若不养成种种科学人才，则中国人一切权利，必归到外国人手里去。中国没有科学的人才，不能自己去修铁路，设工厂，样样都靠外国人办，则权利给外国人占去，也是自然的事。中国之困难，不在财政，而在缺乏科学上的人才。假如中国有农业专家，发达农业，则农业可多出几倍的收入。美国小学校教小学生选种（Seed Selection）的方法，可使学生将在学校里所得的知识，回家告诉父母。此法一行，美国一年农产的收入，多出百分之二十五。即农人明了选种后，收入由百分增至一百二十五分。此为很简单的事实。我想中国要利权不外溢，非想法发达科学不可。不特政治上如此，即从国防上着想也是如此。现在世界之战争，全为科学之战争。如中国无科学家，则不能巩固国防。我自己向来是爱和平的人，我并不是要提议战争的事情。中国向来是爱和平；我很愿意这种精神能维持。可是现在还是武装的世界，要是中国不能巩固国防，则将来受祸更多。不注重科学，要想巩固国防，是一件做不到的事。中国的海陆军与外国的海陆军比较，简直是没有用处。我以为中国亟应培植科学家。假使中国有三数百的科学专家，就比较中国有三数百万军队还要强些！我很爱中国，我很盼中国一切的事体都发达，我很盼望先从科学上着想！中国工业、商业、农业、外交、武备种种的发达，均视科学能否发达而定。我很晓得要发达一切，须有好政府。此可在别的时间讨论。我要向诸位声明：我很不赞成中国的军阀主义；我很盼望中国不要失掉和平的精神！不过要想保持和平精神，须从发达科学上着想。中国学校里：中学、专门、大学等均有科学。大学与专门的教学还好一点，至于中学科学的教学，简直是一点要不得！中国中学科学教学之不良，有二原因：一个原因，就是令学生背名词，重分类。殊不知科学的目的，在于使学生应用。科学的教学，最重要的，就是实验。中国中学之科学，教学不给学生实验的机会。这件事的改良方法，非一时所能办到。今早有一位提到中学的教员，要专靠高师出来，我不赞成。因为我以为大学及专门学校的毕业生，也可教中学。高等师范应对于科学特别注重。合起高师、大学、专门的毕业生，做中学的教员，还怕不够中学的需要。我此次看各地农业学校所用的钱很多，学生费时也很多，若使此等学生毕业在乡下做农人，实在不经济。此种农业学生，可使在中学做很好的教员。刚才所讲第一个原因，是教学法不良；至于第二个原因，就是中国人对于科学的概念不明了。即视科学为名词与分类的事体。现在新的科学概念，不是要记名词，乃是要利用自然的势力，就是注重实用主义。我举一例，如学植物，并不在记名词与分别各树各草之种类，是要研究树木如何下种，如何生长。此为现在科学上的观念。有人讲中国中学科学教学法之改良有许多。我以为有一个方法，就是教员之培养，发达其科学之知识与能力。再由政府方面派出科学家，去指导教员，去帮助教科学的教员，促他们改进。我刚才所提议的，就是科学的指导专家，往各地去帮助教科学的教员。此次我在协和医学校提议派人帮助七八学校的理科教学。若每省都派科学指导员，则其利益必更多。

马叙伦——设立中央科学馆或于科学教学有所辅助。

陈宝泉——方才有人说设科学馆，以备实验。鄙人在日本调查，不是这样，即各校注重应用。我想科学器械不在好与完备，乃在学生能实验。不知还是组织科学馆空摆样子好，还是使学生便于实验好？

