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教员

好的教员⁽¹⁾

我到中国来参观，最注意的有两点：（一）学生动作；（二）教育方法。因我对于儿童生活的研究，很有兴会；并且我在美国师范院任事，对于学校的管理或训练方面，也稍有研究。今晚在席的有学生，有教员，正可把这两层来讨论。

中国现在教育中最要紧的是师范教育。因为师范教育能造就好教员，有好教员方可以产生新社会、新文化和新政府。

我们知道共和政体的国家，要使人人平等；但最要在“怎样造成领袖人才”。而领袖人才的养成，却是教育的功夫。不过有人以为既然是共和国民，人人可以做领袖人物，无用特别造就。这是大错的。须知能力各有特长，适于这一样的，不必适于那一样；把他所专长的来应用，方才有良好的成绩。并且做领袖人物，更贵有服从的能力，断不是凭个人的意思，强制众人；领袖要凭着众人的意思，组成公共意思。所以一方面是领袖，一方面又须服从。师范教育的目的，在于训练未来的领袖人才。诸位前程的负担很大，社会上所希望你们的也正无限。诸位今日对于太平洋会议，渴望代表得到重大的胜利；殊不知社会上望你们将来也有这种胜利。并且对于代表的热心，还不如用在现在学校里的造就领袖的人才上面。但是“不能服从，即不能做领袖”。我要说明的就在这一点。吾在中国参观，知道许多学校闹起风潮，教师对于教学训练上发生许多困难，听说都是借了共和二字酿成的。须知学校是造共和的工具，并不是行共和的地方。如现在对于共和无十分的了解，将来做领袖的时候，哪得不生出许多障碍呢？

再进一层说：“怎样可以当作领袖人才？”答道：“诸位当教员的便是领袖人才。”因此，怎样使学校进步，怎样引得青年养成领袖的能力，都是教育者须先问清的。下面要讲做好教员的注意事项。

（一）知识的应　用知识的重要，诸位都能知道，以前杜威先生对于这层也屡次说过，我现在要讲怎样利用知识。知识不在记忆，在能应用，能解决困难。譬如我讲演完毕，要坐车到旅馆里去，须和车夫说拉到旅馆，不是拉到别处；更进要他拉得快，便要说“快快”。这“旅馆”和“快快”等语，即是知识；有这知识，方可解决“不拉到旅馆”或“拉得不快”的困难。又如今晚电灯未亮，必须寻问电钥在何处，把他拨开，于是电灯亮而黑暗的困苦去，也就是一种知识。但这是很简单的，如进而讨论电灯的装置，或是电灯的构造，这是电工的专技，须能从中精究，方是实用的知识。其次，开电灯的知识不及造电灯的知识；是以爱迪生、富兰克林的利用自然，发明电灯，他们的知识更大了。所以知识无尽，应用也无尽；并且所知愈真，所遇的困难愈少。我们天天欲解除困难，便须天天研究知识；知识和困难是不两立的。但假知识，如不善学英文的，强记许多生字，而不能表白意思，这仍不能解除困难，所以是假知识。

知识的真义既如此，再进而讨论知识的内容，却很复杂的。即如这里有一块田地，问题很多，有的要农学解决，有的要算学解决，有的要物理或化学解决。各人有不同的经验，就有不同的知识。我们若能就极复杂的知识中，凭各人经验之所得，组成有系统有条理的学问，就是尽了知识上的任务，也就是知识的内容物。(www.daowen.com)

（二）教学法的注意教育重在自动，教学法重在启发，这是现在教育上的公理；不过学生自动，教员仍须负责。如假托自动教育的美名，随意敷衍，这是大不可的。我以上说好教员的资格，要有充分的知识；现在要说把这种知识来教育儿童，使他们也可以得着更多的知识，才算适当的教学法。譬如观察学生的英文，能否运用，也正如我有的知识，能否应用在教育上一样的。我虽不通中国语，不易了解中国的教学法，但是教育重在自动，重在启发，是无中西之分的。所以教师在黑板前苦讲，不能由学生在黑板下练习，便非好的教学法。美国人观察教员的优劣，常用种种方法去试验。如教师讲多于问，便算不良；学生答多于听，方为合式。这不仅小学如此，一般中学也是这样，不过在大学里，稍有不同罢了。诸如此类，美国的教育原理，本不尽合于中国；但这种启发的教学，却很可以采用。三五年后，我或许重来中国，到那时候，我想看中国的教学的成绩。

此外关于教员的修养方面，还有要注意的是：（1）观察学生是否能够领会，即自己所施的方法是否适用。（2）怎样利用时间来自修。（3）怎样分配教科的内容。此中详细的情形，因迫于时间，不能多说了。

教育的效果，在造就活泼的人物。我今天参观贵校附属小学的游艺会。表演种种新剧，都很自然，几使台上台下合成一气，这大非我美国小学儿童所能及的。做教员的正可利用这种能力，造成活泼的人格。

总括以上所讲：教育在养成领袖人才，同时又须有服从的信心。做好教员第一要有适用的知识，第二要有好教学法，第三要自己能够继续修养。总之，能把教育看作有兴趣的事业去研究，非特自己可以得着许多享用，即于国家也很得益。不过教员贵有牺牲的精神，做社会上的指导者，断不宜以近利为怀。因为从经济方面看教员的生活，总是清苦的；要想忍耐教育界的清苦，非有牺牲的精神不可。

【注释】

(1)孟禄于1921年11月26日在江苏省立第三师范所作的公开演讲，凌冰口译，江源岷记录，原载：新教育，192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