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与教育之关系

交通与教育之关系⁽¹⁾

国家之进步，要皆赖少数先进之士，辗转灌输其意志于一般普通人民。藉交通而发展国民意志，乃文化精进之基础。盖发展意志而传道于各类人民者，立国之要道也。如铁道、电报、电影、新闻纸等，皆为传导意志之利器，而尤为贵国人民教育上之一重要问题也。吾人觇一国进化之程度，恒能于其用钢铁之多寡定之；因钢铁为交通之要素，铁道之长短与人民总数为正比例。每千人平均有铁路若干里，即近世文化极明了之表现。鄙人于十年前，曾游中国。此次重来，觉中国各种事业之进步，大非昔比。非交通事业之改良，曷克臻此？君等个人皆为代表全国教育之人物，而交通事业尤为国家进化主要原则之一。鄙人之在此乐与诸君讨论者，亦即以此。君等须视教育为教育，勿视为谋利之职业，或仅为一日之工作——以指导国民，促进国民为己任。如此，则君等于近世文化之组织及实力，增益多矣。

尝读史见夫民族之互相侵略，其结果无非欲攫得交通上之主权。因东欧与西亚间交通主权之争执，而战祸肇焉。因柏林（Berlin）与巴格达（Bagdad）间铁道占领之争持，而英德之冲突启焉。凡是皆足以为实例。彼耶普岛（Island of yop）弹丸地耳，纵横不逾数英里。然因其当东西长途交通之要冲，而卒为相争之几上肉。君不见中美间之交通乎？除绕道及经异常困难之路途外，无简捷之方法可达。彼掌握此交通之人民，即其人民之能传播消息者也。时或就真实事故装点附会而琐屑流传之，于是乎此问题遂视为非常重要。须知耶普岛初非要土，逮交通上之关系实现，遂一变而为大可注目之点耳。

请再就铁道言之，铁道之于国家也，为使人民联结之唯一方法。昔丹尼尔·韦伯斯特（Daniel Webster）氏深信美国太平洋沿岸诸省，绝不能与大西洋沿岸各省联合，即组织联合两方之合法完美手续，渠亦反对之。彼时自东徂西，为程须两载。设有人焉，欲就事于华盛顿，行程未达，而所留位置已为人取消矣。（按美国众议院议员两年一任，孟氏此语殆指当时交通不便，议员之不克就其职也。）今则交通利便，往返仅四五日耳。一八六一年之南北美战争也，北军得利。何者？北美有铁路电报等，交通器具之完备也。鄙意以为君等欲平定今日之中国，舍振兴铁路、电报、交通事业外，其道末由。交通利便，而后人民意志相通，自能好合无间矣。美人之于菲律宾，能于二十年间一变菲人十六世纪之旧现象，而为二十世纪之新文化。岂有他哉？铁路之发达耳！学校之美备耳！甚至非基督教徒中曩时所有之猎首蛮风，迄今已荡然无存，盖交通事业之增进有以致之也。

增进交通之道，厥有数端。而近世科学尚焉，筑一路，建一桥，无不有学理之存在。而应用学理于交通，有数种德性于诸君尤为急需者，中国旧教育每忽于此点。彼时之交际限社会一方，非若今日之生活，乏此种德性不可也。所谓必需之德性有三：曰准确，曰守时，曰勤敏。中国古代文化，因不重视此类德性，故此类德性终未发达。凡事皆以迹近为已定。其论断某项事件，每日大约如此，或曰大约于某日某时。今则此种习惯，断不适用矣。试观汽车之开驶，电信之收发，不能依迹近时间而处理，必也守时准确。非然者，生命之危害随之。(www.daowen.com)

夫汽车之进止，全赖电信；电信所守时刻，必与汽车同一准确。否则冲撞之祸立见。近世科学盖无不应用准确之主义者也。至于人与人交际，守时一端，尤为重要。贵国人素不注意，幸今路政之设施，对于此项德性，甚称显著。彼固不能轻视时刻，以生命为儿戏也。勤敏虽曰小节，然亦不能废弃。若某项事件稍有不妥善处，必随时注意之，整理之。无论其为铁路，为电信，或其他之交通事业，苟遇有手续之未完备者，虽细微之处，亦必随察随行修正，恐失诸毫厘，差以千里也。君等少年英俊，养成此种德性上之特质，不独于职业上为主要，即个人之品性所关亦甚大。今日能尽心于职业，异日即能致力于政治。训育之源既同，德性之为用一也。是以鄙人不惮重言以申明之曰：“准确，守时，勤敏，三者，愿谨志勿忘”。

夫各种人民有各种人民之特质。鄙人之小儿，此次于参与战争时，得一极佳之见解焉；知美军与法军有特性上之不同也。彼云：“法国人有保存实物之奇特性质，虽废时耗力，亦所不顾；美兵则惜时之观念颇深，宁弃工作之利器，不为实物之保留。”彼法人不知光阴之可贵，不知保守实物之法之宜废。因特性之分歧，而于两国军队互助进行诸端常发生意见，或事实上之小冲突。贵国古代文化于人与人之交接，颇为重视，如礼敬以及温雅等德性，研究甚深；以视西人几等蛮族，盖西人于此类德性似少经验也。西国人民大都因同化于发明利用天然力，而于交际礼貌等事未及深加注意。彼得关于天然力之利用，视之若是之重，故卒能执实业界之牛耳，此即所谓实利主义也。方今东西各国人民，即已互相接触。诸君青年，即代理掌握此实利主义之人，对于利用天然力，须较往昔加意研究，以补古昔之不足；且须认明现时君等所担任者，实为一种教育事业，若是乎于前言之三种德性，以研究科学，或施用科学于事业故必能渐渐发展。贵国前程全赖诸君青年也。

引言及此，有两种主要之教育焉：一即将经验、思想、知识由年长者而传诸年幼者，一即将所得经验报告而传导之于社会青年，得良好之学校，便利之交通，而发展之。鄙人深期诸君皆为有成之导师，为真正为国宣劳之爱国志士。发展此种教育，即所以增进贵国国际之地位。吾等之希望以应用科学及利用天然力，而战胜此内政外交上之难点也。

【注释】

(1)孟禄于1921年12月13日在交通大学北京学校的演讲，原载：新教育，192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