马叙伦——我主张设科学馆，并不是主张设科学陈设馆。

陈宝泉——科学馆如何组织姑且不论，我以为不如将各校之科学器械作流通的器械。

李建勋——方才所说设科学馆，是否将各校所有的器械陈设一所，令学生参观，还是在馆内多设实验室，令学生实验？如属后说，我很赞成！

马叙伦——我的意思，中央设实验室，令社会上的人去看。

杜星箕——设学校彼此距离远，不易交换仪器，则如何？我以为简易仪器由各校自备，费大的合办。

孙风藻——中学校多的地方，可以设科学馆。如学校少的地方，则不能设。我主张夏令举行两个月的旅行，或在海岸，或在山中，使学生借此机会接触自然。

陈宝泉——在菲律宾之科学馆，乃为教员及科学家而设。

孟禄博士——我所谓注重科学，并非聚合各校的仪器。注重科学的方法，是注重科学应用，不在乎花许多钱。不必在空理上讨论，应该在实用上去着想。

李建勋——注重科学，各校设备不完，可否使大学与工厂订约，使学生去实习？此在美国颇有行之者，所谓Cooperative couses就是。不知此是否可行？

孟禄博士——学校与工厂生关系很好。不过让学生去在工厂实习，只可以作为补助学校教育之不及，不能拿工厂实习当作科学之经验。新的科学教学，主张由实验去寻知识，先要明了原理，然后可以往工厂实习……对于教科学，不要把他作一种科学，应该当他是一种Art令学生自己去做。

五、行政的效率

现在要讨论种种学校的行政。我们应当用何种方法去测验教育，使我们看得出它的效率高低如何。今天早上讲的，是教育之效率，现在要讲的，是行政上效率的问题。关于行政非有标准不可，现提出三种标准来讨论。第一种标准，就是学校课程的标准。例如学生学过六年或七年，非以年限测之，乃看其究竟学的有多少。第二个标准，就是看学生进步如何。如学生在一年或两年之中，看其实际进步如何。第三个标准，就是行政本身效率的问题。昨天关于行政上的问题，讨论得很简单，今天可详细讨论。学校虽同等，然有此校之效率很高，而彼校之效率很低。对于效率之解释，即所费与所得之比例。论到小学里的行政，只要看学校用多少经费，多少教员，教多少学生，即可看出他的效率的大概。这种标准，必须诸位自己去定，断不能用外国尺来量中国的布。美国小学校的经费，每生每年费二十八元至六十五元左右。平均起来，每生每年费四十五元。如费太少或费太多，我们都应寻出原因是在哪里。很奇怪的事，就是有许多学校费钱多，而倒办得糟。我在各地参观，有几处学校费钱与美国学校相等，然而办得不好。我现在所讲这件事，与我同行的人，可以证明。有一处的学校，每生每年费四十元至四十五元，还是办得很坏。无锡有一学校，每生每年所费的，不过三四元，反得很好。诸位可以调查中国小学校每生每年费二元以至六十元，相差未免太远！两方面各走极端，此两种学校，即二元之学校与六十元之学校，或者都办得不良。从教育眼光看，不应当有如此很大的差异。我们应有很详细的统计来比较。诸位将来对于小学校经费，一定要定出标准。中国的中学校也犯同样的毛病。就是说每年每生有费四十元以至五百元的。这样的学校，虽然不在一个地方，然而我们应问：一个费四十元，一个费五百元，原因在什么地方？