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禄博士与张作霖之谈话

孟禄博士与张作霖之谈话⁽¹⁾

孟——满洲是中国天产最富的地方，强邻眈眈逐逐，得寸进寸，得尺进尺，历来受外患甚烈。美国人都因此知道满洲这个地方，每对此等不合公理的压迫，起无限的同情。我今天得亲身到满洲这个地方考察，觉得是非常欣幸。

张——可惜近来所得华府会议消息，日本人竟要求什么满蒙特权，满洲这所地方，竟有给人送礼的趋势，真是奇怪已极。满洲自有中国人是他的主人，送礼主人会送，何待外人？美国素来对中国交情很好，我想绝不应当如此，也绝不会如此！（按：此段凌冰博士翻译时，以原话语气太强，因稍稍变通译说——听说日本人要求满蒙特权，华盛顿会议，竟有许可之势，按美国素来对中国友谊极厚，倘对此无理要求不能主持公道，致使满洲渐送于友邦国会议席上，恐怕中美两国平夙友谊，全将付之流水，实为可惜云云。）

孟——将军须知电传消息，或为仇视中国者的新闻政策，故意宣传此种恶消息，以中伤中美两国人民的感情，彼可从中收渔人之利。我确信美国人民对中国之友道，必能始终如一，绝不至帮助日本人来压迫中国，我故断定纵别的国家赞助日本人此种无理要求，美国人亦必据理力争。

张——若美国人真能那样讲交情就好了，我信美国人也不会那样助强凌弱。

孟——满洲天产这样富，前途发展，不可限量。惟开辟这种富源，利用厚生，非有专门人才不可。用外国人来开辟，直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因为外国人只知自利，绝不会为中国人谋利。所以无论任用哪个外国人，都是不可靠的。那么外国人才既是不可信，中国就得自己想法造就些人才。所以贵处很应当竭力注意专门教育，多造就些科学的人才，或是每年多派送几名优秀的学生到外国去留学；然后中国以自己的人才，开发自己的地利，满洲之将来，就不可限量了。

张——孟先生说的很对，凡国家若想富强，哪有不注重教育与实业能成功的呢？我们现在这几天正讨论设立东北大学问题，并且也计划派送出洋的学生。现在救急的法子，就是凡本省自费出洋的，都由省政府酌量以救济，不使他们失学。近来中国在日本的留学生，有数千人以本省官费不发，流离失所，衣食不给，国家送出这些学生，到国外陷入这种穷苦的样子，成何体统？国家的颜面何存？我着实可怜这些呼救无门的学生。所以前几天我拿自己的钱，给他们汇去十万元，稍救他们目前之急。他们这些人，都是外省的，南北东西都有，我是不分区域的待遇，因为他们都是国家的人才，何必分什么你我？至于实业，我们现在正建设一个大规模纺纱厂，厂屋正在建筑中，不日即要开工。

孟——将军所说，都恰中肯要。这种纷乱现象，大约是政治进步必经的阶级。欧美政治革进，中间也都是经若干年的纷乱才好的。

张——再拿这次北京金融风潮说，国家银行，弄糟到这步田地，成何事体？倘若是有好人办理，亦何至生出这样危险？这次风潮，完全是洋人乘隙捣鬼。学生们好闹，讲什么运动？这样于国家利害攸关的事情，他们怎么不闹了？怎么不运动了？我看国家金融危险到这步田地，所以才拿奉天的省款，急忙忙筹出三百万去接济国家银行，才未至倒闭。不料一些□□报纸，又说我什么野心，什么条件，直是胡说。我是干干净净无条件接济的，毫没有什么野心。又外间不察，说我的兵太多，他们哪知东省处特别地位，与他省情形不同。东省是沃野千里，东有日本，北有俄国，地方辽阔，又得守护京奉中东两条铁路，这几个兵倒算什么，哪里足用啊？我张作霖没有别的能耐，但替国家守护土地，还敢自信。日本人要求“二十一条”，你问他在东三省得着什么了？他连一条也未实行。得了啊！不是我吹，你们可实在考察考察。

孟——只要将军照方才说的，能从教育与实业等根本计划上着手，效果大着，外面流言浮语，自可免去。

陈鹤琴——蒙古事情，不知现在怎样了？

张——蒙古事不成问题，只要中央政府稳当，我便可把它收回来。现在中央乱七八糟，收回问题，无从接洽。

王卓然——听说俄国赤党在库伦驻兵很多，不知确否？

张——不用听外边乱说，其实只有三四百人，不成问题。

张——问你（指凌冰）是什么学校的？(www.daowen.com)

凌冰——我是南开学校的。

张——你们南开学校的学生怎么好闹呢？

凌冰——南开学生从前好闹，现在可不闹了。而且从前好闹的，还都是东三省去的学生。

张——（一笑而罢，又问）有个马万里现在还在那里吗？

凌冰——是马千里，现在早不在那里了。

张——我们（对交涉特派员佟说）没留吃饭吗？

佟——今晚留在交涉署。

张——明天可留在我这里。

佟——明天午刻是教育厅教育会留下了。晚间是施大夫（英国人）留下了。

张——可告诉他们，就说留在我这里了。

孟——感谢将军盛情，我可向施大夫商酌，请他取消。能否邀他允许，再奉告将军。

张——好的，就那么的吧！我也邀施大夫来。

【注释】

(1)孟禄于192 1 年12 月5 日在沈阳与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的谈话记录，凌冰口译，王卓然记录，原载：新教育，192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