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克和他的街角青年们没能使自己的地位提高,看来今后也没有什么希望。而另一方面,大学生们却在向上走。在美国参战之前,我听到的最后的消息是,利奥·马尔托和杰里·梅鲁佐已经当了医生。吉姆·菲利普是一名合格的会计师。乔·杰努西和一个朋友一起办起了一家法律事务所,而且干得很不错。汤姆·斯卡拉在艾维大学取得了英国文学博士学位,并在大学里教书。保罗·戴马夏和菲尔·普林西皮奥这两个转向街角青年的小伙子,日子最不好过。保罗曾长期失业,直到通过一次竞争性的考试之后,才终于在一家大的工业企业中找到一份会计工作。菲尔在1937年毕业以后,只能找到一些临时性的、工资菲薄的工作,他在学校里学的工程学根本用不上。由于国防事业的突然繁荣,他才找到了他的第一份工程技术工作,可是只干了一个月就被征兵入伍了。
那些取得最大进展的人也正是那些在社会上最敢想敢于的人。托尼·卡迪奥当上了东城最大的一家百货公司的分店的总经理。奇克从艾维大学法学院毕业,这本身就是一种很高的声望。毕业后不到一年,他就赢得了本州最重要的共和党政治家们的青睐,获得了他在政界的第一份职业。他所遵循的是其他几个人走过的道路——他们在科纳维尔开始了他们的生涯,并在共和党政治中升为要人。迄今奇克的成绩表明,如果没有战争的干扰,他的发迹还仅仅是开始。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搬出科纳维尔。如果他保持单身,他也许会和他母亲一起留在科纳维尔,直到她去世;但是如果他结婚,他一定会搬出去。奇克不会愿意娶一个喜欢住在科纳维尔的姑娘。
由于奇克·莫雷利攀上了社会进身的阶梯,上层阶级会把他作为一个典范,说明一个出身卑微的能干人可以取得何种成就。他的事迹将被用来证明我们的民主社会的生命力。而且,随着奇克的向上移动,他将像其他在他之前曾向上层阶级作过报告的人们一样,向上层阶级报告街角青年们是一群懒惰、不肯合作的人,作为一个群体,不值得和他们打交道。上层阶级人士将会相信他的话,因为他们曾经听过社会工作者们讲同样的话,而且,无论如何,奇克·莫雷利是有切身体会的。
最受人们珍爱的民主信仰之一就是:我们的社会可以把智者和能人带到社会的顶层。智慧和能力上的差异显然不能解释多克和奇克不同的生活道路。所以一定还有其他方法来解释为什么有些科纳维尔的小伙子地位提高了,而另一些人的地位却保持不变。
最显而易见的解释是:在科纳维尔,上大学对于提高社会和经济地位极为重要。然而,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多数大学生早在9年级时就脱离了他们的伙伴。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适应了一种导致社会流动的活动模式。大学教育仅仅是这种模式的一部分。
要理解科纳维尔的社会流动模式,最好的办法是将其与街角青年们的活动模式作一对比。最主要的差异之一出现在与花钱有关的问题上。大学生们适应的是储蓄和投资的经济学。街角青年们适应的是花钱的经济学。大学生们为了支付教育费用,在商业或专业生涯中求得发展,必须攒钱。因此,他养成了中产阶级节俭的品德。而街角青年们为了参加集体活动,必须与别人分享他的钱。假如他有钱,而他的朋友没有钱,他就应该支付两个人的花销。一个人有可能很节俭,同时仍然是一个街角青年。但是他不可能既节俭,又在街角帮中保持很高的地位。威信和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花钱大方。通常,街角青年不会有意识地为了树立自己在伙伴中的影响而花钱。他顺应他的群体的这一行动模式,而其行为的效果则是强化了他的影响。
奇克和多克就是对待金钱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的典型。奇克在谈到自己的经历时说,他以前花钱大手大脚,但是当他的一个朋友不肯以相同的态度来帮助他时,他吸取了教训。多克告诉我:
比尔,如今我欠了债,但是,假如人们把欠我的债都还给我,我就会有很多钱。我从来不攒钱。我在银行里从来没开过账户。……如果小伙子们要去看电影,可是有一个人因为没钱不能去,我就会对自己说,“他为什么要被剥夺这种享受?”于是我会给他钱。……而且我绝不再提起这件事。
多克和奇克都认识到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在经济上不会得到同等的报偿,但他们从这一经验中得出的结论却不同。尽管多克有时也希望能收回一部分他花出和借出的钱,但他是从人际关系方面来考虑花钱的,而不是从得益、亏损和储蓄方面来考虑这个问题。
奇克为提高自己的地位而需要攒钱。多克如果想保持他在科纳维尔的地位就需要花钱。假如在1938年夏天多克在银行里有100美元或200美元的存款,他就不会退出那次政治竞选了;但是,如要积累这笔钱,他就不得不疏远他的朋友们并失去对他的政治支持。
奇克和多克对待社会流动也持有不同的态度。奇克评价一个人是看他提高自身地位的本事;多克却是根据他对朋友的忠诚和在人际关系中的行为来评价。(www.daowen.com)
在讨论大学生与街角青年们之间的区别时,多克对奇克是这样评价的:
奇克说自我保护是自然界的第一法则。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的。你首先必须照料好自己。但是奇克如果能通过踩在他最好的朋友的脖子上而找到一份好工作,他就会这么干。……有一天晚上,我们在街角谈起这件事,我当时把他作弄了一番。我使他承认,只要有利可图,他就会背叛他最好的朋友。……比尔,我可绝不会这么干。我绝不会踩在丹尼头上,即使这样做能使我自己得到一份每周50美元的工作,我也不会这么干。我的那些小伙子们都不会这么干。
大学生和街角青年都想成功。他们之间的区别是:大学生或是不肯让一群亲密的朋友束缚自己,或是情愿牺牲他与那些进取得不如他快的人的友谊。而街角青年则被一张彼此负有义务的网将他与他的帮连到一起,他或是不愿意,或是不能够摆脱它。
有时候,街角青年的头头儿抱怨或威胁说,他要放弃他的角色。有一次,当多克在他政治竞选的压力下屈服时,颇有感触地对我说,“现在我一心想的是钱。……以前那一切都是理想主义。现在见鬼去吧!让它见鬼去吧!……我为什么总应该为别人操心?没有人为我操心。”
然而,他仍然一如既往地为别人干事。他无力改变自己。
如果从利己主义和利他主义对立的角度将奇克和多克加以对比,那就错了,因为这意味着他俩都能随意决定自己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方针。假如多克完全是为了满足他的物质利益而采取行动,他就不会是多克了;而假如奇克关心他人先于关心自己,他也就不成其为奇克了。单凭意志的作用不足以改变一贯的行动模式。
多克明白哪些手段可以被最有效地用来提高自己的地位,他甚至能对别人指出这些手段,然而他自己却不能使用它们。他曾对我说:
我想我的小伙子们妨碍了我的发展。……但是,假如我打算从头开始——假如上帝对我说,“你瞧,多克,你要从头开始了,你可以预先挑选你的朋友,”我仍然保证会让我的小伙子们继续做我的朋友——即使我挑选的人里面有洛克菲勒和卡内基。……街坊文教馆的人和晚霞剧社里的一些人曾多次对我说,“你干嘛要和那帮家伙混在一起?”我告诉他们,“干嘛不要?他们是我的朋友。”
比尔,昨天晚上在家里,我姐夫正在收听他喜爱的意大利语节目,我的外甥进来了。他想听点儿别的,于是他走过来换了个台——他谁也没问。……比尔,我在这里的处境很不舒服。他们为了这些孩子,干什么都愿意,假如我想管孩子,他们就会把我训一顿。……可是这太不像话了。我把这孩子叫到一旁,教育了他一番。比尔,我确实很有说服力。可是到最后,我说,“不过,孩子,你不要改变得太多。你保持你现在的样子,这样你在这个世界上就能吃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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