至于师范学校经费相差不多，平均用一百元左右，其中伙食寄宿舍各费都在内。此标准用钱不能算多。至于高师总要多五六倍左右。又如各个工业专门学校，其经费相差太远，未及详细调查。我很盼望实际教育调查社有一种组织，把此种标准定出。但各地情形不同，标准亦可斟酌变通。北方用煤，南方不用，在经费上就发生影响。如果按各地情形定出来，很可以帮助行政。还有一个标准，就是学生人数与教员人数的多少，如小学、中学、大学专门（学校），各种学校教员，每人所教学生数，亦应定出标准。我与诸位不客气，有许多学校用的教员太多，因之效率低，这是要改良的。诸位应当注意，中国各部多数如此。最好不要使政界上的腐败弄到教育行政方面去。但是每位教员教学生太多，也要改良。在天津有一学校，一教员教九十个学生。此是教员太少。他的教法虽好，不过太苦了。假如能定出标准，我们就晓得小学、中学、大学中每个教员平均能教多少学生。如此就帮助教育行政的很多。现在要讨论第二个标准。就是教员每周担任的钟点多少，也应定出标准。如小学、中学、大学教员每周应教学多少时，大学教员应教多少时，中学多少时，小学多少时，都要定出标准。此次在一城中参观，有同样的学校教员，每周教六时至二十八时，相差太远。我想诸位去调查，见到教员教学的钟点相差太大，必定觉得很奇怪的。假使诸位定出标准，则自己可以知道学校的成绩如何；别人参观，也容易明白。再学生每周应上课多少小时，一定也要定出标准来。此与教学法有关。中国中学每周上课之钟点数，从二十八时至三十八时；美国每周十八时至二十四时。这大半是由于教学法不同之关系。清华全重预习，不用形式的教法。可是他们每周最多的钟点，亦有三十点钟。学生担负太重，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所以我要请诸位定出标准，去侧重教育行政。还有一个标准，就是小学学生，中学学生，应当学什么？如中学校之数学，外国文，应学到什么地位，若能解决，则大学入学问题的困难，可以免去。此层办法，是要测量学生之效率。中国现在对于学生成绩毫无标准。学生对于所学功课虽不用功也可敷衍及格。学校没有标准责学生，学生也没有标准去自己勉力。虽在最好的学校也不免有这个缺点，真是应改革的。固然学生反对考试，然考试是不可免的。如学校没有考试，社会上依然是有严厉的考试的。最好有一种标准可以测验学生在一月内，一年内的进步如何。如算学与国文，此月此年应学多少。美国，对于这种标准已定出很多。这是美国最好的一个现象。美国定这种标准的时候，曾经试验几千几万的学生。有了这种标准，然后学生的努力和进步皆可测量。如儿童在平均以下，我们便要问这是学生的缘故，还是教员的缘故。有时也是因为教员的教法不好。这样，可以试出教员的效率如何。所以测量学生，也可知道教学法的好坏。以上说的标准，总起来便是：（1）测量学生进步的标准；（2）测量教师教学法的标准；（3）测量学校行政的标准。关于各种的标准，非一时所能定，非要有许多经费不可。这个责任是要高师及教育家去担负的。我很盼望实际教育调查社用科学的方法去度量教育的成绩，去解决教育的问题！(www.daowen.com)

