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时期,女儿不能去学校上课,我手头的业务也暂时停了下来,一家人在家里无所事事,都觉得乏味无聊。有一天,女儿找出了一大盒智力拼图,要我和她一起把五百个碎片拼成一张完整的图案。
智力拼图的英文名叫作jigsaw puzzle,就是一张完整的图片被分成几百个甚至更多的碎片,玩游戏的人需要把这些碎片复原成完整的图片。那是一幅海浪图,波涛汹涌,十分壮观,但是那五百个碎片只是一堆白色和蓝色的小块,一点也看不到大海的影子。我做事一贯大大咧咧,缺乏耐心细致,从没有尝试过这种游戏,但在女儿的盛情邀请下,我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刚开始很长一段时间,我反复摆弄那些碎片,不知道如何下手。因为它们太相似了,要在其中找出两张能拼在一起的图片,真有点儿像大海捞针。还是女儿有经验,告诉我应该先把框架搭起来,由于框架的碎片都有一条边是平的,所以我迅速地把它们分离了出来。由于组成框架的碎片只有不到一百张,所以组合的难度大大降低了,很快这幅图片的框架搭好了。我看着那一圈框架,突然想到我们的生活也经常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碎片,当我们想要整理破碎的生活时,却不知如何入手,经常在痛苦中把生活弄得更加支离破碎。我们为什么不能像拼拼图一样,先把自己生活的框架搭出来呢,这样不就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了吗?
我们踏遍千山万水去寻求人生成功的秘诀,最后却发现成功的秘诀就藏在我们心底。
拼图的框架搭好以后,我又陷入了迷茫之中,剩下的几百张碎片该如何填进去呢?我一边观察,一边把不同颜色的碎片分开,试图缩小寻找的范围,但经常发现自以为颜色相配的碎片却怎么也拼不到一起,有时一着急会把不合适的两片强行按到一起。有时候为了找到合适的那片,经常要试几十片,一旦找到,心中充满了喜悦。偶尔在失败了很多次以后,正灰心丧气之时,无意中随手拿起一片刚好合适,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有时到处都找不到想要的那片,突然发现它就在手边,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顺利的时候,一下子拼出了好几片,心中的喜悦顿时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最痛苦的是在几乎试遍了所有的碎片而没有收获时,心中的痛苦、焦虑、绝望之情油然而生,恨不得把所有拼在一起的图案统统打碎,扔到垃圾箱里才解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拼图”的英文要叫puzzle,puzzle的原意就是“让人迷惑、让人痛苦、但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意思。其实上面描述的这些情感在日常生活中都会碰到。人生漫漫,我们到处寻找幸福,但到头来发现幸福其实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我们常常因为没有更好的前程而绝望,为身边没有情投意合的朋友和伴侣而痛苦。我们踏遍千山万水去寻求人生成功的秘诀,最后却发现成功的秘诀就藏在我们心底。在最绝望的时候,由于缺乏必要的耐心和等待,我们常常把自己拼命努力过的生活打得粉碎,最后以扔进垃圾箱而告终。(www.daowen.com)
尽管遇到了很多挫折和失败,但我终于对拼图游戏入迷了,因为我发现,只要不放弃,在无数失败和挫折的后面,紧跟而来的是更多、更强烈的快乐和成就感。每找到一片需要的碎片,心中的成就感就把挫败感挤得远远的。成就感和挫败感不断地较量,较量的过程就是对我的精神和耐力的考验。有时候我坐在拼图前面,半小时都找不到合适的一片,心中的痛苦难以言表。最后,我学会了暂时的放弃,先去寻找另外的一片,这样常常能把工作继续下去。或者干脆停下来,等到第二天再继续拼下去。由于第二天换了一种心情和角度,结果常常又能把图案继续拼下去,获得了重新开始工作的巨大快乐和成就感。在现实中,当我们的生活进入死胡同,或者持续做同一件事情时间太长而失去创造力和耐心时,不妨先停下来散散心,或者换个角度想想问题,这样可能会别开生面,柳暗花明。
两天后,我对拼图游戏的专注已经不能用“入迷”来形容,而只能用“魂牵梦绕”来描述了。梦里到处是一张张碎片和残缺的画面。白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坐到拼图前面去。由于专心致志,拼图的速度也明显加快了。看来世界上的事情不入迷是做不好的,有时候光入迷还不行,得魂牵梦绕才行。我女儿见我如此专注,小小年纪也被感动了。她也专注地帮我拼图,有时我找来找去找不到的碎片,她却帮我找着了,因此就露出无比可爱的笑容,让我深受感动。再后来,我老婆也加入进来。在三天的拼图游戏中,我们全家享尽了合作的愉快、发现的喜悦和成功的快意。最后一天晚上,我努力拼到夜里三点,实在没有精力坚持把剩下的几十片拼完,于是决定第二天再完成。等到第二天我十一点起床后,直奔拼图前面,却发现一幅海水奔流的图案已经躺在桌子上等候我了。我女儿坐在图案边,幸福而骄傲地告诉我,她已经完成了全部图案,我走过去激动地抱着她,眼泪差一点流下来。一幅完美的作品在一家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完成了。
最后还有一个小插曲,我走近图案一看,中间还少了一个碎片。我问女儿是怎么回事,她说最后那片实在找不到了,可能是在包装的时候弄丢了。我想这不太可能,于是就和我女儿翻天覆地到处找,结果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最后只能痛苦而绝望地看着那缺少的一片。那少了的一片是如此的刺眼,好像一张讽刺的大嘴,在嘲笑我们这么多天的努力全部白费。我想生活总是有遗憾的,拼图游戏也不例外,我已经参与了拼图游戏的全过程,体会了许多,感悟了许多,最后就算少了一片又有什么呢?对于我的精神和心灵而言,我什么都没有失去,反而得到了更多,所以应该为找不到最后一片而高兴才对呀!
本来这篇文章可以到此结束了,但写完这篇文章后,追求完美的冲动使我再一次打开房间里的所有灯光,在灯光下再一次细心地寻找。最后我趴在地上,终于从沙发底下的某个角落里找出了那最后一片拼图。我用有点发抖的双手把那一片拼图放进属于它的空间。顿时,眼前完美的拼图开始变得越来越大,波涛汹涌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我的整个灵魂被波浪卷起,穿越时空,和大海融会在了一起。毕竟,生活有时候还是可以拥有完美的,哪怕只是短暂的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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