孟禄博士又说——刚才所讨论的标准，差不多多是可用统计法定的标准。用统计法定标准时，所征集的事实大概，合于对称的次数分配曲线，譬如用钱最多的校数很少在一头，用钱最少的校数亦最少在一头，近中的校数最多用钱亦适中，以此中数为标准，颇为相宜。

陶孟和——分配标准，各地情形不同。此为一问题。调查会应有二方法：（1）就是专就一地方充分调查；（2）到各地调查。依我看来，此二调查法，不能同时进行。究竟此二调查法应该如何进行，请孟禄先生指教。

张敬虞——对于陶先生所说的，有点意见。分区调查，我有几种办法：一方面依照各地情形，社会状况；一方面依照共和国的需要。历史、公民等科，乃全国所需要的。对于全国，宜有一个标准，然后及于各省；对于各省，应当有一最少限度。我国教育部章程，应该有这种说明，使全国教育有伸缩之余地。

葛德基——从来学校上课钟点定得很多，因为减少钟点，就怕学生不用功。所以一方面改良教学法，一方面要指导学生自修。孟禄先生对这问题意见如何？

孟禄博士——若是减少钟点，如学生不用功，即一方面察看课程能否引起学生的兴味，一方面指导学生自修。

六、教师的职业

教师缺少和教师兼差问题，我觉得关系很重大。我现在略述数项意见，但不是判断。兼差足以破坏教育的职业，教育的道德。有时由于人才缺少的缘故，我不知道详细；但学校若有许多教师兼差，是非常危险的！教师兼差，就要与学生学校发生隔阂，彼此不相接洽，因之管理方面生出种种问题；学校声望成绩因之减少，教师人格因之堕落。南美洲学校，用金钱请教师，不问被请者能否专心办教育，以至教育的职业和教育的道德，均弄得很糟。中国教师地位，在社会上极高；极高的缘故，是因为教师的人格高。今因兼差问题，教师地位堕落，是一件万分可惜的事！所以教师兼差问题，更涉及社会信仰，希望诸位特别注意。若是中国对于某种专家特别欠缺，请现在办理事业的人于服务之暇略微担任学校里的功课；或是大学难得的教师，他校需要很急，逼不得已让他兼任他校功课；这两层可作例外看待。若是普通学校教师，或中学教师也要兼差，则太无道理！因为这种人才，社会上当不致缺乏。不过他们的薪资，也应该够他们的生活费用。若是学校给他们的薪资，不够他们生活费用，这也是不应该的事！关于这层，学校应该定出一个标准。否则教师心意不能专注，还说什么教学法！美国学校也有许多教师担任校外的事，但限于十分之一以下的工夫；在外间的薪资，不能超过学校所给薪资十分之一。上面所说的几层，想必可以供诸君定出标准的参考，不合的地方，还请诸君研究。

此外关于教师职业的，尚有数事，愿为诸君讨论：

（甲）师范学校教师职业第二部分，即是师范教育。中国的师范教育，虽各地效率有高有低，但就目前的方法而论，全部比较起来，总算很好。养成教员方法，看了一二处，办得很好。

师范学校的教学法，较为优良。至于其他课程，我未曾研究，不知有改良的地方没有。我对于师范教育的建议，即将来中国义务教育发达，教员要多，因之师范学校要增加。将来中国教育发达，请不出教员，实在是个大问题。

山西因为培植乡村小学教员，设立二年的国民师范学校，此法能在最短时间内造出教员，快而且好。

（乙）高等师范学校　高等师范与师范学校，有许多不同的地方。我要提议的第一件，即如何养成科学教员。中国几个高等师范，多用讲演式的教法，与中学大学同，学生自动的时间少。将来实行新学制后，中学改为六年，高师学科也必要变通。

（丙）在职教师之训练　研究学问，必须时时刻刻求进步。美国想达到这个目的，所以注重在职教员的修养。这事在美国很发达，亦有成效。美国人对于此事比师范教育更加注重。因教员在师范学校已受训练，再乘他教学的时候设法帮助他进步，影响必很大。因为如此则教师能从经验中观察学理，并能将学理去实行，结果必多进步。在职教员培养法有二：

（一）暑期学校　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所办的，第一年有2300人，今年因宿舍不足，限制额数，也收了1000人，可见此种学校很能应社会的需要，若各处高师能办这种学校，使各地方，学校与机关，选好教员来学习，供其用费，必于中国教育有所帮助。

（二）短期讲习会　在年假春假开办讲习会，请教育界有学识有经验者来会讲演，也是一种好的法子。此事省教育会可负责任。中国有好多省教育会，不知应做何事，这是他们服务的好机会。

陶行知——师范教育

兹就近年调查所得，提出意见：

（1）师范学校　现在师范多设在城市，因之乡村受益少。因乡下学生入师范后，都不愿在乡做事而愿在城市做事。我以为有好多师范学校，应当设在小的镇上，一方面可与乡下的环境相接近，一方面有实地教学的机会。中国农民，占85%，设立师范学校，宜顾全农家子弟。

（2）师范课程　现在初级师范生多在高小服务，是否应该适应高小需要，于三四年级，略为分类，此很可研究。

（3）教材教法欠研究　师范学校担任专科的教员，应注意各该科教材教法。

（4）师范实地教学每人自三小时至（一）百四十四小时，宜订标准。

（5）为推广教师起见，中学校中似宜设师范组；因实际上中学毕业充当教员者甚多，不学而教，是否合宜？

李建勋——师范教育

（甲）乡村师范若照陶先生所主张，我以为有困难。直隶男女师范有七所，如校数甚少，只好设在适中地点，外国亦然。讲习所可不必如此。至师范生毕业后不愿在乡村服务，原因有二：

（一）师范课程是一律的。

（二）城市待遇教员薪水较优。

改良方法不如在城市师范中设乡村部，市乡教员之待遇应该相等。至于附小，亦可借别处小学实习。

（乙）中学可否设立师范，在美虽亦有之，不过很有反对者。其原因有二：

（一）师范与中学教育不同。

（二）中学附设师范，则职教员对于教育，多有不明了的地方，作为附设，即不重视，补救之法，可设二部师范。

孟禄博士——答陶行知

陶先生所提议，第一，师范实习，我调查时得，恐有误传。实地教学，若在三十小时以下，是很欠妥当的。以前以为师范实习，每周三小时，共一学期，如果有实习三四小时的，则我以前所说的师范教育，当要打折头。

此次在广东奉天看师范学校，关于实习成绩觉得很好。因为一南一北，所以推论其中间必好，不知已错了。

乡村师范，陶先生所指出的困难，就是城市中没有机会去实习。我以为可以在乡间设附属小学，学生毕业后，使他们先行实习许久，则对乡村发生趣味，或亦愿在乡村当教师。

哥伦比亚大学师范院，没有打算培养乡村教员。我们专门养成校长及指导员，帮助乡村学校。纽约城外乡下，特为交涉了一个学校，帮助它经费，使为我们的学生可以实习。

中国乡村教育便利的地方，就是国民学校只有四年，一个教员可以担任。美国小学教育八年，一个教员去教，就太苦了。

论到中学设师范科，我劝诸位往菲律宾去参观一下，必定可以得些益处。前九年我曾去看过，他们有很好的办法。他们不但在中学校里，而且在高小里设师范课程。因为当时高小学生年岁大，知识发达，因时制宜造出教员来，可以应济普及教育之需要。现在已改师范与中学平行。

山西国民师范，只二年，毕业后限制在乡村做教员；很有研究价值。此为暂时办法，因为在最短时期，造成许多教员，不得不如此。

李建勋——新学制实行后，现在的高师毕业生，势不能当高级中学的教员，我以为养成这种教员有两种办法，请教孟禄先生：

（甲）调查高师本身所有课目，加增教育及专门功课。

（乙）在高师里，为农工商专门学校毕业生设教育功课，使可于补习后，充当高级中学教员。

孟禄博士答——李先生所提议，我恐怕不能答复。因我对于此事，没有充分研究。

实行新学制，中学六年，则高师及初师课程均要变通。因为有联络的关系，大家宜加以讨论。

陈宝泉——有二问题请教孟禄博士：

（甲）中国高师里的教育教员与科学教员是分开的，我以为应当联络。

（乙）国民师范在山西办得成绩很好，我到菲地（即菲律宾，下同——编者注）去参观时，见有许多师范讲习所附于高等小学内。

孟禄博士答——美国哥伦比亚大学院，教数学教学法的，对于数学很有研究，所教的和教的法子应该互相联络。师范院教员，在中学担任些功课，可以使他的理想实现，同时师范院的学生亦可以去参观他的教法。这就是联络的方法。

美国州立大学均有师范科，办法与哥校略同。韦思康新大学，有很大的附属中学，使教师的理想与实际合起来。

这种办法，在初级师范易办，在高等师范要难办些。不过高师为养成中等教师的地方，一定也是要去实行的。

朱经农——

（一）乡村——先行参观，后去实习，应定出方法，使师范生毕业后愿意去做教员。

（二）城市——师范生要教高小，所以各科均要学。

（三）中学设师范——因中国经济困难，可以试办。

（四）教学法通论与各论都要做。

马叙伦——师范生往往毕业后不去服务，宜由学校与官厅实行师范生服务办法。

杜曜箕——一须提起对于做乡村教员的兴趣，二须提倡义务心。

程昌祺——高等师范学生在附中实习时很发生困难。

张鸿来——（一）美国师范生每周实习钟点若干？（二）实习时间，不易支配时，可否延长期间？

孟禄博士答教生实习办法——

（一）美国师范生大概应有二十小时以上实习，始准毕业。

（二）学生毕业前，由学校送出试充教员半年，薪水较少，半年后再做正教员。

七、指导

如何使学校现任教职员得充分之指导，是一最重要的问题。中国以校长管行政，教务主任管教务事；美国中小学校长，多管教员教学事宜，教务主任管学生：这是中美不同的地方。学校中对于教学有所干涉，实行很难；中学以下尚易行，大学更难于实行，因为教员反对。

教务指导员的责任，是要看教学效率高低如何。如果效率很低，指导员有帮助教员提高的责任。故此制实行后，可使各校教学提高。

实行这种制度的方法有好几种。美国有分级指导分科指导二种，那专管一学科指导的，为分科指导员，如音乐、理化等指导员；所有全城关于此学科的教员均归指导。此外还有论年级的。凡各学校之一年级或二年级的教员均归一指导员指导。中国可以定出几种办法，以备采择。这种指导员最好让那当过教员的人去做，因为当过教员的可以帮助教员。我此次参观，觉得有很多好教员，可胜此任。

中国国情，我不熟悉，此制可否实行，我不晓得。不过我相信如要使城乡学校办得好，非有这种制度不可。

菲律宾近几年来，教育发达，小学完备，他的成功秘诀，即在有指导员。我现在提议，中国宜派人往菲地去参观数星期，对于指导员的制度，如能特别注意，定有大的好处。

又我以为教育，不能靠视学员去调查，还要有切实指导的人才。我在各地参观，看见旧式学校甚多；且旧式教育，很受社会欢迎。因为此种教育，很能受社会上的信仰，很能与社会接近，所以有许多人，愿出款来帮助。此种学校，可以改变为新式学校。但单靠视学员去调查是不行的。必先要有人去切实指导他们，使他们渐渐的改良。

八、成人教育

现在所要讨论的，是群众教育或成人教育。这个问题在中国确实是很重要。所以提出来讨论，并不是我对于这个问题有好办法。

这个问题和学校教育有关系，因为学校与社会生活是离不开的。假如群众教育好，则儿童的环境也好，所以此种教育简直可说是学校教育的一部分。

我在中国时间太短，对于这个问题，不能有好的意见发表，因为必先有充分研究，才有相当的贡献。

群众教育和普通教育的关系很大。例如此次在山西参观，看见各处十五岁以上男学生，个个人身上带一白条，上写“长大不娶缠足女子”，小孩子年纪小不懂什么，可是他们的父母自然要受感化。父母天天看见这条，对于缠足问题自然注意。所以许多问题，都可仿照这种办法做去。

还有一种办法。此次在各地看见学生运动，成绩很好。学生课外办理义务学校，结果颇可满意。又如暑假期间，亦可使学生对于社会有所贡献。这种办法不但与群众教育有关并可借此养成学生事群的习惯。

我以为最好由几省或几处地方联合起来，组织一委员会，拟订学生暑假服务社会的计划，如个人及公共卫生，政治及社会问题等，使学生在各地讲演，传播新知识。如此师范生可以作为实地教学，中学生也可以练习社会生活，岂不是一举两得？现在学生运动，多无目的，我们如能引导学生作此种正当运动，许多学生风潮可以消减于无形了。

中国群众教育问题，范围很大，看起来实觉可怕。我们应当唤起全国青年，使他们努力去做，方有解决之一日。此事应由职教员与学生去通力合作。使教员与学生感情融洽，不特于学生有益，于学校的管理亦是有好处的。

各省教育会，平常竟不知应做何事。我以为这种事体的责任，经费是应由他们担任的。

我所说的，不过是一种提议，大家将来可以研究办法。

九、特别教育

今天下午所讨论的特别教育中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职业教育问题。中国现在已经有许多教育家注重这种教育，且各处亦有试办这种教育的学校，我也深信这种教育为解决将来中国的经济问题的一种良好的方法。

我的意见，中国二十年后仍有大多数的人以手艺为生活；且解决职业教育问题的方法，机器发达的国家与手工艺发达的国家绝不相同。手艺发达的国家办职业教育要容易许多。德国的职业教育，是十分发达，但德国实在是手艺发达的国家，而非机器工业发达的国家；十年前调查，知德国人尚有三分之一是做手艺的人。关于专门的教育，我今天不多说什么，我今天只谈普通的职业教育。工厂中的职业教育与我所要说的性质不同；他们的问题是如何能使做工的人增加普通的知识，至于工厂中的种种工作，都属于工厂中人的责任，无须教育界为他代劳。工厂中教工人用种种机械，本来是十分容易的事。比方上海的纺纱厂，不过用几个礼拜的工夫，就可教些小孩子们用种种简单的机器。又比如纽约城中某职业学校里的学生，不过用六个礼拜工夫，在工厂中便可学会做盒子，做衣服一类的事。这种职业学校有两种好处：

（一）教授此等女子有普通的知识；

（二）可使其不只限于一种职业，因为他有普通的技能，则不致因为一种职业不发达的缘故，使他有失业的危险。

我此次参观，特别注意于职业教育一项，但我以为只有一处可以满意。中国现在职业教育最大的缺点，就是只教导学生如何用机器。譬如某处学校只教导学生如何造纽扣，此种运用机器的技能，是很容易学的。

此次参观时，有个职业学校，每一个学生每一年的费用，约五百元，就是五倍于师范生的费用。

这种学校是太不经济的：（一）因为用费太大；（二）因为学生只会运用简单的机器，并无高等的技能；（三）此等学校的毕业生只能做工厂的工人，得极少的报酬。又有一处学校，教学生如何用缝纫机，但是学生毕业后，多半自己无钱购买这种机器，也只好到别人的铺子里做雇工罢了。像这种的职业教育，何须学校来办！又有一处职业学校，设织布一科，但是这种机器亦是十分贵的，故也不十分妥当。自然改良织布用的机器，是一件有价值的事情，但他们用的机器，又非常的简单，故可说是绝无工艺上的价值。又有一个职业学校，设立刨铁一科。这一科是比较适用的，因为中国现时社会上颇需用种种铁机器。但也是限于只会用机器一项。因为这种技能在工厂中几个礼拜，便可学会，又何苦来进这种学校！再学过此等科目的毕业生，也只有工厂可以雇用，他们是不能谋独立生活的。

我本不能为诸君解决种种问题，但甚愿将几种原则提出来，为设置此种学校的标准。我以为办理职业学校须符下列标准：

（一）须受过职业教育的人，更能谋有利益的生活；谋这种生活的能力，总须比未受过职业教育的时候高些。不然，谁又肯来受这种教育？

（二）职业学校所造的物件，当有普遍的销路。

（三）学习职业的历程，必须有教育上的价值。不然，工厂中也可学种种技能，又何必进学校去学？

（四）各种制造的方法和手续，要时时改良，总要比老的方法好。如果不及老的方法好，又如何能算是职业教育？

对于职业教育问题，我很用过些思想，但是十分难解决的。我很希望中国教育家来担负解决这个问题的责任。

我参观香山慈幼院以后，却甚为满意。慈幼院中所教的职业有四种很令人满意：（1）做皮鞋；（2）照相；（3）玩具；（4）瓷器。

我并不是愿意中国人全改穿西装，不过现在中国人的确有很多愿穿皮鞋的。慈幼院中设立这科，却适合社会的需要了。这样职业有三种好处：

（一）现时社会有此种需要，故行销易。

（二）学过做皮鞋的学生，的确可得较高的生活，因为造皮鞋，绝不如运用机器那样简单。

（三）学做皮鞋又有教育上的价值，如何切皮，如何缝纫，种种皮件工作可以推广制作。

再者做皮鞋也可以利用中国的土产，因为中国的生皮，是极多的。说到此处，我又可声明职业教育有第五个原则，就是利用土产。

制造玩具一项职业教育，于中国也是极合宜的。从欧战以来，德国的货品不能出，美国行销的小玩物，差不多全是日本货，所以日本此业极发达。中国的物产是极丰富的，中国人又长于此种技能，故当尽力的发达此种职业。此种物品不但可为出口货，又可帮助中国的幼稚教育，因为现在中国小孩的玩具太少。就所有的而论不是极简单，就是无意识。此等职业，又可使小孩明了些物理上的知识。因为许多玩具，常常包含着许多物理的原则的。做玩具正好应用物理的原则。

照相一项职业，虽然较为费钱些，但是这项职业的确有教育上的价值，社会上也很有需求。我很希望中国多设有本国的照相馆，不再见日本的照相馆。

中国的瓷器，是在世界最有名的；外国人甚且以瓷器（China）一字来代表中国的国名。西洋有许多大哲学家，大艺术家，因中国的瓷器是有艺术上的兴味的，也因此发生了许多文学上的产品。

总之我提议中国的职业教育，可不必用机器的职业教育，却要用手艺的职业教育。

最后还有一句话奉告，就是职业教育对于乡下人更要注重。如何使乡下人利用农隙或冬天多赚些钱使他们得到丰裕的生活，更是职业教育家的责任。所以职业教育，不但要为城里人打算，更要为乡下人打算。

特别教育的第二个问题要讨论的就是美术教育。今天是在美术学校里开会，我对于美术又是门外汉，自然不敢“班门弄斧”。但是我觉得中国的美术固无须模仿西洋。哥伦比亚大学师范院美术教员道先生（Professor Dow）对于美术是很有贡献的，但他也是主张美术当写意不当写生。先生也赏识日本的美术，但日本的美术，可说是抄袭中国人的。所以我主张中国美术教育当特别注意于中国旧有的美术。

第三个问题要讨论的就是体育，中国在体育上固不能不效法西洋，但鄙人决不愿意中国学机械式军队式的体育。各学校应注重于自由的运动。那为比赛的缘故，而练习体育，我也是十分不赞成的。师范学校中更应注意这几点，因为他们一举一动于小学是很有关系的。

十、校舍

我还有两个问题未发表意见，一便是校舍及学校卫生问题。这个问题是极简单的，我想最好是组织一种校舍卫生委员会。我也深信学校当先有好的校舍，然后讲卫生学方能有实用。中国地方很大，各地的气候不同，自然房舍的建筑也不能各地相同。此次参观见各处学校很少相当的校舍，故我深信有设置委员会之必要。委员会中可先定数种校舍之标准，使以后建筑新校舍者有遵循。鄙人并不主张中国校舍当全用西式，但是标准是不可不有的。菲律宾有十六种标准，中国又如何能没有标准？至于建一校舍究须用哪一种标准当看各地的情形而定。这个问题，可由委员会研究决定。

十一、政府与私立学校

我来自共和的国家，所以深信自由发展主义；这种主义合不合中国的情形，我是不知道的。政府自然应该担负义务教育的责任，因为如此才可以造就好国民建设好政府。但我也是主张私人兴学的。此次参观的时候看见最好的学校多半是私立学校或半私立学校，最坏的学校自然也是私立学校。按统计的方法讲，私立学校是两种极端，官立学校是中等的。私立学校的差度常比官立学校的差度大些。但是最坏的要引它达到标准，最好的于超过标准后应让它自由。故想教育发达非用自由主义不可。试验一事自然是不经济的，但想教育发达，非用试验态度同自由主义不可。中国的旧观念是合共和精神的，故我不主张于此过渡时，将中国原有的共和精神失去，而完全由政府管理。但这也并不是说政府完全不管，政府也当定出最低之限度，使各种学校完足这限度后即自由发展。无论官立私立学校皆当依照这最低的限度。

这种办法是从现时中国的情形上着想的。七八年前我往日本时见日本的教育完全取严格管理态度，哈佛大学校长伊利亚特那时也说日本的教育太呆板。但最近我到日本的时候，与他们的教育当局谈，知道他们现在是极力采用自由发展主义。我很深信只由政府定章程，而不许私立学校有自由发展，是不合教育原理的。我对于种种问题的意见已完全发表，我要感谢诸君的忍耐听讲！

李建勋声明现时中国政府对于私立学校并不十分干涉的。

金曾澄——取消政府现时对待教会学校不平等之办法。

孟禄博士——教会学校当与私立学校受同等之待遇，再任其自由发展，只要此等学校能实行政府之量小限制即可。我对于种种问题不过是一个提议者，至于如何解决则可组织一相当的机关去研究实行。美国办事是常常先研究，然后再取舆论的同意，然后再实行。

【注释】

(1)孟禄于1921年12月19日至21日在北京参加由实际教育调查社召开的有各省代表70余人参加的教育讨论会的记录，凌冰口译，胡适、陈宝泉、陶行知编辑，原载：新教育，192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